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苍梧桐》戴筱雪

10、我们的青春：白驹过隙

　　我们的青春：白驹过隙（1）
　　当我在语文课上翻字典查找白驹过隙的时候我突然呆住了。
　　我望向窗外的眼神都那么飘飘渺渺。
　　窗外有什么？茉莉开了，栀子开了。这什么季节？夏天，夏天了啊。
　　我突然反应过来，又是一年夏天了，这个时候正是九九年的夏。
　　“像小白马在细小的缝隙前跑过一样。形容时间过得极快。”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发音清楚，每个字都像我牙齿之间碰撞出来的乐音。
　　这分明就是在说我们啊。
　　分明就是在说我们的青春啊。
　　这一转眼，又是两年了。我们，我们都高三了。黑色的六月。
　　我望向身边的人，我看着他紧抿着唇，右手握着钢笔，沙沙地写字。
　　我就那样一直望着他，我多么希望时间可以停止。我希望我可以望着他一辈子。
　　是的，他依然坐我同桌，当老师没有把他调开的时候我也没有惊喜，他早在九七年的夏末就是陆深深的了。他们两人，俊男美女，珠联璧合，几乎所有人都说他们两个是绝配，所以我还有什么好惊喜的呢？而且这个男孩心里也始终都只有陆深深，从来不曾有过我的一丝一毫之地。他说过的。
　　我的心里直到现在还翻涌着醋味，我承认我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他。
　　可是谁那么轻易就能忘记初恋？我为自己找着借口。
　　高二分文理科的时候我坚决地选了文科，我一偏头看见陆深深也选了文科，我问她，索辞呢？
　　索辞跟着我选了文科。她得意地说。
　　真幸福。我打着哈哈。心里满不是滋味。
　　而分科之后索辞还坐在我身边，而陆深深却不坐在我后面了，她的位置被调到第一排第三个，我数了数，从我们这里走到那里一共需要走五步。因为我每天都看着索辞走来走去，我的眼光每天都追随的他修长的腿，他迈开的脚步。
　　走过来，走过去。始终是五步，没有变过。

　　下了课，陆深深走过来问我去不去音乐教室。
　　我还盯着她的鞋子数她的步数，真遗憾，她步子小，走过来用了七步。我还沉浸在步数里面，我觉得自己疯了，连她推我我都没有发现。
　　段小桐！
　　啊，我在。我回过神，看着她，还弄不清楚状况。
　　去音乐教室么？她看了一眼索辞，压下火来。我假笑着看她。
　　好啊。
　　于是我们去了。
　　我要听她拉小提琴。
　　陆深深从小就学拉小提琴，我特别爱看她歪着头，闭着眼陶醉的模样。她有种古典美的气质，而这种气质能在拉小提琴的时候发挥到极致。
　　我们去的太早，音乐教室里没有人，我一向都是她的听众。我安静地坐在观众席上，看着镁光灯打在她头上，那一刻，舞台都是属于她的。
　　她拉的曲子很好听，很幽静。那是我第一次听到那首曲子。
　　那种感觉就好象有一个人牵住你的手，带你进入一个未被世人所发现的秘密花园，花园里春暖花开，鸟语花香，在那里，时间都会是停止的。
　　所以当她拉完之后我还怔了许久，盯着她好看的手指发呆，她也安静着，任我的思绪天马行空。
　　我问她，那是什么曲子。
　　她眼皮也不抬地说，神秘园之歌。
　　我想我爱上这首曲子了，从那时候起。

　　我们的青春：白驹过隙（2）
　　我问她，你专业考的成绩下来了吗？
　　是的，她专业考了，春天的时候，春天花开的时候。
　　她笑，早下来了。
　　我继续问，考的好不好？
　　她答，很好呢。
　　所以这就表示你高考完之后会去音乐学院了？我突然感伤起来，我的脑海里全是我们即将要分别的画面。我真受不了这种感觉，好像马上就会分开一样！
　　是啊，我要去上海音乐学院了。我真的好舍不得你们。她低着头，发丝挡住了光，我看不清她暗处的脸，我亦不知道她是什么表情。
　　呆在武汉不好吗？武汉有我，有索辞啊。我试着劝她，我真的不敢想象她离开了我怎么办，米奇是不能代替她的。
　　气氛就这么感伤起来，就像临别。我甚至还联想到秋天的寂寥，联想到梧桐树林里大片大片的梧桐树。联想到这些，就注定会变得越来越感伤。
　　她不说话，我摇着她的手，我说，你说话呀，你走了我们怎么办呢？
　　可是那里是我的梦啊。她说。
　　我忽然沉默下来，整个音乐教室空荡荡的，安静得可怕。
　　我和索辞会继续下去，我很爱他，我也相信他是爱我的。距离不能阻挡我们，小桐，我和你之间也是一样啊，距离有什么关系，友情仍会天长地久不是么？
　　这回反倒是她来安慰我了。我苦笑着，哪有那么容易，你这一走就不怕索辞移情别恋么？
　　我不怕，他很爱我的。她笑得很甜蜜，可是我为什么觉得她是故意笑给我看的呢？我的心又开始不舒服了。
　　我说，我们回教室吧，黑色六月呢，哪有人像我们一样还这么虚度光阴的。

　　我要努力了。我不可以再想索辞。就让索辞和陆深深幸福去吧！我要能上好的大学才能有好的未来！其他的统统见鬼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都以此鞭策自己，甚至还用粗粗的毛笔写在纸上贴在墙上，每天看一遍，每天鞭策自己无数遍。
　　陆深深说我疯了，我也觉得我是疯了，我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学。
　　我的眼光不再动不动飘到索辞那里，我知道，就算我看他，他也不会看我的，他曾经眼里只有书，而现在眼里只有书，只有陆深深，永远都不会有我的！

　　黑色的高考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了！
　　我知道这个拟人句用的十分不恰当，但我不在乎了，我突然冷静下来，我甚至觉得高考只不过就是一场考试，咬咬牙，就过去了！
　　段小桐，你可以的！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有那么大的勇气。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
　　是不是人在压力大了之后就会有超常的行为呢？
　　我不管了。
　　当窗外的茉莉花瓣绽到不能再绽开的时候，当梧桐树更加苍苍莽莽的时候，当那条梧桐树林小道我再也不去的时候，当格子餐厅换老板的时候……
　　我站在了考场上。
　　我一个人去的。
　　外面所有的家长人群中没有我的爸爸。
　　高考前一天晚上他对我说，你爱考哪考哪，趁早考远一点滚出这个家。
　　我说，好啊，你等着我滚吧。

　　我们的青春：白驹过隙（3）
　　索辞不跟我一个考场，陆深深也不，我只得一个人坐在考场里，感受夏日的炙热。
　　我恨那天气，让我不专心到极致。
　　可是那一次考试我的心态很好，没有像高一一样的战战兢兢。
　　把索辞暂时性遗忘，怎么会只换来这个呢？
　　所以我发挥的很好。我记得。尽管再不专心，可我依然不停笔，当我停笔的时候我发现茉莉又开了一点点。
　　我随着人群出了教室，我看着那些不同的面孔，猜想他们以后谁会成为我的大学同学。
　　在人群里我却看见了索辞，他总是那么高，那么惹眼。我看见他正拉着陆深深的手，我不自觉地向他们靠近一点，是的，他们十指相扣。
　　这一次我笑得十分淡然，见怪不怪了，毕竟他们都两年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终点。
　　是的，我总有种预感，我预感他们不是天长地久的那一对，我预感他们迟早会分开，而这个迟早，很有可能就在陆深深去上海之后。
　　我笑了笑，为自己的邪恶想法，虽然邪恶，但是我依然相信。

　　高考那几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或者换个词，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并不是紧张，也不是没考好，只是我每每从考场出来的时候都会感叹一番天气之炎热，考场之闷热，心情之烦郁。
　　幸好高考只有一次，只有一次就够了，我不想再来第二次。
　　我和他的关系越来越恶劣了，当然，这里的“他”不是指索辞，而是指我家里的那个男人，我实在不想把他称为父亲。我现在唯一想的就是早点放榜早点接到南京大学的通知。
　　我填志愿的时候笔都在颤抖，南京是我一直向往的城市，因为南京有很多梧桐树，梧桐，梧桐……我觉得自己就像棵梧桐树，我去南京只不过就像一棵梧桐树要回归大集体一样。我有种感觉，我填南大是对的。
　　尽管我知道南大很难上，可是我不觉得我的高考成绩到不了那个标准。
　　还有一个原因，南京离家很远，我从小到大都固执地认为，只要离家远远的，我就是安全的。
　　起码不会有一个喝醉酒就打人的父亲来打我。
　　我仍旧会听陆深深拉曲子，而自从听了那首曲之后我每次都会要求她拉那首曲子。她也从来不觉得腻也不恼，她是喜欢的。不然她也不会微笑着拉一遍又一遍。
　　我总觉得那首曲子涵盖了我们的青春，我把青春这么轻易地拿来比喻好像有点不太妥当，可是那个时候的我真的是这么想的，我一直想象着我会和她，和索辞三个人并肩坐在樱花树下，而我，一定是坐在中间那个。因为他们两个的恋情，从发芽，到开花，哪一刻我不在中间？而陆深深也从来不会说我电灯泡，她知道的，她和索辞在一起，她就注定对我有愧疚。
　　这个想法真自私，索辞并不是我家的，可是我相信，她就是这么想的。
　　我还记得考完最后一场的时候，我出来的那一刻异常冷静，我看见所有人都疯狂了，天空里都散布着他们的尖叫，如果可以，我也想尖叫，但是我做不到，我不会用尖叫来表达我的感情。
　　此后的几天我除了填志愿单和等待榜单之外，我都陪着陆深深，我明白，我得陪着她了。
　　她要走了。
　　她要去上海了。
　　这一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了。
　　在我陪她的时候大半时间索辞也在，我也可以很光明正大地和他说几句话，虽然他的态度不像以前那么强硬地保持距离，可我觉得我和他的距离却从未缩短过。
　　也许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刻就注定了长短，不会有变故，直到他们牵的手松开。
　　那几夜我都住在陆深深的家里。那几天我才体会到了离别是什么感觉，我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能跟她黏在一起，可是我是知道的，她亦想每时每刻都跟索辞黏在一起，我甚至觉得我在她心中没有索辞重要。
　　可是我是知道的，不管我怎么样她都会安抚好我。
　　所以我很自私地霸占着她，就连这最后几天我也不想让她和索辞有过多联系。

作者有话说

　　我如约码好字来更新再去睡= =。太困了。真的。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