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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出门还是搬家?

      王小楼双手抱着肩,挑着眉,斜着眼,看着唐家那些白衣胜雪的小童儿们,出出进进的忙活着,把唐悲住处扎捆好的东西,都搬到车子上边去。

      那马车,怎么样看去都像是副棺材,还是上好的金丝楠板材的那种,看上去千年不坏,万年不朽,不过车子虽然惹人嫌,拉车的四匹马,却都是百里挑一的好马,这四匹马,都是头至尾长有丈二,蹄至背高有七尺,大蹄碗儿,细蹄穗儿,削竹耳朵,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

      若是单单拉出一匹来,也不算什么稀奇,难得这四匹马高矮胖瘦,神态形容,都极为肖似。
      寻得来,不仅仅是机缘,更依靠的是财势。

      看着小厮宓儿连唐悲的熏香玉鼎都搬上去,然后又折身回来,擦肩而过的时候,王小楼万分不屑地:“怎么不把唐七的专用马子也带了去?”

      马子是溺器的俗称,北方也叫夜壶。

      听王小楼把话说着如此粗俗,宓儿嫌恶地白了他一眼,然后笑眯眯地走过来,肩头耸动一下,用手肘碰了碰王小楼胸口,语声低迷:“有了王少爷同行,也就不用那个东西了。”

      啊?

      王小楼愣了愣,继而喝道:“你说少爷我是唐悲的马子?”

      满眼怒意,双颊飞红,愤怒生气时的王小楼,双眉倒竖,眼睛瞪得丢溜溜的圆,样子并不让人畏惧,反而惹人爱怜。

      他是冲口而出,声音也不算小,引得忙碌的众人扭头看来,一片揶揄嘲讽的眼光,王小楼才发觉自己失言。

      大家都忙得差不多了,唐悲才被人半扶半掺着走出来,那张苍白如雪的脸,此时几欲透明,眼窝有些深陷,带着浅浅的青色,好像一朵被风雨摧残的嫩竹,清瘦如斯,仿佛转眼就会随风而逝。

      本来还余怒未消的王小楼,看到唐悲如此形容,心中不免大喜,这个病秧子都剩下半口气了,只要没有别人跟着自己,找个机会逃出去,绝对不是难题。

      唐苦和苏怜一直送出门外,唐绝在后边跟随,冷然无言。

      临行时,少不了吩咐嘱托,唐悲有些依依不舍,苏怜笑得温和亲切,提着一个食盒,递给了唐悲:“二弟头一次出门,凡事都要小心谨慎。妾身也没有什么好送的,亲自下厨,做了些点心,留着二弟在路上慢慢吃,人到了外乡,免不了水土不服,带着自家的东西,可以缓解一二。”

      昨天夜里的情形还油然在目,此时的苏怜却不露一丝声色,唐悲不敢正视他,低着头:“是,谢谢大嫂。”

      这声大嫂叫出来,好像喝茶时吞下个苍蝇,让唐悲嫌恶不已。

      宓儿伶俐地过来,接过食盒,扶着唐悲上了马车,王小楼也不等别人让,一下去也蹦了上去。
      车厢里边,舒适宽敞,和一间卧房一般,里边一应用具,应有尽有,车板上还铺着细羊毛的红锦。

      唐悲显然很倦怠,进了车厢,就坐下来,恹恹地靠着一只引枕,苏怜给他的食盒就放在身旁,宓儿从套壶里边拿出茶壶来,为唐悲斟了一盏茶。

      轻轻挑开车壁上的帘子,王小楼往外看去,心中诧异,除了跟车的几个白衣小童,再也没有别人跟来,难道唐苦他们不怕自己半路跑掉?

      或者,他们是想要自己跑掉?

      辛辛苦苦地把自己软禁在唐家,为什么又想要自己跑掉?

      自己跑了以后,唐家会有什么好处?

      还有他们说的那个什么雌雄尸毒,除了当天晚上身体里边有些异状外,还一次都没有发作过,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一时间千头万绪,王小楼想得头都要破了,仍然理不出头绪,也猜不明白个中隐秘。

      咳咳。

      唐悲又咳嗽起来,宓儿又是摩挲胸口,又是捶打后背,可是唐悲咳得更加厉害了。

      又掀帘看了看车外,马车已经出了西城门,到了郊外。

      一片绿油油的青葱,阡陌之上,柳绿桃红。

      马车又走了一段,王小楼就有些坐不住了,因为唐悲一直在咳嗽,听得王小楼心烦,很想一拳打过去,捶扁唐悲那张死人脸。

      本来想拖一拖时间再偷跑出去,但是他现在是百爪挠心,坐立不安。

      真的没有人暗自跟随?

      王小楼心里犹豫不决,眼见着走过一片葡萄地,整架整架的葡萄,青藤繁茂。

      唐悲也掀着另一边儿的车帘看了看,然后用脚尖叩了叩车板,马车立刻停下来,唐悲略微坐得挺直些,然后对王小楼一笑:“既然坐不住了,就走吧。”

      被唐悲看穿了心思,王小楼梗着脖子:“往哪儿去?”

      唐悲似笑非笑地斜睨他一眼:“腿在你自己身上,喜欢去哪里就去哪里吧。”

      愣了愣,王小楼自然不相信唐悲的话,冷笑了两声,瞪了对方一眼,撇撇嘴,不再搭理他。

      车子忽然颠簸了一下,唐悲的身子倾斜了一下,把身边的食盒给撞歪了,盒盖滑落下来,清楚可见最上层那一匣,里边红绫子衬着,奶白细瓷的盘子里,赫然装着一块点心。

      看到那个点心,王小楼哈哈大笑起来。

      点心也不特殊,精白面粉蒸出的一个馒头而已,只是形状未免有伤风化,观之不雅,难为苏怜怎么做出来。

      唐悲也是惊怒不已,睹物思人,不免想起昨夜看到苏怜的那个奇物,这块点心,和那奇物一般无二地肖似,只是小了很多。

      笑得肚子都痛了,王小楼拍着手:“哎,唐悲,你的大嫂还真是个妙人,居然送了这个玩意给你?哈哈哈……”他大笑着,可是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因为无来由的身子发软,特别无力。

      噗嗤。

      听得一声车壁被射穿之声,一只银头小箭射进了车厢,钉在了车壁之上,犹自簌簌发抖。

      王小楼立刻不笑了:“王八蛋,暗箭伤人,算什么东西……”

      话音未落,唐悲陡然扑过来,将王小楼压在身下,听得耳边宓儿哀呼一声,与此同时,裂木破空之声不断,无数支银头小箭射进来,箭如飞蝗。

      挣扎了一下,王小楼忽然摸到了一手湿黏,连忙拿到眼前一看,竟然按到满手掌的鲜血,吓得他也不敢乱动了。

      过了足足有一刻钟的功夫,箭声止住,身上的唐悲并不动弹,王小楼心中一凉,暗道唐悲死了?
      他刚想抬头看看,又是一阵疾风密雨般的飞箭。

      嘭。

      听到耳边是钉入骨头的声音,王小楼哎呀了一声,自己腿上中了一箭,简直痛入骨髓,王小楼一手捂住嘴,不敢再大声叫喊,借着眼角余光看去,车厢里边,已然和蜂窝一样,连抬头都很困
      难,自己腿上又受了伤,无法动转,身上的唐悲好像越来越沉,稍微动了动,一股湿湿黏黏的液体,从发际间淌下来,滴滴答答地落到了王小楼的眼前。

      血,鲜红的血。

      马车外边也没有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好像有人走近,不是一个两个人,是十几个人的脚步声,围拢过来,有人掀起了车帘:“死了,外边里边的都死了。”

      又一个人冷然道:“真的都死了,这可是唐七公子,万一没有死,留下祸患,可不是开玩笑的,会把我们整个墨家都搭进去。”

      这个人的声音,王小楼记得,是墨家弟子,墨迹的声音。

      墨家的人应该是一直紧盯着唐家?

      不然怎么会出城不久就围攻上来。

      但是王小楼就是不明白,在悲摧阁的时候,唐悲不是那么一划拉,这些人就死了吗?后来这些人又出来了,那么当初灵堂之上的事情,应该是墨家和唐家串通了,目的就是要欺骗自己,那唐家和墨家应该是合作关系。

      现在墨迹带着墨家的人,却来偷袭唐悲,听这个意思,墨迹早已经知道他要偷袭暗算的就是唐七公子唐悲,难道墨家和唐家有分裂了?还有唐悲,怎么连防备都没有防备?

      墨迹说着话,自己走过来,在车厢里边翻腾一阵,哈哈大笑:“不错,都说唐七公子有七条命,看来也是传言,真的死了,已经冰凉了,可惜了这个小厮儿也陪着死了,挺标致的一个童儿。”

      哼。

      有人冷哼一声:“要不是有人给他们下了绵绵如水香,你能如此轻易地杀了唐悲?”

      听声音,这个人很年轻,他的口气,带着不满。

      墨迹立刻讪讪地:“是,是,九爷,弟子知错了。”

      那个九爷哦了一声,然后道:“烧了吧,免得留下痕迹。”

      墨迹答应着,听得脚步声响,最底下的王小楼听到要点火烧车,虽然墨家的人是他的冤家对头,但是总强过活活烧死在马车里边,打不了和师兄苏小羽一样,被墨家的人带走,那样还能和师兄汇合,两个人可以商量出办法逃出升天。

      想到这儿,王小楼不敢再犹豫,刚要大声叫喊车里有人。

      却听到丝竹声声,管弦细细,乐音低迷,蚀骨销魂。

      那个墨九爷似乎惊愕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快走。”

      听得脚步窸窣之声,外边那十几个人竟然都纵身而去。

      是什么人,会让墨家的人如此顾及?来不及毁尸灭迹就忙忙地离开?

      管他是谁,王小楼开始拼命地叩打车板:“救命啊,救命!这里有人,谁在?救人啊!”

      外边有人驻足,轻盈一笑,语声软婉:“呦,这里边还有个人呢?快点儿,把这个小兄弟搭出来。”

      有人七手八脚地拆开了车厢板,把王小楼连扯带拽地拽了出来。

      脚沾着地了,王小楼才缓了一口气,腿上的箭伤,疼痛加剧,豆大的汗珠落了下来,等他看到对面的人,更是惊讶不已。

      这个人,坐在一乘绯红色软轿起来,红罗轿帘,珍珠流苏,她穿着水红色蝉翼纱的宫装裙衫,高高的荷叶领,蜷曲蓬松,趁着她尖尖的削玉般下颌,手中捏着一柄轻罗小扇。

      这张脸,这个人,已经不能用绝代风华,倾国倾城来形容。

      看到苏怜的时候,王小楼觉得苏怜已经美得不可方物,今天看到这个人,王小楼立时有要昏迷的感觉,那个苏怜和这个人比起来,简直判若云泥。

      因为轿中人太美了,王小楼都没有空闲去看周围的那些人是什么样子,连腿上的疼痛都忘记了。

      轿中人看着王小楼的呆相,嫣然一笑:“你叫什么名字?”

      王小楼。

      王小楼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然后结结巴巴地问:“姐姐,多谢姐姐救命之恩,不知姐姐贵姓芳名?”

      罗扇轻摇,轿中人煞有兴致地看着王小楼:“我?我叫谢轻容,只是,你不能叫我姐姐。”

      谢轻容,王小楼心中念着这个名字,有种嚼梅咀雪之感:“不叫姐姐?”

      谢轻容笑得更动人:“你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容妈妈。”

      说着,抬起纤纤玉指,向旁边一指。

      顺着手指看过去,王小楼哎呦一声,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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