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旧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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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轧过铁轨的声音，旁边一对情侣的嬉笑声，不远处婴儿的啼哭声，糅杂在一起，传进了褚涩的耳朵，将他从噩梦中惊醒。他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扒拉下盖在身上的黑色羽绒服，木愣愣地盯着窗外的野生风景。
他许久不曾动弹。
梦中那个女人高昂的声音仿佛依旧响彻在耳边，“你也不想想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个多么讨人厌的存在。
褚涩不由自主地将手放在了纤长的后颈上，指尖的冰冷让他不由自主地一颤，浅淡的薄荷乳香味弥散在空气中。快到了吧，分化期。他闭上了眼睛，无力地伸出手，挤进火车的那一缕缕阳光争先恐后地吻在他白皙漂亮又骨节分明的手指上。
握拳，抓住的只是一片虚无。就像他的人生。褚涩想。
车里的气味不太好闻，混杂了许多信息素的味道，浓郁的，粘稠的，如附骨之疽般缠绕在褚涩的身旁，这让他感到一阵阵的反胃恶心。
褚涩又把口罩往上扯了扯。
火车缓缓停靠在站台边，褚涩拖着行李箱，慢悠悠地摸出手机打车。旁边传来“咔嚓”一声，他转过头，发现是两位女生在拍他的侧脸照。
“就算戴着口罩，也感觉长得好精致漂亮啊。”
“没错没错”，这两个女生低语。
褚涩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他的眼中，镜子里映出来的脸，都让他厌恶。
一路顺利地坐车到了杭宁中学，褚涩先到双人宿舍安置行李，虽说宿舍是双人的，但真正住在这里的，却只有褚涩一人。因为上一位室友，觉得和他住一起太沉闷，搬去和另一个人住了。对于褚涩而言，有没有室友，也确实无所谓。因为，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禹禹独行着。
对于褚涩来说，这个宿舍是一个牢笼，那个教室是一个牢笼，几百公里远的“家”也是一个牢笼，甚至，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困着他的巨大牢笼。
他想身处于何处，不过是这个笼子安适与否罢了。
“嘟嘟”，安静地室内响起震动声，是手机来了电话的提示。
备注：褚文远。
褚涩浓密的睫毛不由自主地颤了颤，内心升起一股烦躁。手指停留在接通键上，迟迟不按下，而对方也很有耐心，手机在手心里振动不息。
褚涩呼出一口气，终是接通了电话。
“儿子，你到学校了吗？”
“。。。嗯”
“妈妈对你说的话是为了你好，你也知道，最近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她难免有点情绪不定。。。”
褚涩突然说道：“她不是我妈。”声音之大令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接着，电话两端谁也没有开口，气氛安静地让人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良久，褚文远好似打了一个酒嗝，“怎么说话呢，薇阿姨帮了我们这么多，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嗝”。
接着传来一阵啤酒瓶乒乒乓乓的声音。
和模糊的一道尖锐女声，“褚文远，别喝了，你给我起来。怎么，又在跟你那宝贝儿子打电话呢。合着我看你心里面就只有褚涩一个儿子吧。行，我这就跟航航离开这个家”
男人好声好气地劝着，“哪里哪里，你跟航航就是我的手心手背，我怎么舍得你们走呢”
“哼，那郊区刚买的两层别墅。。。”
“好好好，签上你的名字，以后也是航航的”
手机里的声音越来越低，褚涩轻轻放下手机，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么，褚涩，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去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把心思放在那些人上面。
他静默地站在宿舍正中间，突然感到一阵寒意。
拿起空调遥控器调高了三度，才缓过来。
默默地整理好宿舍，他把单薄的黑色羽绒服塞进衣柜里，拿出了那件暗黄色的笨重冬季校服。别人穿起来臃肿丑陋的校服，套在他纤瘦的身上，倒是显得整个人更为挺拔修长了些，有种别样的好看。
明天才是正式报道的日子，他安静地坐在书桌前，预习着新课本。宿舍暖黄色的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把那精致的眉眼镀上了一层滤镜般，格外动人，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不知过了多久，宿舍的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辞哥，哎哎哎，辞哥，求求你了，借我看一眼寒假作业嘛。你也知道，作业没写完，明天老顾肯定要让我坐在办公室里补作业的啊。辞哥，小弟以后给您做牛做马行吗？您要我帮您打饭，帮您签到签退都行啊”
这道声音有点耳熟，像是班级体育委员苏磊的声音。他口中的“辞哥”，应该就是那位永驻年级第一的故辞吧。褚涩对于班级里的事情不太了解，只依稀记得几个人。但这位故辞，却略为了解。
原因无他，只是故辞确实太出名了。
长得好看，成绩又好，先是女生们在私底下讨论他，后来是以苏磊为首的一帮男生围着他转，整日里“辞哥”、“辞哥”的不离口，久而久之，他便成为了班级的焦点。
真好呢，故辞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两类人。褚涩想着，指腹摩挲着书本的边角，缓缓地，翻过一页。
“我也没做”，清冽的声音如流水一般流过耳际，似一捧冬日里的泉水，通透，富有独特的吸引力，让人心都为之震颤。
“啊，不是吧辞哥，你没做老顾不会说啥，我就完了呀”
故辞没再搭理苏磊的鬼哭狼嚎，关上宿舍门，一切声源就被隐藏在了门后，世界又恢复清净。褚涩缓缓地，又翻过一页。
他从不会主动去关注任何人任何事，褚涩，是淡淡的，淡到鲜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就像他即便突然消失在视线中，也不一定有人会留意到一样。褚涩从未想过去争取什么，其一是因为他对任何事都持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可有可无。其二是他从未在乎过任何人，即使是他自己。
后颈的腺体又开始隐隐发烫，薄荷乳香在宿舍里弥漫开来，这是一股清爽又带着些诱人沉沦的味道。褚涩皱了皱眉头，合上书本，走向卫生间。
卫生间的镜子里，他清楚地看到自己微微发红的眼尾，和脸上那渐渐浮现的红晕。
他抿紧了双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涌上一丝厌恶。
实在是，太像了。
褚涩狠狠地躺回床上，缩成一团。在被窝围成的小小世界里，栖息着一个孤独的灵魂。他习惯于独自一人在黑暗中消化内心不为人知的秘密，也习惯了这个世界强加给他的一切，包括即将到来的分化期，和那该死的薄荷乳香味。
他在努力地，按照那个人说的话，活成一个普通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旧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