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底有花吗》复川

1、你好，江女士

　　“如何一开始能够不一样，那会怎么样？”这个无聊的问题无数次在江亦脑海里回闪，又无数次被本能打碎，湮灭。
　　“女士们，先生们，刚接到机长通知，嘎洒机场不具备降落条件，我们将在低空盘旋，请各位旅客系好安全带。收好小桌板，打开遮光板。”
　　广播里反复传来这段话，江亦紧紧地盯着舱外在风中晃荡的机翼上，耳边巨大的杂音伴着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舱内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声不绝于耳，领座的女孩儿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撑着前排座椅靠背。
　　江亦心里不是不紧张，但这种紧张主要来自本能的恐高。除去这种生理性的恐惧，心里却剩下一丝坦然。
　　巨大的颠簸持续了二十分钟，随着便是一段平稳的低空飞行，飞机终于降落在跑道上。机舱门打开的一瞬间，西双版纳的热气便顺着廊桥一股脑儿灌进机舱里。
　　西双版纳的冬天，一天中的最高温度可达30度。此时正是下午五点，太阳还没下山，江亦的抓绒外套便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出口的男女厕所边，特设更衣室，这是其他机场出口甚为少见的特色。江亦打开行李箱，拿出青蓝色的牛仔外套，将黑色高领毛衣塞进行李箱里。
　　翻开微信通知，id名为“cj”的聊天窗口，
　　“您好，我是云顶度假酒店商务出行部来接您的司机，我穿正装，在2号到达口等您。请问您穿什么颜色衣服？”
　　“蓝色牛仔外套，推黑色大行李箱。”
　　正装？西装？
　　2号到达口门前聚满了刚下飞机的人们，高大的橡胶树彰显出东南亚特有的异域风情。
　　“江小姐？”
　　江亦还在东张西望，就看见一个穿短袖白色衬衫的女孩子径直走过来，长得很是“少数民族”。
　　此处的少数名族是绝对的褒义词，可以理解为非常好看同时还很有异域风情。
　　“你好？云顶酒店？”
　　“是的，我是我们酒店商务部的司机，我姓赵。请您出示一下您的订单，我们核对一下。”
　　江亦随即把身上的双肩包放在行李箱上，翻找手机，登机牌...充电宝....护手霜.....，小赵师傅就站在一边，一脸商业微笑看着她在包里翻来找去。
　　核对了订单之后，小赵师傅主动提出要帮她拉行李箱，江亦推辞了一道，两人合力将箱子塞进别克英朗的后备箱里。白色英朗擦得一尘不染，在一众黑色灰色车里显得格外“清莲”。
　　行驶在西双版纳的街道上，半开的窗子里灌进和煦的暖风。早上还穿着抓绒外套，下午就穿着一件薄外套徜徉在微热的暖风里。
　　小赵师傅显然非常敬业，看江亦盯着外头的街景，说道：
　　“江小姐，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嗯。”
　　江亦尽量控制自己的语气，让这个“嗯”显得和善一些。
　　小赵师傅显然习惯了各种各样的客人。她继续不疾不徐的开始她的商业发问，
　　“是这样的，我们酒店不但提供接送机服务，同时也提供客人的包车游玩服务。我保证，我给出的价格会是非常合理的，所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江亦本来的打算是，回到酒店就跟前台咨询有没有包车司机推荐。眼前的小赵师傅，看起来年级不大，主要是她是个女的，江亦决定把她列入考虑范围。
　　“你一天多少？”
　　这句话问出口，江亦已经感觉到了不合适。但小赵师傅神态自若的回答：
　　“一天两百，那这个路线呢，其实都差不多，每个师傅的路线都差不多。”
　　江亦心里其实挺满意的，她很清楚，自己孤身一人，请个女师傅应该是最安全的选择。后视镜里，江亦看见小赵师傅嫣然一笑，单手抓着方向盘，探身打开手套盒，摸出一张名片递过来。
　　对于这种不安全驾驶行为，江亦心里一紧，赶紧接过名片。
　　“赵锦”
　　看见这个名字的一瞬间，江亦脑海里闪过的，正是她小学数学老师的名字-----王锦红。
　　也许是赵这个姓挺百搭的，搭上一个李啊、刘啊，就会显得平庸许多。
　　“这里就是告庄西双景的前门了，我们当地人一般叫告庄。我们的酒店就在里面了，大概还有五分钟。”
　　酒店停车场，赵锦拔下车钥匙，下车帮江亦把她的行李箱搬下车。
　　“晚上你要出来逛逛吗？我可以开车带你逛逛。酒店也有专门的观景车，但不是随时出发，要等。”
　　“我想先收拾收拾，晚上我可以自己散散步什么的。谢谢。”
　　“也好，如果明天要用车，你可以微信我，或者直接打电话。”
　　“好的，我会提前联系你的。”
　　房间装修看起来很新，白色墙面，木质地板。江亦很喜欢这种风格，没有阳台，只有一个小露台，上面种着认不出来的花草。楼下泳池的水声，平静也汹涌。
　　七点半，江亦站在露台上吹头发，解锁手机就看见蹦出来的三条消息：
　　“江小姐，这是行程安排哟，请您看一下。”
　　“day1：野象谷........”
　　“如果您决定好了，请尽早联系我哟。”
　　江亦没有回她，只是把手机放在一边，她盯着远处的灯光，突然放下手里的吹风机，拿起手机，回了一个“好的，明天几点出发？”
　　对面很快回道：
　　“好的呢，明早八点我在前台等您哦。”
　　好的.....还呢？
　　江亦披上外套，拿上手机和房卡准备出去走走。西双版纳的暖风吹得她心里都暖和了几分，她靠在电梯扶手上，闭着眼睛等那一声“叮”。
　　电梯骤然停住，江亦睁眼一看，穿着一身民族服装的赵锦走了进来，眉眼弯弯的笑着打招呼：
　　“你出去吗？”
　　江亦点点头，只看着她身上的裙子。之前在前台，给她办入住的女孩穿的正是这样一身裙子。
　　看她的眼神，赵锦又笑着解释：
　　“这是傣裙，简化美化版。”
　　短而贴身的上衣，长而修身的裙，勾勒出高挑秀丽的身材。江亦顿了顿，道：
　　“很好看。”
　　赵锦只是笑笑，又问道:
　　“江......女士？”
　　“江亦”
　　“江亦....你介意拼车吗？刚刚前台跟我说，还有两个女孩子也想要请女司机，所以我问问，能不能接受拼车,你们可以均摊车费。”
　　江亦顿了顿，没有回答。
　　“没事，如果介意的话，我可以回绝掉。”
　　“叮-----”
　　走出电梯门，江亦道:
　　“我不介意。”
　　又是那个笑容，
　　“好的，那明早八点见。”
　　江亦在酒店周围转了转，人挺多的。饭店居多，偶尔还有一两家酒店客栈。找了个烧烤摊，点了几串素烧烤，一杯百香果汁。
　　驻唱歌手唱着周杰伦的“塞纳河畔”，左岸咖啡伴着百香果汁，烤青椒“辣”得人想掉眼泪。
　　回到酒店，空无一人的走廊边，宽大的树叶伸进栏杆间隙，江亦站在房门前，看着楼下热闹的街道，有人说着她听不懂的方言。她随手抽出一支烟，爆珠的香气融化在西双版纳温暖的夜风里，对面酒吧的窗口，飘出来被孤独包裹的嬉笑。
　　房卡插进卡槽的一瞬间，镜前灯骤然亮起。江亦很喜欢这个小露台，只能站下一人的小廊，打开玻璃门就能听见院子泳池里此起彼伏的“波涛声”。暗沉灯光照射下的泳池，看起来深不见底的黑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