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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挑战 ...

  •   山路行了两日,进入幽州,又行三日,到达幽萦二州交界处,炽焰军的驻扎地。

      萦州和锦州归属越地,灵帝二十三年,九州分崩,庶人方作从市井发家,招募能人异士,攻入越地,自封萦锦二州协领,世人都说,方作年近七十,只等冯氏篡夺周室帝位,必会以清君侧之名随之称帝。

      马车驶进军营,阳光刺目得不似暮春三月,冯令瑜张着五指,把太阳抓入掌中,她迫不及待要干一番大事,向阿翁证明,不做皇后,无需拉拢王家,她也可以为他开疆拓土。

      “郡主。”

      有人在车外呼唤,她打开马车门,一位挺拔英武的青年男子向她抱拳,赤红短打将领装扮,她对这人没印象,炽焰军的大小将领也不会叫她郡主。

      她跳下马车,军营里帐篷次第陈列,再远处操练尽然有序,马车旁赫然停驻着两匹马,马鬃挂着弓箭。

      青年做了个“请”的手势,“早听闻郡主精于骑射,幼年在萦州作人质,曾百步穿杨,险些取了方作性命,技惊天下。属下,早便心向往之,愿与郡主切磋。”

      她心中雀跃,面上尽力稳住了,对青年抱拳,翻身上马,二人并驾齐驱,一道往营边密林而去。

      马蹄踏破清晨的山岚,穿行在斑驳树影间,冯令瑜甚至想放声大笑,把在京城遭受的一腔郁气都呵出,料峭春风中青年的马尾和衣袖一道扬起,爽朗地笑,更添几分俊逸,“吁!郡主,就在此地。”

      她牵扯马绳,他们已来到山岗上,山下不远处便是越地白狐军的营寨。

      “你想做什么?”

      “和郡主比试。”他已搭起弓箭,对准山下营寨,一箭破空,角楼上放哨的小兵直直往后倒,摔落营寨中,来往几人包围着他。

      “现在靶子安好了,郡主,请。”

      营寨中人只比树上的虫子大一些,可见这人的箭术世所罕见。冯令瑜毫不怯场,拉弓搭箭,微微侧头,对准聚集的人群。

      “咻——”一箭射出,边缘一人倒下,人群骚动,立即四散逃开。

      她对青年眨眨眼睛,“怎么办?靶子没了。”

      他不答,骑马前移少许,射|出一箭,一处墙边躲着的人倒下。他笑得邪肆,“好的猎手,从不担心寻不到猎物 。”

      冯令瑜凝眸细看,的确没发现哪里还藏着人,思忖片刻,干脆利落下马,扯了把草杆绑在箭簇上,寻到树下两枚光滑的石头,擦出火花,点燃箭簇。

      面对营寨拉弓,箭簇掉下火星点点,她对准帐篷,转了一念,上移弓箭对准营寨后更远的山坡上,铺着黑布的粮垛。箭矢燃着熊熊火焰,腾空飞过,不偏不倚落于草垛上,火势顺着春风蔓延,须臾便吞噬了整片粮垛。

      整个营寨沸腾起来,士兵从各帐篷里冲出,取水救火,抢救粮食,骑马报信,一片混乱。

      “现在,靶子可谓取之不尽了。”

      青年拍掌赞许:“郡主聪颖,属下甘拜下风,但论箭术,属下可不承认比郡主要差。”

      他也做了一支火箭,烧了营寨右边一片帐篷。

      二人谁也不甘落后,接连射|出火箭。

      半个时辰后,整个营寨化为一片焦炭,在山上都能闻到焦味儿,冯令瑜收起长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到底是谁?”

      他把弓箭背在身后,单膝跪地,垂首抱拳,“属下是张禁将军的副将,廖炬。本来……只是个小兵,今年正月,将军被方作门客蒙亦偷袭,左臂中箭,属下抓获蒙亦有功,升任副将。”

      冯令瑜着急,紧拉缰绳带动马儿嘶鸣,“叔叔中箭?为何不派人来京城告诉我?他现在如何?我要去看他!”说罢扯着缰绳拉马转身,廖炬挡在马前,“郡主,将军无事,昨夜白狐军夜袭,八十里外另一营寨死伤了数百兄弟,数百石粮食被抢,今早将军亲自前去安抚整顿,吩咐属下迎接郡主。”

      “那他为何不告诉我?”

      “当时刚解决了四王叛乱,幽州局势未稳,他怕泄露了受伤的消息,会惹来麻烦,加之冯公新丧,郡主必然伤心,将军怕你再为他而伤神。”

      “最近战局如何?”他们并肩骑马,在山岗上慢悠悠走着,冯令瑜心情还未平复,恨不得立即抓住方作,狠狠砍上几刀以解心头之恨。

      “最近,打了几次小仗,有输有赢,炽焰军与对面的白狐军人数和战力皆相当,将军正想法子,把他们一网打尽。”

      “方作也害怕了,四王之乱后,幽、平二州收归周朝直辖,京城到此处,走小道只需五日,路途开阔,打起仗来,京城源源不断提供补给,相反萦州,山丘连绵,运送粮食辎重,千辛万苦。”冯令瑜斟酌着,吁马停下,凝重道:“他们肯定有别的打算,不痛不痒的小仗打下去,被拖死的只会是他们。”

      “郡主高明,将军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我们还没未想出来方作的意图。”

      “狐狸尾巴藏得再好,也会留下骚味儿。”说罢挥鞭纵马,直至午间烈日当空,力竭方休。

      张禁将军看着苍老许多,冯令瑜见了他,扑到他怀里哭道:“叔叔,你的伤可好了?咱们回京城去医治好不好?这边还有刘武将军,你别硬撑着。”

      他慈和地笑:“傻丫头,叔叔这辈子大风大浪过来,屈屈箭伤,何足挂齿,趁着去年攻克幽州的余威,一鼓作气,攻入萦州官邸,活捉方作,我这辈子便无憾了。”

      “说什么这辈子,叔叔还年轻呢!还记得叔叔在两军交战中,一人一马杀入敌军阵营,把我从方作的营帐里救出,不过几年前的事儿罢了。”

      他大笑,“如今你可要保重,若再被绑,我可没力气把你抱起来了——我与你爷爷可是一辈人,快六十啦,哪里还年轻?”

      她从他怀里抬头,像小时候一样揪他胡子,胡子花白,他也垂垂老矣,她簇簇落泪,“六十怎么了?古有廉颇八十为将,姜太公九十出山,叔叔还有得活呢,还有大把的功业可以建立,还要看到令瑜嫁人生子,还要教我的孩子武艺呢!”

      刚巧走进营帐的刘武和宋文两位将军闻言而笑,刘武打趣道:“令瑜丫头长大了,都想着日后孩子如何了!”

      她赶紧抹去眼泪,“我就想了,我说的都是认真的,叔叔可要好好保重身子,累了一定要休息,饿了一定要吃饭,我就在这儿监督你了。”

      是夜,营内设宴为她接风,烛火长明,三两杯酒下肚,肚皮大敞的汉子们个个面泛红光,互相说些荤话,啐上一口,又举杯相碰。

      武将们喝上头了,勾肩搭背到一旁空地打起来也是常事。拳拳到肉,一招一式利落飒爽,看到精彩处,冯令瑜忍不住站起拍掌,“好!打得好!”离席走上前仔细看他们的动作,时不时跳起来喝彩,“左肋下是破绽!对!就这么打!太棒了!太棒了!”

      “哈哈哈!还是个贪玩的小丫头!”张禁看着她,对宋文笑道。

      一场武斗结束,她意犹未尽,对获胜的武将道:“这位大哥好功夫,跟我比试一番如何?”

      她摆开架势,那皮肤黝黑满头大汗的汉子却连连摇头,她恼怒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命令你跟我比试!”

      他只得无奈接受,比划时明显收了力道,处处忍让,冯令瑜直接往他腹部出拳,他无意间抬腿格挡,她收势不及,力道反弹后退两步。

      还待再进攻,他已跪地求饶:“郡主饶命,属下并非故意,郡主饶命!”

      每次都是这样,她没了兴致,郁郁寡欢坐回张禁身旁,气闷吃菜,味同嚼蜡。

      “你是郡主了,又是大姑娘了,可再不是从前漫山遍野跑的丫头。他们一介草民,伤了你,可是要掉脑袋的,你也体谅体谅。”张禁劝道。

      “我知道了……”

      营内热火朝天直达深夜,张禁熬不动,先回帐篷休息了,冯令瑜托腮看着武将们猜拳、打架,越发觉得没意思——光看着没意思,参与进去也没意思。

      无聊里夹杂了一丝不对劲,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她拍拍脑袋,忽然瞧见角落里有个皮肤白嫩的,挺俊俏的小兵。

      “年纪这样小,便来充军了,长得还挺俊。”她喃喃自语,突然灵光一闪。

      美人啊,她最喜欢看美人的——美人?!美人……似乎今日一整日,都没见过萧恂!

      原本有些酒意上头的她登时被吓醒了,仔细回忆,就怕是她昨晚睡得太死,一脚把他踹下马车,或是在哪里落脚的时候没带上他一块走。

      她问身后的素文:“萧恂在哪里?”

      她错愕:“奴婢一下车便忙着安顿小姐的行李,没留意恂公子啊。”

      红菱说:“奴婢今日都在为小姐打扫帐篷。”

      裴柳说:“属下以为小姐带着他一块儿走了。”

      她重重拍了拍脑门,她是干了什么事儿呀,谁家有这么个美人,不含着怕化了捧着怕摔了,心这么大的只有她吧。

      “小姐,要不要带人去搜?”裴柳问。

      “慢着……慢着……”她站起来,踉跄两步,晚风一吹清醒了少许,拔腿往马棚跑。

      昨日他们分明头并在一处,互相说笑着入睡,今早廖炬过来接她,她一时惊讶,便忘了他还在马车里。

      跑得气喘吁吁,车帘一把撩开,角落里果然蜷缩着一位公子,本靠着车壁闭目,听闻响动幽幽转醒,眼中交织脆弱和不安,涣散的瞳孔渐渐锋利,刺猬般竖起满身防备的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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