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书》焦庄

1、第一章

　　警局里李木的爸妈发狂似的冲着李天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还是人吗？小木被你带坏我们认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他？”

　　“你的良心呢？有你这么做人的吗？”一遍遍的质问声传到警局各处，同时也传到李天耳朵里。

　　李天愣神坐在审讯室里，不管警察问什么问他多少遍他都不开口。

　　但谁都不知道的是，李天的脑子里一直回放着李木死的场景。

　　他先是收到了李木要自杀的短信，正在上课的他课听到一半就跑了出去，在校门口不顾老师和门卫的阻拦硬是逃了学。

　　在去出租屋的一路上李天都在安慰自己，说不定李木是闹着玩，只是想见自己。他知道李木是个偏激的人，闹自杀想见自己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到了出租屋后李木本人打破了他的幻想。他亲眼着到李木拿刀插进了心脏，时间巧的让李天怀疑李木是特地死给他看的。

　　李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李木身旁的，他看着昏倒前还笑的出来的李木有些不解。

　　那笑容李天分辨的出来，是李木真心地笑容，或许就是真心地，李天才更不解。

　　李天手忙脚乱的打了急救电话，打完电话李天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接着他看到了李木手里的字条。

　　他打开字条，字条上写着:哥，对不起。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所有人。但是我真的觉得好累，哥，我知道我不应该跟你这么说，但是我想请你不要告诉爸妈我是自杀，我知道我只让你一个人看到了这一目我很残忍，但我没有别的办法。哥，我好累。哥，我永远爱你。

　　李天看着字条眼泪一直在往外流，明明李木写的是胡言乱语，但是李天看懂了，他刚才失去的情绪回来了。

　　李天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情绪，他只知道李木自杀了，李木不想让爸妈知道，李木爱他。

　　李天去厨房开火把纸条烧掉，正巧看到了从学校追来的辅导员。李天索性就在辅导员上来的前一刻，佯装是他用刀‘刺’了李木。

　　于是辅导员一上来就看到‘杀了人’的李天和倒地不起的李木。辅导员被吓到了，惊慌失措的报了警，在等待的这个过程中，辅导员一直不敢靠近李天，他怕李天也拿着刀像捅了李木那样捅他。

　　但李天没有任何动作，他走到沙发上忍着泪水看着李木，等待着警察把他带走。可能等待的过程总是很漫长，李天觉得仿佛过了好久。

　　他的脑海中回忆了许多事情。他是李家收养的儿子，还是因为李木吵着要哥哥所以才收养的他。

　　他从小陪着李木一起长大，李木是个好男孩也是个坏男孩。李木把他掰弯了，他跟李木在一起了。

　　因为他跟李木在一起，李家知道后本来想把他送走，是李木上演了一出上吊自杀，才把他留了下来。李木一开始是个很有天分的好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以后，李木不上学了。

　　一开始没人在意，所有人都觉得李木是因为爸妈不让他跟自己在一起耍小性子，后来才觉得不正常。

　　一直在家里待了两年，李木终于有了想做的事情，当心理医生。

　　他跟着他的老师学心理，去向其他有心理困难的人伸出援手。一直到现在，在李天的印象里，李木一直是一个小太阳。

　　李天一点也想不明白，也想不通李木为什么会自杀。李天刚思考完‘一生’警察来了，警察把他带走了，警车跟着救护车一起到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他见到了养母孙晓，见到了养父李江。他们应该是刚出差回来，风尘扑扑的，更可能是听说儿子‘死’了，连李江平时那副一丝不苟的打扮，都没维持下去。

　　他从警车里被带出来，孙晓二话没说上来给了他一巴掌。李天什么也没说，看着李天不打算说话，孙晓又想给他一巴掌，只是这次被警察拦下了。

　　警察带着他走进医院，让他想不到的是乡下的爷爷奶奶也在休息区坐着。李程和杨兰是他的爷爷和奶奶，也是李木的爷爷和奶奶。

　　杨兰一直在哭，李天顿时有些无措，因为这对老夫妻对他还是挺好的 。这时医生来了，医生说:“病人还有一口气，他想见你们，记住千万不能语言刺激他。”

　　孙晓几乎是没等医生说完就奔向了病房，连带着所有李家的人。等李天慢步赶到时，孙晓和杨兰都在哭，就连平常最严厉的爷爷眼里都含了泪。

　　只有李江不在，可能是在病房里，李天听说李木已经跟杨兰和李程交代完了，李木对二老说“对不起。”就只有这么一句话。

　　李天知道，面对二老李木没什么好说的，可能对不起这三个字就是对他们最好的交代。

　　李江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儿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是眼泪在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终是李木先开了口，李木叹着气跟他说:“爸对不起，你不要怨哥。”

　　“他不是你哥，我们家没有他这个种。”

　　“不管你认不认，他都是我哥，爸，对不起，让妈进来吧。”说完，李木转过头不再看李江。

　　李江只能出去，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李木在病床上躺着，转个头都要费他的九牛二虎之力。

　　在李木的印象里，爸爸是个男人，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他不能看‘坏’人在自己面前‘假惺惺’的掉眼泪。

　　孙晓进来了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握着李木的手，就只是握着他的手。爸爸进来的时候，李木还没什么感触，但妈妈的握手让他撑不住了。

　　他的眼泪也开始往下落，他再很艰难的把头转回来，看着妈妈的眼睛，跟妈妈说:“孙姐你怎么哭成这样了？你不是应该来安慰你儿子吗？姐，别哭了。等我死了你去给我收拾遗物吧，我不是总不让你动我东西吗，这次可以了，你记得要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烧给我。要是实在想也可以选一两件，给自己留下。姐，我爱你，叫我哥吧。”

　　说完李木闭上了眼，看着病床上那么‘残忍’的李木孙晓憋不住了，真的憋不住了。

　　孙晓握着李木的手痛哭出来，李木和她的手一直握在一起，他也一直在用闭眼来掩耳盗铃他哭的稀里哗啦的事实。

　　孙晓哭了好一会，再次从病床上抬起头来时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临出去前她抬手摸了摸李木的头，轻声说:“没大没小的叫谁呢？我是你妈。”

　　但更令孙晓没想到的是，李木回答她了，李木说:“我知道，妈，我爱你。”孙晓的眼泪再次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李木是男孩，可能天生跟她有距离感，所以她这么多年来一直都在默默支持着李木，她没插手过李木的任何事情，只是在李木有需要时，她给李木一个回答。

　　她本来以为她跟李木的关系可能一直会有距离感，但上天给了她一个噩耗，李木生命垂危了；同时也给她带来一个‘喜讯’李木跟她说，妈，我爱你。

　　孙晓强忍着泪水走出病房，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对着李天说:“他想见你。”

　　李天进去了，李江本来要跟着，怕李天在里面对李木做点什么，但被孙晓拦下了。

　　孙晓是个了解李木的母亲，虽然她也不确定李木这样到底是不是李天干的，但她知道儿子现在想见李天。

　　“哥，你来了。”

　　“我来了。”

　　“哥，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

　　“我知道，李天知道李木很爱很爱他。”

　　“哥，我困了我该睡觉了，等我睡醒了，你再来好不好？”

　　“好，你先睡，你睡着了哥再走。”

　　“哥，我睡醒了，你要是忘了我怎么办？”

　　“放心，哥不会忘，脸盲的是你，不是哥。所以就算你忘了哥，哥也不会忘了你。放心睡吧，你醒了哥就来接你。”

　　听见这句话李木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心跳检测仪在发出李木的心跳声。渐渐地心跳仪停了，李木也睡了。

　　李天跟李家再次相见时是在警局的审讯室，那天他从医院出来就直接进了警察局，并提出了他精神状态不好这一说，要求暂停审讯。

　　这次审讯非常不快，李天一点也‘不配合’。无论审讯的警官问他什么他都不说，只是重复一句“是我杀了李木。”

　　可是现场疑点那么多，就凭辅导员的证词根本没法直接断定李天就是凶手。

　　最终审讯室里的警官烦了，在外面干等的李江也急了，他开始破口大骂。

　　警官看事态不好控制就先把李天带去了禁闭室。不过很快，他被无罪释放了，警官们有了最终判定:李木是自杀。

　　知道最终结果的李天有些无法接受，他发了疯似的到处对着警官说，人是他杀的，李木是他杀的，只是这次完全没人信他了。

　　李天被赶出警局大门就看到了应该是在等他的一家人，他走过去跪在孙晓面前抓着她的手。

　　“孙姨，是我杀的他，是我杀的，你们应该把我送进监狱，该把我送进去！”说着李天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杨兰看不得这样的场景，拉着老头子回了车里。李江本来想一脚把李天踹醒，只是他再次被孙晓拦住了，并且在孙晓的刀眼下灰溜溜的回了车里。

　　孙晓看着跪在地上哭的李天突然有种陌生感，她认识的李天是个能受苦受累还坚持勤奋的好孩子，而不是这个跪在地上说人是他杀的‘杀人犯’。

　　孙晓一巴掌甩过去，这一巴掌把李天打回神了，也把自己打冷静了，她拿出了一个很厚的本子。

　　李天认得那是李木平常写小秘密的本子，但是他还没看过里面的内容。一是因为李天没有不经人同意就随便乱翻的习惯，二是李木平时也很宝贝这个小本子，并不让他观看。

　　孙晓把本子递给了李天。

　　“你没罪，人不是你杀的，但是我们家从今天要跟你疏远了。出租屋我买下来了，你可以住在那里，本子里还有一张银行卡，你也知道我们家不富裕，所以卡里的钱就当应急用吧。”

　　最后临上车前孙晓最后对李天说:“你要好好活着，重要的日子也别忘了回家看看。”

　　李天一直在回味这句话，但到最后他也只能含泪无奈的笑笑。

　　他看着手里的本子，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遗书’。在看到这两个字的瞬间李天就把本子合上了。

　　李天快步向出租屋跑去，中途差点撞上车也不在意。

　　李天到了，李天打开了门，李天进到屋里，李天坐到和李木共枕眠的床上，李天抱着李木一直抱着的熊娃娃，李天小心翼翼的翻开了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