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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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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
小雨。
久世家的府邸一如既往地像是潭沉寂的死水,连鸟雀都不愿光顾的地方,只能听见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一只蜘蛛误入了宅邸,顺着屋檐爬进了房中。
昏暗的灯下,随侍在侧的侍女正低垂着眉眼,为梳妆台前的少女整理发髻。
少女的脸蛋倒映在镜中,她的容貌美丽而眼神澄澈,眉头似乎因为忧思紧紧蹙在一块儿。
作为当主的次女,久世怜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被黄泉选中的巫女。
久世家世代守护着黄泉之路,为了不再让思念已逝之人的生者们误入冥界、无法返回现世而陷入永久的沉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听从常世的指示,选出一名巫女举行仪式。
其后,巫女会承载着生者们的哀思沉入永恒的眠夜。
按理说,比起姐姐零华,怜的灵力显然更为强大。
好比两座桥梁,更坚固的桥梁能被使用的年限更久,更为强大的巫女所能承受的感情也会多得多。
因此在久世怜出生后,所有人都确信她会成为拯救大家的巫女。
然而在在几年前,常世向这群聚集在巨大圆球上的、一个小角落的尘埃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久世零华才是被选中的巫女。
听闻这个消息,久世零华面色如常地接受了,她向当主提出“不要让阿怜做镇女或者刻女”的请求。
作为替补长大,略微享受了几年人生的她这样说:“让她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
想到昨晚轻抚着她的头,在她耳边小声叫她逃走的姐姐,久世怜问:“‘刺魂之仪'开始了吗?”
“是,零华小姐已经前往了刻宫。”
“……我知道了。”
她借由镜子对上侍女的眼睛,轻轻把手覆在侍女的手背上,悄无声息将灵力灌注了进去。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现在,替我去折一枝花吧。”
侍女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乖顺地膝行着退了出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久世怜飞快地从梳妆台底下摸出一只小木盒,里头装着一些钱币与首饰,为数不多却可以在外面维持一段时间的生计。
大部分人严防死守着刻宫,边门防御薄弱,她只要在背后操纵他们离开,动作快一些,跑到久世家找不到的地方,就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活着。
一切都很顺利。
没有人察觉到落选的巫女搭上了乡下前往东京的巴士。
这个时间点鲜少有乘客,久世怜开了窗,沿途的风光一路落在她的眼中。
距离终点站越近,越是繁华。
东京和久世一族所居住的地方可以说天壤之别。
如果把二者比作鱼缸,后者只有一捧浑浊的水,缸壁上长满了藻类,而前者底部铺着鹅卵石与水草,氧气泵的管子接到水里源源不断地输送氧气。
这里处处高楼耸立,原本广袤的天空被楼顶的边沿切割成了不规则的多边形,行人大都衣着光鲜靓丽,商店的玻璃门窗大片大片地反射日光。
那些摆在橱窗里、区别于收音机的大大小小的机械新奇又怪异。
久世怜依据姐姐的嘱咐,去摆满了书的报亭买了一份地图,再想办法找个地方落脚。
在科技日新月异、人均一部智能手机的当下,想查询前往目的地的路线只要通过电子导航就能够轻易做到。
相比之下,手持一张纸质地图的少女显得极其另类,不说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悠,身着图案老气的和服就已经让人联想到了“好骗”两个字。
“喂。”
肩膀被拍了一下。
正对着纸上图案苦思冥想的久世怜回头。
对方是一名留着棕色短发的少女,漆黑的制服,看样子是名学生。
“需要帮忙吗?”
钉崎野蔷薇站在这里十五分钟,期间这名少女旁若无人地小声念着路名在她面前经过了三次。
整整三次。
至于为什么注意到她——那件颜色土气的和服在人群里格格不入。
就算是乡下人这个程度也太过头了吧!?看那过马路都一头雾水的样子。
搞不好是从那种比山口县更偏僻的地方来的。
出于微妙的同情,身体比大脑先行一步,钉崎野蔷薇叫住了少女。
直到走近了,她才发现少女有着一双极其动人,林间小溪一样的眼睛。
随即这双眼睛微微弯了起来。
少女满怀期待地将地图递给她:“嗯……拜托你了。我想去当铺,但完全不知道在哪里呢。”
“当铺?”
“是……我刚从家里出来,想卖掉一点东西,还不知道在城市里当铺长什么样子。”
“是典当行啊。”
钉崎野蔷薇扫了地图两眼,伸手在上面一点:“就在这个地方。”
少女努力看了一会儿地图,又环视周围一圈,显然没能理解这种把立体的事物压缩转换成二维的图形的方法,羞赧道:“可以拜托你带我过去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在等人——这样吧,汇合后带你过去好了。”
“谢谢。”
少女的外表着实美丽,眉目流转间凛若初春薄雪,但那双眼睛望向你的时候,又让人觉得一切都融化成了水,漾开的波纹下流动着某种隐匿的怜悯。
饶是最冷硬的人,都会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软上几分心肠。
更何况她的眼神如此认真而专注。
钉崎野蔷薇猝不及防被晃了眼睛,一点热气延着耳根一路蒸腾而上。
不禁移开视线:“别、别乱走啊。”
刚才走掉的星探看到她绝对会来要联系方式的吧。
搞不好他错过了人生中一个大机遇……
不,不不不,活该他运气不好,可恶的家伙,竟然连自己都看不上!
“……”
久世怜第一次知道人能够做出这么多种表情。
在她的认知里,只有幼童才会把想法摆到表面上。
围绕在她身边的侍女们,总是收敛起情绪,以一种矜持的弧度固定起嘴角,低眉顺眼如同游荡在廊下的无声的人偶。
迄今为止度过的年岁中,大部分都在一次一次看着树叶发芽到凋落,安静到她以为自己总有天也会变成烂在泥里的树叶。
外面的人事物却都如此嘈杂。
钉崎野蔷薇眯起眼睛看了看街对面:“啊,过来了。”
久世怜顺着视线望去,径直朝钉崎野蔷薇走来的三人身着同款制服,其中一名男性尤其出挑——无论是遮住了将近一半脸的眼罩,还是在这片土地上罕见的身高。
“是钉崎吧。”高个男人笑着说,“我是五条悟,五条老师哦~”
钉崎野蔷薇应了一声,面向少年们单手叉腰。
“那么介绍一下,钉崎野蔷薇。”
一头粉色短发的男生指了指自己:“我是虎杖悠仁,仙台来的。”
黑发的男生利落道:“伏黑惠。”
短暂的沉默。
他们一同转向了站在一旁发呆的少女。
久世怜眨了眨眼睛:“我也要……?”
五条悟摸着下巴:“校规里有没有规定人能算行李?”
“……怎么想都不可能吧,拐带人口要坐牢的。”钉崎野蔷薇忍不住吐槽,挽过久世怜的手,“她迷路了,我先带她去典当行可以吧?”
“这样啊这样啊~”
五条悟笑了起来,颇为自来熟地一合掌,“老师给你们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