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暮雨》风起天阑233

2、第 2 章

　　中考的那天，为了防止实验班的同学们替考或者作弊，云州一中特意把这群人集中在了一起，安排了大巴送他们外出旅游，包吃包住，并且为了拍照好看，提前把校服发下来了。校服上衣是暗红色为底的运动服，裤子是接近黑色的墨蓝，魏暮雨在惊叹一中的土豪作风以外，终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世界上居然有衣服比四中校服还丑的这一事实。
　　大巴上乱七八糟的，带队老师扯着嗓子艰难地点名，看来学霸们的素质也没高到哪里去。魏暮雨基本上不认识这些人，这一届有十六、十七两个实验班，她很庆幸自己和叶时雨没分在同一个。摆脱了多年阴影的她心情非常愉快，挨着个打量将来的同学们，试图在其中找出一两个好看小哥哥。
　　但是魏暮雨基本没抱什么希望，毕竟鱼和熊掌不可得兼，长得又帅成绩又好的小哥哥只会在偶像剧里出现。
　　魏暮雨是个资深颜狗，她见过的长得又帅成绩又好的男生就只有江天一个，秦秋可以算半个，因为他不如江天帅。

　　魏暮雨初二的时候提出过一条著名的“一考场定律”，因为云州四中会按照上一次考试的排名安排考场座位，排名前45的同学们会集中在一考场。虽然整个年级有十个班，七八百个同学，但是只要在一考场考试次数多了，就能发现其中的规律——每次有资格进一考场的就那么几号人。尤其前十名，基本上是雷打不动的熟面孔。
　　魏暮雨这个人有点蔫儿坏，她基本上稳定在年级十七八名左右，从她的位置可以纵观整个一考场。考试不让提前交卷，无聊的时候她就到处打量其他考生，美其名曰“观察人类”。有一次她和江天说她发现了“一考场定律”，排名越靠前长得越难看，只有你除外。江天大笑，说你这个发现堪比牛顿三大定律，但是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你会被愤怒的学霸们撕成碎片的。
　　后来秦秋也知道了这个定律，他冷酷地表达了对魏暮雨的赞赏，说自己就是因为太帅才进不去一考场。江天说这个定律也不对啊，你看暮雨和小叶都很漂亮，不是也在一考场？还是因为你自己太菜了才进不去。秦秋作势要揍他，他喊着“小叶救我”赶忙跑开了。
　　那个时候他们四个人是最好的朋友，如今却变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魏暮雨摇摇头，把纷乱的思绪从脑海里清除出去。车上的同学大多都是生面孔，她只认识丁玮琪一个人。想到丁玮琪，她忽然联想起实验班考试结束后回家的车上，老丁对她们提起的双胞胎。于是她有点好奇，稍稍站起身来打量四周，试图找出那对“传闻中的双胞胎”。但是她看遍了整个车厢，都没有看到一模一样的两张面孔。
　　魏暮雨觉得自己存在先天性的面容失认症，也就是俗称的脸盲。从小她就很难记住别人的脸，新班级的同学需要很久以后才能对应名字和面孔；妈妈单位的阿姨明明见过很多次，大街上遇到却认不出来；一个卷发的老师把头发拉直以后，在她眼里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因为脸盲的症状，开学见面会和军训简直就是她最害怕的环节。眼前突然出现一堆陌生的面孔，需要她短时间内全部记住并且与名字对号，还要应付各种搭话，简直比让她考一万次数学还难。因此她到了一个新环境以后会习惯性沉默，怕认错人引发尴尬。
　　也许是脸盲发作没留意到吧，找双胞胎就像连连看一样，总有失误的时候。魏暮雨安慰自己。

　　车上的同学基本来自云州一二三四中，大家按照小团体扎堆在一起，其中云州一中初中部的那群人最为气焰嚣张，张口就是最近又看了多少本高中教材，背了多少英语单词。魏暮雨旁边的一群中二少年在讨论动漫，涉及火影忍者和海贼王最近的连载进度。他们注意到魏暮雨在旁听他们的谈话，有一个挺清秀的男生向魏暮雨友好地笑了笑，魏暮雨很轻易就记住了他，因为他左边眼睛下面有一片暗红色的胎记。
　　“我叫楚文山，他叫赵平。”男生指了指坐在他前排的另外一个小平头男生，“你也看动漫吗？”
　　“看的，但是现在看过的比较少。”
　　男生忽然对着魏暮雨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外行看来肯定觉得他中二病晚期在抽风，但是作为一个死宅，魏暮雨瞬间get到了他的暗示。这是卡卡西和桃地再不斩对决的时候使用过的水遁.水龙弹之术！
　　魏暮雨露出了找到组织的神秘微笑，回敬了他一个火遁.豪火球之术。
　　楚文山一脸惊喜，前排的赵平嗖地转过身，“听好了，路飞。我们一定要——活得没有遗憾！”
　　魏暮雨接话：“总有一天要出海！随心所欲地活着！比谁都要自由！”
　　赵平扑过来握住魏暮雨的手，热泪盈眶：“啊啊啊！终于找到同好了！看热血少年漫的女生都是稀有物种！”
　　于是魏暮雨收获了她进入实验班以后的两个新朋友。

　　很快大家就到达了目的地，这是一个比较有名的生态旅游风景区，山谷间水系连绵，水潭和瀑布星罗棋布，恰逢雨季，溪流涨水，很多容易跨越的河道都变得难走起来。一个男生很有绅士风度地脱掉凉鞋，站在溪水里，扶着女生们踩上垫脚的小石块。
　　魏暮雨排在过河队伍的后面，开始观察人类。她发现这个男生长相真的很日系，头发乌黑，带点天然卷，皮肤白而有光泽，一双狗狗眼藏在方框玳瑁眼镜后，显得睿智而文雅。他偶尔会和认识的同学们搭话，声线也不像青春期大多数男生一样沙哑，反而是那种很清亮的少年音。
　　“谢朝风，今天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是身体不舒服吗？”一中初中部的那群人过河时问道。
　　溪水淹没到他的小腿，他眼神有一瞬间的黯然，低头向水里看了一眼，魏暮雨觉得他是在看自己的倒影。
　　“我哥今天中考，稍微有点担心他。”
　　“哎呀没事放轻松，谢朝云成绩那么好，肯定没问题的。”
　　“对呀对呀，实验班不是滚动排名的么，明年他肯定进来了。”
　　“你们兄弟感情真好，太羡慕你们了。”

　　大家七嘴八舌的安慰他，魏暮雨觉得谢朝风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他还有个哥哥叫谢朝云……这不就是那对双胞胎吗？
　　听起来哥哥好像没通过实验班考试，不应该啊，声名在外的学霸通过这种考试不是小菜一碟么？难道是发挥失常？成绩那么好，背负着那么高的期望，结果没有考上，他肯定很难过吧。

　　魏暮雨突然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哥哥感同身受起来，因为她也曾经有过这种跌落神坛的经历。从小就心高气傲，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曾经被评为省三好生的她，在初中的入学考试上惨遭滑铁卢，被分到了云州四中最差的一个班。
　　她还记得父母师长的失望眼神，同学们明里暗里的冷嘲热讽，亲戚朋友的指点议论……那段时间她几乎崩溃，对学习失去了信心。后来认识了秦秋和江天，心态才慢慢地好起来，成绩也逐渐恢复到之前的水平。
　　弟弟考过了哥哥却没考过，谢朝云在家里的处境想必很尴尬，在得知实验班考试失利后还要稳住心态备战中考，实在是勉为其难，难上加难，强人所难……唔，弟弟长得还行，哥哥应该也不差，可以沾边“普通英俊”了……兄弟感情这么好，不会是德国骨科潜在客户吧哈哈哈，话说动漫里的兄弟感情都非常好呢，就像宇智波鼬和佐助……
　　终于轮到她过河了，魏暮雨正在漫无边际地联想，忽然脚下一滑，接着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本当にありがとう！”魏暮雨脑回路还停留在《火影忍者》，开口就是一句霓虹语。
　　啊啊啊完蛋！死肥宅属性暴露了！
　　这个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她尴尬地抽回手，发现谢朝风也有点原地惊呆的样子。
　　“啊啊多谢多谢，万分感谢，要不是你我就掉水里了。不要问我刚才说了什么，你就当没听到就行了哈哈哈。”魏暮雨一紧张就话痨，噼里啪啦说了一串后更尴尬了，一个箭步跳上河岸，把谢朝风留在原地。
　　糟糕的是，她还溅了谢朝风一身水。
　　更糟糕的是，她听见身后的赵平和楚文山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嘲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