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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不服 ...

  •   “你还有不舒服吗?”她抚上他的额头,除了还有些热,并无异样。

      却被他握住手掌拉扯着坐下,侧脸靠上她肩膀,热热的皮肤激起她一层鸡皮疙瘩,“我好了,你怎么才来?我洗干净了,我很干净的,我没让她碰我。”

      萧恂比她还小两岁,十五岁的小少年,为了活下去,学着向权势低头。

      她冷静抽手,“你听着,我只看中了你的脸,你这瘦弱的身子,我真没兴趣。在府上吃好喝好,乖乖听话,日后自然有你的用武之地。”

      “是因为我先前不识抬举,冒犯你了,你便不再想要我了吗?”他的眼角渐渐红了,固执地抱她手臂,“我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会乖乖听话,你别不要我。”

      冯令瑜只觉得头疼,因为酒意未散,也因为萧恂这人心思剔透得可怕,下午的那个吻,他知道她不喜欢被人冒犯,于是放低姿态,做出这样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的确戳中了她的心思,不忍把他推开,她就吃这一套。

      他背上缠着绷带,应该妥善敷过药了,心肠只软了一瞬,她甩手起身,“你无需这般谄媚,我保证不会害你的性命。听话便好,别对我动手动脚。”

      “我嫌脏。”

      灯火吹熄前,隔着重重帘子她没忍住再望一眼,他双肩垂着,双眸蕴了泪光点点。房间陷入黑暗,她不再管他,和衣在外间小榻躺下,若非她要表现她的纨绔,若非王府后院的惊鸿一瞥,他便是在牢里被折磨致死,也和她毫无干系。

      第二日红菱果然来报,灏王命她速回王府,多半是为打伤冯翦一事兴师问罪。

      “阿翁。”书房里,冯协五十上下的年纪,嘴角纹路深深,两鬓斑白,气息虚弱,冯令瑜跪在他膝下。

      “招揽士人一事进展如何?”他目光凝在书卷上,并未看她。

      “一切顺利。”

      “国家动乱,正值用人之际,令他们尽快到幕府听凭大司马言殷调遣。”

      “可是阿翁,他们恐还有异心,能力也尚且不足,且容女儿再观察些时日……”

      冯协咳嗽两声,书卷砸在桌上,一声闷响让冯令瑜打了个冷颤,“瑾娘,你今年十七了,不安于闺阁,整日与文人武将厮混,坊中多有流言。”

      “女儿不怕流言,阿翁,京洛刚刚平定,西南和江东两地收复正值关键,女儿还想为阿翁多做一些事情。”

      “我知道,瑾娘是个乖孩子,”他招手,冯令瑜挪步上前,乖顺伏在他膝上,他粗糙的手掌摩挲她的发顶,“瑾娘,一晃眼都到了出阁的年纪,若你是个男子该多好,聪明能干、风流倜傥,来日待我登上大宝,你便是无可非议的太子。可惜你是女儿,还是个,被预言了皇后之命的女儿。我要你嫁给王家二郎,生一个小子,过继冯家,他会是未来的皇。”

      “阿翁!我不稀罕什么皇后之命,我轻浮放浪,屡被弹劾,实非皇后之选,加之各地战事吃紧,不宜大肆操办,让我再留两年吧。”

      灏王冯协深深看他一眼,收回手,也收回那一丁点暖意,“今日便把你手下的人都移交幕府,还有,炽焰军的张禁,你若无法劝他一心效忠冯氏,他也没必要再留着了。婚期定在三月之后,这段时间你且好好准备。”

      冯令瑜心如死灰,跪坐在地,只听他冷声吩咐:“萧家竖子,你玩腻了,再给你大哥送过去,他不会记恨你的。去看看你大哥,给他赔礼道歉,这事便算完了。”

      完你个头!重踢一脚房外草丛的石子,那石子圆溜溜滚到一人脚边。

      冯府数十年的幕僚,祖父冯衍的莫逆之交,大司马言殷,也是周朝第一毒士,他慧眼识珠,扶持阿翁从诸位公子中脱颖而出,在灏王府的地位无上尊崇。

      她正气得面容扭曲,转瞬扬了眉眼,殷切迎上去,“不知言公大驾光临,令瑜失礼。”

      “瑾娘方才见郡王,说了什么?”

      “说起一些家常事儿,言公,三月之后便是我的婚期,你可一定要到,喝杯薄酒。”

      他颔首,顺着花白的胡子,“听说,你招募了我的学生朱淳?”

      消息可真灵通,冯令瑜正要推搪两句,便听他道:“他可不是块软骨头,我这七零八落的牙齿,是啃不下了,你便先用着,待他乖顺了,再迁回我门下。”

      “可是,父王说,要我把手下幕僚,尽归幕府。”

      他笑着摇头,“你父王老糊涂了,做不得真,人心不是物件,哪能随意迁来迁去?瑾娘如此出色,婚后也不应做个大门不出的闺阁女子,就像你娘一样。你想做什么便尽管去做吧,灏王这边,有我担着。”

      冯令瑜抱拳,“请言公转告父王,婚期之前,令瑜想尽力为父王收复西南越地,生擒方作老儿,献于父王足下。了却此生所愿,此后相夫教子,不再踏足官场半步。”

      言殷这只老狐狸帮她是何深意?无论他想做什么,为了地位稳固,她必须立一项实打实的军功,这样想着,已走到冯翦房门前,对端着药碗出来的大娘行了个礼,“抱歉,大娘,我昨日脾气激动了些,伤了大哥,我想来看看他。”

      “你还有脸来?昨日我找你讨个说法,你却让我苦等一夜,还与周室罪奴荒唐一夜,非要你爹发话,你才肯过来认错是不是?”

      好说歹说,她终于走了,冯令瑜进去,冯翦脖子上绑了一层绷带,却像四肢粉碎一般摊在床上,见进来的是她,双眼耸动愤怒的火苗。

      “大哥,别急,我是来——道歉的。”她弯腰,抓起地上鞋子中皱成团的罗袜,揉成一团,捏住冯翦的下巴迫使他嘴巴大张,袜子塞进去。

      “呜呜呜……呜呜……”他死死瞪着她,双手挣扎,被她反手折断,垂在床上。

      “道歉,道你娘的歉,你哪样比得上我,凭什么你是男的,再多过错都有人替你兜着,再荒唐的事做出来,世人也只会说你风流多情。而我做再多,也只是为他人做嫁衣的一届闺阁女流,凭什么!”她拳拳到肉,专往不易留痕却痛苦难耐的地方打,把冯翦当成训练的沙包。

      冯翦被打得口吐秽物,沾湿了嘴中罗袜,两眼翻白气若游丝,冯令瑜稍稍解气,拧他手臂,“咯嗒”一声,骨头接合,他双目圆睁,痛晕过去。

      紧锁门窗,旋身踏破房顶而出,飞檐走壁,三两下落到王府门前的马车上。

      裴柳面对从天而降的小姐面色如常,拉动缰绳。

      “裴柳,传话府上三十一口人并一狗,咱们即刻去幽州,投奔炽焰军。”

      郡主府的丫鬟小厮,加上十多位幕僚,除了刚刚进府的东西很少的三位,都是打仗时随行的老手,铺盖早安置好,随意一卷便能出发。

      只有一个例外,刚睡醒不知发生何事的萧恂,挣脱了搀扶他的两个小厮,跑到与管事议事的冯令瑜身后,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你不是说了不赶我走吗?”他十分委屈。

      “我说了。”她没空管他,对管事董洧道:“草料六十斤够了,到幽州境内再行补给。”

      董洧看着瘦高的公子抱着色若春花的小姐,缩手缩脚把自己藏在她身后,已觉好笑,小姐没有挣脱,却没好气道:“没有赶你走。”

      公子问:“那这是在做什么?”

      小姐道:“你没有眼睛吗?不会自己看吗?”

      青年人相处真是幼稚又可爱,董洧三言两语说完要事,极有眼力见地告退,冯令瑜却还没扔掉身后的牛皮糖,只能哄道:“我不是要赶你走,也不是扔下你,我们要一起去幽州。”

      “幽州?”他转着琉璃般的眼珠子,“为什么要去幽州?”

      “这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卖了你。”

      “真的不扔下我?”他侧过脑袋极认真地问。

      “真的真的,我保证。你先到马车上等着,小心别磕着背上的鞭伤。”

      全部人马收拾妥当只用了一个时辰,蹲在马车前的辕轴上,冯令瑜嘴里叼着一支草杆,乌发盘起扎到毡帽里,粗褐布衣装扮,一副草寇模样。

      清闲下来,她便忍不住想方才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昨夜才说好了,让萧恂别动手动脚,今日忙起来倒忘了这桩事,他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抱着她的脊背撒娇。

      这种憋闷感,就像行军打仗中自己稍有不慎,痛失一座城池,她越想越气,狠狠跺脚,马车震动惊得马儿跑的更快。

      裴柳回身看她一眼。

      “你别管我,看路。”她捂脸望天郁闷中。

      “小姐,”红菱从队伍后骑马上前,“恂公子呼痛,小姐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痛是吧?”她嘲讽,“让他自己呼个饱,我这儿是短了药还是短了毛毯?你告诉他,金尊玉贵的身子若待不惯这马车,现在就下车滚回慎刑司的牢狱里去,和他那群叔伯共享天伦之乐。”

      小姐的脾气是挺大,却远没有这般尖刻啊,红菱一头雾水把话带到恂公子的马车前,那美貌惊人的公子也是奇怪,并未作什么反应,只挂了帘子不再提要求。

      只是午膳时分,行伍在开阔的草地落脚,小姐又与裴柳等人议事,那公子蔫蔫地走到她身旁,抱着她手臂不放,她态度大变,眉眼温柔地说了什么,哄得公子轻笑,还伸手揉了揉公子的鬓发。

      小姐真是奇怪,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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