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客魅语》璞言

1、无名道士

　　我是一个游走四方的降魔道士。

　　我没有名字，或许有吧，但是早就忘了。

　　我捉妖不贪图名利，只需事主家的一株花草即可。无所谓种类，无论是皇宫王府里的十年开花只一夜的仙苑昙花，还是市井小民家门口青青蒲草，我皆不嫌贵贱。

　　我要用它们画一张画，可游遍天下却终未能完成。

　　“道长，请一定救救小女。”

　　这是边陲重地上一座小城，从桃花盛开之季就传出有妖孽出没，专门吸食人精元，被缠上的人会形容日渐消瘦，而后干涸枯皱的死去。看上去就如埋葬地下千年的干尸，丑陋而扭曲。更怪异的是，每具尸体的僵硬的嘴角都高高上扬。如同看到了心爱的东西，即使遇见了死亡，也不能自己的微笑着。

　　仅仅一年光阴，已经有一十三人被吸干精元而死。如果加上城中王员外家的千金，便是一十四人了。

　　我轻轻的笑着，伸出右手食指。

　　“不取一文，只求府中任意花草一株。”

　　“那……老夫家里有棵桃花开的正好，如若道长不嫌弃，请随意采撷。”

　　桃花？我看看背囊中的画轴，微一点头，道：“如此甚好。”

　　王员外见我答应，忙对我拱手行以大礼。一边引我向后院走，一边在旁絮叨着：“小女一向温顺知礼，可近来总是晃晃出神，心不在焉。夜夜都能听见绣楼里传来嬉笑打闹之声。原本以为是她不耻人伦，做出了与人媾合的勾当。也没敢声张，但见她形容日渐消瘦。老夫才想起来城中素传的妖魔之说。不瞒您说，在您之前，老夫也偷偷请过两位道长前来捉妖。可谁知……“

　　“可谁知，他们也精元丧尽而死。成了地府冤魂。“我背着手围着那棵粉红满枝的桃树打量着。选定有花开娇媚，有苞含羞的一枝，便挥剑斩下。

　　我弯腰拾起，放在鼻下嗅了嗅，粉香扑鼻。

　　“今夜捉妖，备上清酒一壶。”……

　　我坐在月光下，一口一口的将壶中的清酒灌入肚中。

　　“呵呵呵……”

　　绣楼里传来王家千金的欢笑声，我用剑支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恋恋不舍的喝干最后一口酒才甩手扔掉酒壶，缓缓腾空进了绣楼。

　　屋中的一对男女正在享受着云雨之乐。王大小姐身上的男子明显感到我的存在，目光一闪，正望向倚在窗边看戏的我。

　　“表哥……表哥……”王大小姐已是浑然忘我，搂着那男子的脖颈，高叫呻吟。我摸摸下巴，又是一个哈欠。然后凌空一点，就点中了她的睡穴。

　　“我当是个什么神通广大的妖怪呢，原来不过就是一块翠玉。”

　　我觉得甚是无趣，这不过是个刚刚炼成，能够随意变换人型的翠玉。它可以看透人心中欲念，变幻成人们心中所爱从而诱惑他们。

　　唉，我收过的妖怪里，最次也是修炼千年的白狐灵物。

　　“见了我居然不逃，你是太有自信还是根本没看出我的修为啊？”

　　我环胸抱剑，看着那个男子慢慢站起身，徐步向我走来。

　　我面含冷笑，望着它在我眼前慢慢幻变。

　　它又成了一女子，鹅黄衣衫，娉娉婷婷的玉立于我身前，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我嘴角扬起，继续观看它的表演。

　　“道长，你不记我了吗？”女子泪眼婆娑，风卷云夜，吹起她缕缕发丝。

　　我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月光游动，逡巡在她脸上。突的觉的心理一寒。

　　“哗啦啦！——”我的剑颓然坠地。自己也连连倒退几步。

　　“…梦…梦娘？”

　　“道长？”那妖孽伸出舌头，品舔着自己的杏唇。

　　“道长，你不记得梦娘了吗？”它的手攀上我的肩，我脚下踉跄，竟失力坐在了地上。

　　月隐浮云，屋内的烛火这时突然摇曳摆动起来。

　　我苦苦的合上眼，而后，轻声谴道：“妖孽，你不怕我杀了你吗？”

　　“怕，自然怕呀。只不过，道长下得了手吗？”

　　我侧头望向它，梦娘那张娇艳无双的脸正在月光下，对着我浅浅的笑着。

　　“难怪，你一个刚刚修炼成妖的翠玉能猖狂如此。”

　　我抬手用手指拢住它的垂在肩上的乌发。

　　“你不过是块成色一般的翠石，并非灵动邪物。何能成妖？”

　　那妖孽歪歪头，像小女子一般羞涩的低头掩笑：“哼呵，道长难道看不出吗？小女子并非自我修炼而生啊。”

　　我回头，中天明月，时隐时现。

　　不由得也挂起笑意：“今夜还长，无妨听听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