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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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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怪了。”
在我照旧咬着笔头,日复一日地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修修改改的时候,来人推了屋门进来,我猝不及防,被撒了一身的灿烂暖阳。
璀璨的阳光把一室的暗沉砸了个稀烂,阳光照进了我许久不见天日的眼睛,我眯出一条缝,在患有高度近视的眼睛的艰难调试后,我终于看见了来人。
那人带着一身阳春三月的暖意,被阳光晒得酥软的骨子里却透着灵活的精气神,像是一个心满意足的人,周身染着一股让我艳羡的安与稳。
“见怪了”我听见那人道。
那人自顾自地寻了一个位置,施施然地坐下,行动举止间无半分歉意的样子。一个的怪人。
“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那人说“而我,我以前就喜欢听故事,也喜欢自己讲故事,我似乎还有什么与之相关的天赋。”
我笑笑,只觉得这人说话有点意思。
往常人们都说“你是一个写故事的人”或“你是一个讲故事的”,今个儿倒是听见有人说“你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听起来倒像是形容一个有着艰辛经历的人的。
前句讲的奇怪,后句更转折的有意思,还有来人那句“天赋”,我笑了笑,不带丁点的嘲讽,但难逃几分的不以为意。
“我以前闭眼,在一些我也说不清的条件,我可以看见一些画面。在什么都看不见的虚无中,视线开始向前涌动,有时会很快,事物迅速的变迁,那速度我总是控制不来。”我打起了几分精神,只觉得这话说的倒有点意思。
“高考后,我好像损伤了什么,从此我就再也看它不见。到现在也没能恢复过来。”高考啊,我闻言叹了口气,也有几分遗憾。但是谁又能有什么法子,高考太珍贵,改变又太难,在试图换个人样的搏击中,一些失去并不少见。
“现在,我开始做梦,都很精彩了,精彩到自己甚至想赖在床上,不愿起来。”
“而这些梦像似本不该为人间所有,它们很快就被故事国度取要了回去,于是我就很的将它们忘记,然后就再想不起来。”
“有时我甚至自己都记不得自己甚至做梦,还以为自己一夜好眠,只是在自己咋着嘴巴遗憾昨夜错过了一个故事的时候忽的想起来,自己原来昨夜竟然还做了一个梦。
“现在想想,倒是我自己不知所谓,过于无情。”
那人自嘲地一笑,但自嘲里又有几分阅遍千帆的悠然。我想了想自身的经历,倒是同有几分怅然之情。
“后来我试图将它们记下来,正如天才不应被籍籍无名地埋没于世间一般,好的故事不该简简单单的烟消云散。”
“但是睡意迷人,赖床太甜,我总是不得所愿,偶有成功,欢心雀跃,但留存的时间总是太短。终归成功地被我带下了凡间的故事与它们被我淡忘的同胞相比实在是平平庸庸。”
“现在,我讲于你听。”
“你且将它记下,若日后能流传了出去,也不枉它们于世间的一番游历。”
这一席话好没头脑,听着也好笑,但我自不会与一番言谈纠扯计较,思及自己手写不出几个大字的能力,遂提了笔,干点力所能及的事,也能全了他这一点念想。于是,我正了身,磨了笔,安静地适意他可以开始。
可随他讲下去后,我却不得不收了自己的轻视之意,听得是越发的认真与仔细,我不再将其当做一个笑话,当做一个故事,当做一个梦,一种誓要将其完成的使命感的油然而生,眼前铺开的像是那于冥冥注定的大道人生。
“那心魔,”来人的话语在一连窜的咳嗽声中中断了,他拍打着自己的胸膛,不能自抑地咳。
“先生!”我叫道,这时候我突然发现,眼前之人竟是华发生双鬓了。我心中大骇,欲起身,却被那人制止了,“那心魔”那人继续讲着。
我紧紧地抓着笔,强撑着自己的无促,仓皇地记着,听着那人讲着。他讲到后面,容颜愈发苍老,声音愈加低沉,我的心悬在空中,有点可耻地担心他走前完不了这一佳品。
到最后,他张着嘴,却是说不出话了,我急急弃了笔,奔过去,支着耳朵听,只是心里沉沉地明白,怕是不行了。
究竟怕什么不行,我说不清,待到声消我醒,我愣在椅子前,笔下空无一物,眼前空无一人,我眯着眼睛,受不住阳光的刺痛,我提着笔,像是做了一场大梦。
我无法形容那种若有所思的心情,黄粱一梦,我恍恍不知天明,我迷迷糊糊,枕着迷离迷瞪,一耷拉脑袋,这回,我做了一个梦……
……
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当单调乏味、寥寥无期的铃声突然响彻长空,
当把一片摇摇欲坠的叶子被震落枝头,引得我呆滞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随黄叶辗转一秋,
当唾沫横飞、沉醉其中的老师恍然惊醒,拍案定下了作业一二三,言语中颇带着几分意犹未尽的时候,
带着几两小沉重收拾包袱的我如何也没有想到今日份的旅程是何等的惊心。
毕竟,我就是一平平无奇的守矩学生。
我软磨硬泡的央求得了一份好孩子的笔记,决定补上今天上课发呆错过的每秒每金,却随后茫然地被招呼道要放学一同去“取经”。
“取经”?取什么经?
唯有语文一枝独秀的我,被一头雾水、诚惶诚恐地塞进了由学神天团组成的豪华阵营,人微言轻但有小聪明的我决定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型的讨人嫌地东问西问。我决定闭紧了嘴巴、张大我没见识的眼睛。
学神的时间表果然与众不同,当他们决定撤离学校的时候,天边已瞧不见一片晚霞的踪影。夜色给整个世界染上了一层灰蒙,我驮着我的书包,坠在大部队的后面,紧赶慢赶地跟。
与众不同的情况带来的小紧张刺激了我那想象力丰沛的灵魂,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徘徊着各式的阴深。我张眸四顾、我踉跄转身,夜愈发得深沉,影影绰绰的景物都没有一个像好人。
队伍一路转向,一路前进,我却始终察觉到身前背后似乎无处不在的断续着的眼神。
我们因何而来,又到哪而去,是谁人在追赶,我们又为何而逃跑?我不知道,我通通都不知道,我只是迷瞪而来,盲从而跑。
我们闪入了一个沟梁画栋的围墙后面,暂时性的掩盖了身后无处不至的眼神。
月亮笼着一层薄云,月光下的溪水潺潺向前、波光粼粼,溪水后、寂静里的东西蠢蠢欲动,我们快速转移,我们一刻也不停。
这里的景物不总排列在同一水平,坑坑洼洼、起起伏伏,高低有致、错落有型,我们一路前奔。
黑夜让一切美好狰狞,只有夜色下的小狗还是那副可爱的形容。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小黑狗扑进了我的怀里,狗的后面跟着是它亲爱的善解人意的主人。我揽着小狗,听着学神与狗主人的寒暄声。
人烟气留不住我们,我们飞速前进,狗主人被远远的甩在了后面,只有小狗还安安静静地赖在我怀里,小狗还跟着我们。
学神把小狗扭出了我怀里,我似有所察,我转身,我只看见夜色下层叠的黑影,我跟着大部队飞奔,我揪着一颗心。
我听见了声音,我看见了人,他们在搜寻我们。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搜寻我们。他们离我们很近。我跟着学神飞奔。
他们看见了我们!
我看见了追兵,我看见了来人,我们找不到什么掩体,我们只是尽可能地向前飞奔。我们跑不过他们,我没有回头,但我知道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我看见了天梯,我跟着学神弯着腰蹿了上去,我狠狠地压低着身子,我感受到我的心猛烈地跳动在胸膛,我恨自己不能像一只爬行动物一样,那么我将匍匐在地上,可我不能狠狠地压着身子,绝望地希望自己不要投射于追兵的视线上。
现在,我们这也就只剩下4个人。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没了书包,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这不是说话的时间,这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不知道来人是谁,我为什么在逃,又要逃向何方。我猫着腰下来,在慌乱中两腿互绊,一头扣响了门。
我的脑门生疼,在眼角自发滚出的生理盐水中,我望见了玄色大门上的两字,顿时只感觉冷风裹身,“已死”两个字在眼前凝固,在头脑里晃动,然后我听见了门内应声传来的动静。
像是对我的笨手笨脚而制造出的响动所作出回应,我听见了门内迎来的脚步声,我看见同伴离去的身影,我留在原地不敢乱动。一身黏汗浮上了我的身,夜间凉风瑟缩了我的心,我竖着耳朵,感觉到自己洞开了地府之门。
那脚步声是十分的沉稳,重重地,很有韵律地落在了我的心,蹬——蹬——蹬——蹬——
在那脚步声里,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换置了一个天地,这个世界里只剩着门后的未知与门前的自己。
脚步声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我知道来人就停在这门前,和我相隔着这眼前的同一扇门,我听见了我咚咚的心跳,听见了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
“哎,”那人叹道,“我的女孩。”
他那徐徐飘落的尾音就像是发生了什么凡俗所无法理解的信号声,突然地,这就起了大风,门环上的野兽发出了咆哮声。
在这喧闹声中,厚重的玄红大门向内侧打开,狂妄地风掀起我甩了门里,在肆虐的让人睁不开眼的大风中,我看见了一条银河,看见了银河两岸满目的、连夜色都无法减其风姿的花红,我更看见了那个像是被大风刮着,向后飘去的人……
……
是的,我稀里糊涂地踏上了一条自己无法应付的旅程,我不知道自己要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怎样,我只希望,卑微地希望,自己不要为此把那些我不能失去的东西搭上,我不能,我不能……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有回事怎样的情形,就像我不知道我这个人啊,怎么会这样贪恋这段旅程?是不是因这一路太过迷人的风景?
趁我苟得的这段时间,我愿将她——是,没错,就是“北方有佳人”的那个“她”——我愿将她说于你,如果你愿听。
可是事情要从何说起呢?还烦请诸位宽容我迷瞪的大脑,总有让我一种欲死却不能的疼痛,这是我支付的代价,不过,放心,这是万幸,放心,你们不用。
现在,言归正传,就且让我从一个心有城府、倍具耐心的女人讲于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