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众山小》六道凡夫

2、二

　　再后来，陈一览携吴清回家乡结婚。
　　他们结婚那天，顾晓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练字，狼毫笔在手中辗转，一笔又一笔，一张又一张，只重复地写着：从爱生忧患,从爱生怖畏，离爱无忧患,何处有怖畏。
　　往事不堪回首。
　　如今顾晓已为人妻，丈夫是父母选中的，夫妻二人相敬如宾。

　　这年，她30岁。
　　前日丈夫因公出差，顾晓自在地看书，种花。住的是雅致的复式楼，院子里种了花花草草，她最爱的是西府海棠。
　　因长久地忍耐过沉重悲痛，所以顾晓觉得平静地看天上云卷云舒，观庭前花开花落是很惬意的事情。
　　日子就这般过去，已极好。
　　这天，她早早的起床，打开电脑，音乐幽幽地流淌：与君同醉。每次听这清澈的曲子，她总会润湿了双眸。
　　清理完房间后，独自去附近的超市购物。

　　刚回家手机便响起，她看了看屏幕，上陌生的号码。顾晓大部分时间都是独来独往，甚少打电话与别人聊天，天长日久，亲密朋友知她的习性，便尽量发简讯与她联系。
　　“喂。”
　　电话那边一片安静，稍后有声音轻轻地说：“是我，陈一览。”
　　他约她在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见面。
　　那天早上，顾晓起床洗了澡，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他回来了。”然后略施粉黛，清襟素袖，全身唯一的首饰是婚戒。

　　他身着高档休闲服装泰然自若地坐在落地窗前，眉目依旧。
　　顾晓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向他，中途忽觉：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是自己找寻他，他却还是那般不经意。不禁心酸。
　　临近他时，心酸化作莞尔一笑。
　　二人淡淡交谈，好象常常见面的朋友。
　　他说：“对不起。”
　　顾晓垂目道：“你有你的立场，我明白。”
　　他说：“我希望你幸福。”
　　她无言以对，能说什么呢？他道歉，又真诚地祝福她。思慕他十年，最终那人祝她在别人怀抱中幸福。
　　顾晓只觉意兴阑珊。
　　“谢谢。”
　　她说谢谢。
　　那就这样吧，依你意。
　　泪盈于睫。
　　陈一览看着她窘困的模样，心里软塌了一片。
　　可惜他是那样理智的男子。
　　一年后，顾晓毅然与丈夫离婚，只身前往西藏。

　　临走前的那晚，她给陈一览发了一封电子邮件，五号宋体字：
　　我是你执迷的信徒,你是我的坟墓，入死出生由你做主。

　　深夜，他坐在电脑屏幕前看着那寥寥数字。

　　天亮了。

　　他再也没有找到她。

　　是否回头就能够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