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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六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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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外藏着香火的余味，八月下旬的南方城市被氤氲的潮气灌溉着，脸上被蒸的蒙上了细雨。午时四点钟，南普罗寺主寺佛像前，女孩虔诚跪地，被金身大佛审视，好像看穿了她的灵魂回路和生命线，骨骼里微小的细孔组织都被填满了虔诚。
“求他岁岁平安。”
佛祖用看遍世间的眼与她应答：“岁岁平安，生生不见。”
祈祷着，沈栀走来，和跪地女孩留着一样的齐肩长发，一样的身形，甚至难以分别的面庞。沈栀轻轻的说：“姐，回去了。”
她们是同卵姐妹，沈栀高挑精干，光亮的脸上写着“离我远点”四个大字，倒是沈照消瘦的罩起长袖外套，和床头柜上的灯芯一样点着忽明忽暗的微光，也见不得白天刺眼的光色，就只能蛰伏在夜里生长。
她木讷的慢了一拍才听见，点了点头：“你说，佛祖每天听那么多祈祷会不会累啊。”
很温柔，像风，像水，没有涟漪。
“谁知道呢。你想那么多干啥呀，闲的啊。”
沈栀敷衍着回答，她用余光瞥了一眼姐姐，无话可说。
沈照也没再说话，两人就随便在路边找了家顺眼的小饭馆坐下，沈照自然习惯的坐在小店角落里，把自己裹成一个蟹黄包，只喝了几口海鲜汤，那是一桌上唯一的汤水。沈栀见怪不怪，示意让热情接待的老板娘别说话，默默的遮住尖锐的桌角。
她喝完了就看着碗底，没吃的虾和花蛤都搁浅了，溶化的油渍和汤渍溶在一起，像鹅黄色的绸缎倦怠的铺着，她看着看着伸出了手指，好像要改变色彩扭在一起的弧度。
“姐，干啥呢，吃完了就回。”
“我在玩这个。”沈照面无表情，语调却高了起来。
“几岁了，无聊不。”
沈照没理睬，自顾自的拿起手机，打开联系软件，将一整天拍到的的海景和风景发送给第一位联系人，四秒后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
“那边真的好好看，你拍的也很好看。”
“啊是的，除了热都很棒，热死老娘了。”
“你去南普罗寺上香了嘛。”
“嗯，你猜我祈祷什么了。”
“切，不就是学习进步身体健康吗。”沈照看着这条消息笑了笑。
“不告诉你，不然不灵。”
“没意思。”
…
打着字，她在包里最下面翻出几个药盒，顺运气倒了几片淡黄色药片一口咽下，沈照看着手机屏保上醒目的272天，迟钝了一会儿，又拨通第一位联系人说起了话。
“我每天都吃好多好多，螃蟹龙虾腻死我了，所以今天喝汤，是海鲜汤，汤里有虾有花蛤还有我喜欢的豆腐，今天我还主动和老板娘说话了，可能是风景好所以开心了。”
电话那头的李泽选听见女孩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愣是不知道从哪回答，他哄小孩的笑着：“这么厉害呀，风景好的话等我长大了，和你住在海边就行了，就能每一天心情好了。”
“那你不得穷死了，李总？”
“这还不够，我要把家装修成你喜欢的紫色，养满小宠物…”
“啊那我要十几只奶牛猫！”
他们在电话里笑着，畅想十几年后完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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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南方的海风吹到北方也就入了秋。沈照一遍一遍听着李泽选的笑声，她也跟着一起笑，咧开嘴角，发出呵呵的声音，然后是僵住好几秒的面无表情。
这时候，还是风，还是水。
始终没有涟漪。
沈照记得那是七月，七月是扉页，是夏至的后几天。那是她十七年来，第一次分不清初见与重逢。
是七月四日，李泽选睡眼惺忪的从病房走出来，沈照倚在门棱上发呆，他们在活动室门口撞见，撞见了一生的征途。
两人看着对方不说话，都没有认出对方。
那一眼，迟了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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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前
“快过来呀，照，杵着干啥呢。”一个高高的女孩子招呼发呆的沈照坐下，旁边还有很多女孩男孩埋着头一起玩游戏。
他们斑驳的左手腕上都带着蓝色的腕带。
“幺幺，我认识那个人吧。好眼熟啊，和我一个认识的人很像，但他不会出现在这里的。”沈照像是在问，又像是在回答。
“哪个啊，你说那个站在门口的李喧择？”被叫幺幺的女孩看了看站在原地发呆的李泽选，问道。
世界上人影憧憧，可就那一个仓惶背影。
永远定格在11岁的黄昏。
“等一下…李泽选！？哪个泽？”沈照像弹簧一样弹起来了，不可思议的提高分贝，所有人都抬起头看着沈照，包括李泽选。
“你…你…自己去看他腕带吧…”幺幺有些别扭，小声点的提醒她。
沈照难以置信的，径直向李泽选走去，没有犹豫的抬起李泽选的左手，她看见几道浅白色疤痕上盖着蓝色腕带。
她看见白色的巨大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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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带上写着加粗的黑体字，016床，李泽选，双相情感障碍症，无过敏史。
有一瞬间，偌大的医院只剩下两条独立的生命线，一条愈发的长，另一条却燃烧着金色的微光。
目光停留在“选”时，无法收回。
灵魂抽出身体一样，沈照眼前的光色好像都开始流淌，是金色的，也有黑色的，像漩涡。漩涡里是流淌的的四维空间，脚底下是宇宙的底色。她看见过去11岁的李泽选和自己，在时间的尽头。
少女金箔一样的倒影晕染开，从脚下延伸至天际，沸腾着流向他的脚底。
他们相拥着，以光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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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天戴帽子，不热吗。”11岁的沈照好奇的问。
11岁的李泽选乖乖的把帽子摘了下来。
抬头时，是17岁的李泽选笑着看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