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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美人琉璃碎 ...
“楚公子!”
“小心!”
一阵兵荒马乱,楚云深被扶坐回凳子。他不敢用力坐,两手捂着刺痛的尾椎骨,心思百转千回。
北祁南任,问剑山庄在武林威名赫赫,颇受敬重。作为问剑山庄门主,能一剑横劈魔教八座分坛的祁连山,在楚云深的认知里,应该是个虎背熊腰、横马金刀的大猛男,而不是——
而不是这种慈父。
“小川,啊——”
祁小川手攥小勺子,乖乖往嘴里塞了口粥。
“真乖。”祁连山拿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笑得一脸慈祥。
这就是传说中的问剑山庄庄主?难道不是男爸爸!?
祁连山父子吃得香喷喷,楚云深却食难下咽。
昨天的好兄弟今天成了上司的死对头,还和自己门派有杀妻之仇。
一想到自己昨晚还信誓旦旦说要帮人家找媳妇……
楚云深尴尬得脚趾抠地,抠出个土坑把自己埋进去正好。
现在只能庆幸,楚二和孟娆儿两人做了伪装,祁连山一时半会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敌在明,我在暗。
说不定可以来个先发制……制个头,就昨晚战况来看,祁连山能一剑劈五个楚二,连孟娆儿都不是他的对手。
要不是自己上?
自己内力?没有。
等如花显灵保佑?还不如去求佛祖来得快。
真到那时,祁连山一剑劈下去大概要跪在地上求自己别死,罗生门说不定连收殓的钱都没有,而魔尊郦人芳大概会把自己挂在业火宫前曝尸三日。
一边是狗带,一边是失业。
社畜太难了。
楚云深泪流满面,嚼着半个馒头,越想越心酸。
立在一旁的张捕头看得眼皮子狂跳,连忙说道:“楚公子,小的刚才一时情急,多有得罪,要不您在兴盛酒楼的用度我们府衙出了?”
楚云深挑眉:“当真?”
“不必。”祁连山叮地搁下瓷勺,道:“还是我出吧,希望楚公子也不要介意,我来这是为了小川娘,化名实属无奈。”
不会吧?不会吧?真是来找人报-仇的?楚云深讷讷:“岂敢,祁兄唤我名姓便好。”
祁连山莞尔:“阿云。”
楚云深正擦着眼泪,闻言一个激灵,这个称呼……好怪啊!!!
祁连山又道:“一道去百花楼瞧瞧?”
先帝昊元帝出生草莽,背靠江湖发迹。他开国大昊后,江湖和朝堂虽然表面互不干扰、各自为政,却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在里头。
祁连山见多识广,在江湖威望素著,曾经协助官府侦破好几起疑难杂案,与落英城的知府大人也极为熟识。这次案发地百花楼与江湖牵扯甚广,祁连山又在场,张捕头肯定要请他去现场探查一番。
一起去现场看尸体!?
楚云深又想哭了,社畜没有选择的余地。
社畜生存守则第八条:忍。
杀是杀不了了,楚云深只能退而求其次,寸步不离地跟着祁连山!监视他!使绊子!防止他再去破坏魔尊的千秋霸业!
“好啊好啊,正有此意。”
楚云深扔掉手里还没吃完的馒头,捂着屁股一瘸一拐地站起来。
不就是看个尸体?谁怕谁?
他很快就为自己的天真付出了代价,他就该和祁小川在大厅喝茶。
“呕——”
楚云深撑着墙一阵干呕。
他就该和祁小川在大厅喝茶,来这里装什么好汉!?
穿着女装的楚二伪装成侍女,还不忘煽风点火:“掌门,您的腚怎么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闭嘴吧你。”楚云深推开他,理好衣襟,揉了揉屁股,才重新走过去。
屋内烛曳摇动,燃着银丝碳火。
花影奴静静地伏在案桌上,芙蓉面轻枕藕臂,金步摇斜飞云鬓,远远看上去,像是在和煦春日里做了场午憩,下一秒就将苏醒,告诉他们这只是个游戏。
楚云深拿着祁连山递过来的方帕掩住口鼻,不忍再看。
花影奴死的时间不长,这么浓重的尸臭确实古怪。
仵作带上皮手套,将她轻轻翻面,放平在地上。
她一张俏脸未施粉黛,面色泛青,双目、鼻下、唇边俱有黑色血迹,指尖也隐隐发黑。
“中毒。”
“死亡时间不超过六个时辰。”
“是何毒物尚不明朗。”
“……”
仵作是府衙的师爷临时抓来凑的数,他写得一手好字,笔若游龙,在纸上飞速记录。
祁连山若有所思,刮了点血迹放在鼻尖轻嗅,又盯着看了好久,好似还要进嘴尝尝味道。
“嗳,你!”
楚云深看得心惊,一不留神脚底一滑,一个小木葫芦滴溜溜一转,被踢出老远,正好落在祁连山脚边。
木葫芦呈红褐色,描银抹彩,花纹奇特诡异,不像是中原的东西。
祁连山拨开木塞闻了闻,难得露出严肃的神情:“是南疆的枯木水。”
枯木,取自枯木逢春中二字,中了此毒之人,前半个时辰耳聪目明,精神倍佳,过了时辰后,便会迅速衰竭,七窍流血而亡。
张捕头奇怪道:“百花楼花魁怎么会有这种邪门毒药?”
祁连山颠转葫芦倒了倒,又道:“毒水一滴不剩。”
张捕头:“难道是一心寻死?”
枯木水毒发时全身似有千万只蚂蚁啃噬撕咬,疼痛难忍,且药石罔效,非决心赴死之人不会服下。
张捕头认定花影奴是在哪里弄来这毒药,服毒自杀身亡。
祁连山却不认同:“枯木水一滴足以致命……”
“那是什么!”
方才还站在墙角默默垂泪的掌事胡嬷嬷飞扑上前,从尸体手中抠出一张皱巴巴的宣纸。
纸上用簪花小楷写着:芭蕉叶上三更雨,叶叶声声是别离。
一滴清泪滴在“离”上,晕湿墨迹。
胡嬷嬷换了身鲜艳衣裳,双目肿如核桃。她抽抽噎噎,一口一个贱-人地骂道:“我就知道,是这贱-人生了异心!还说什么身体不适不便见客,分明是要躲起来私会奸-夫!”
如斯美人,死后还要遭人诋毁辱骂。
楚云深忍不住道:“胡嬷嬷,你这楼内奸夫真多,敢情香茗帖是摆设。”
忍你很久了,真以为我不会骂人?
胡嬷嬷冷哼一声。
姹紫嫣红百花楼能在落英城屹立至今,靠的是正一门撑腰。正一门门主正是武林盟主任轻远,她可不怕个小小乌苏楚家。
但问剑山庄的面子却不能不卖,胡嬷嬷不再言语。
张捕头又走问了几位姑娘,姑娘们都说昨晚花影奴与胡嬷嬷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进了卧房就再没出来过。
这样一看,还真像是为情所困,爱而不得自尽而亡。但说是自杀,现场又有些疑点没有解决。
祁连山建议:“不如先将尸体送去仵作房,等调查妥当后再做定论。”
张捕头同意,想邀二人到府衙一叙,被祁连山拒绝了。他抱着祁小川,解释道:“阿云还没来过落英城,我先陪他到处转一转。”
张捕头恍然大悟,心道祁大侠果然古道热肠,喜好广交朋友,这才多久,和这位楚公子的兄弟情谊这么深厚!
楚云深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只知道现在祁连山一步都不能离开自己的视线。
他到哪儿,自己也得去哪儿。
楚云深:“咱们要去哪儿?”
祁连山目光从不远处的一处高楼收回,怔了片刻道:“东篱坊。”
肚子又开始叫起来,楚云深不好意思地问:“那是什么地方?”
祁连山:“吃饭的地方。”
吃饭的地方?楚云深心说,那问题不大。
到了东篱坊,楚云深才发现问题很大。
这里吃饭还是会员制,出示完会员牌,还要排队。队伍浩浩荡荡,都排出店外去了,楚云深往那队伍末尾一站,深感吃饭不易,顿顿皆辛苦。
等到好不容易排到自己,已是日昳,楚云深喟然一叹:“祁兄,下回还是不要来这家了。”
“你初来落英,自然想带你吃最好的店。”祁连山给他斟了半杯酒,“尝尝这冰糖菊酿,甜的。”
祁小川也想吃,被他一敲筷头。
不用自己掏钱什么都好说。楚云深咂巴咂巴两口,果然滋味独特,甜而不腻,不由多喝了两杯。
祁连山夹了筷醉鸡塞给他,状似不经意问道:“阿云这次来落英城是为了什么宝物?”
楚云深面如傅粉,有点上头,回道:“一尊什么什么玉佛。”
祁连山问:“楚老太太八十大寿在即,是寻回去贺寿的吧?”
“是吧?”楚云深脸红得像个柿子,也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只晓得埋头吃酒。
祁连山薄唇微抿,眸光闪烁,从他手里接过酒盅,“还是那般容易醉。”
他喃喃似耳语,楚云深大声问:“你讲什么呢?”
祁连山:“我说,这里的主人曾是魔教中人。”
“什么!?”
楚云深大骇,酒登时醒了一半,他拔起如花,跳上桌子惊道:“你想打架,还是杀人?”
怎么到处都能碰上魔教人!?魔教人是无孔不入吗?怎么净往祁连山眼皮子底下蹿,不要命了?不知道祁连山专杀魔教人!?
楚云深忘记自己也是魔教人了。
祁连山继续道:“他早年叛出魔教,现在只是个生意人。”
楚云深半信半疑。
祁小川很有眼力见儿,不太熟练地勺了块万年青,“爹!消火!”
楚云深:“叫叔……”
祁小川嗷地一声:“爹!“
楚云深:“……“火消了,人不太好。
“有人真要打起来了。”祁连山摇头笑笑,指向门口。只听一阵盘碎碗裂,乒铃乓啷,两道人影破窗而出,当街缠斗起来。
其中一人约莫二十八-九,头戴卷云冠,身披青绢道袍,斜背木箱,手执拂尘,是个眉目俊秀的道士。他看似狼狈逃窜,神情却颇为怡然自得,动作不疾不徐,好似只是无聊寻个人打架解乐子。
另一人短褂布鞋,拳法流畅,扬起阵阵劲风,也是个中好手,但竟一时奈何不了那个道士。
两人过了数十招,那道士突然身形一变,拂尘一扫,沿着俞府、神藏等要穴挨个点下去,那大汉手臂顿时一麻,动作迟缓起来。
那道士无奈苦笑:“我说你这蛮牛,倒是停下听我说两句。”
“谁要听你满嘴胡话!先吃我老孙一拳!”大汉目露精光,大喝一声,双拳舞得虎虎生风。
楚云深定睛一瞧。
哟,还是个老熟人,兴盛酒楼的老孙头。
楚云深红脸:不要我钱把我灌醉也没事。
注意:本章诗词化用自宋朝周紫芝的《鹧鸪天》
本文里毒药名和别的奇奇怪怪的名字都是我胡诌的,大家不要当真。本文朝代背景架空,所以官衔也是我胡诌的,一城设一知府。真正的古代知府相当于一省之长,一县设一知县~
以后就早六点左右更新啦,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3=
修改了两个框框,在看的小可爱记得举爪爪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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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美人琉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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