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挽旧友》桑玠

43、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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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本就饱含深意。

　　再加上这个极度危险的姿势，哪怕路绪再傻，都能明白他此刻内心真正的意图。

　　她敢用她的脚趾头发誓，面前这狗男人绝对没有一分薄醉。
　　甚至可能连半分都没有。

　　无论是在KTV，还是刚才在他家门口，他所有的行为和言语都只是为了此时此刻做铺垫而已。

　　他今天绝对是有备而来、百般算计才整了这一出，甚至虽然她不太想承认——连余柠和江匀应该也是他的同党。

　　不，不是应该。
　　是绝对。

　　她最要好的闺密坚决贯彻了重色轻友的方针，三十年头一次情窦初开后，义无反顾地就跟着自己的男朋友一起把她卖到了歆奕的床上。

　　要不是怕被她弄死，他们估计连红被子都能提前铺到歆奕的床上。

　　她看着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男人，因为酒意，他的眸子泛着光，在卧室灯光的映衬下更显得灼灼逼人。

　　他身上的酒气是浓厚的，可又混杂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味道。

　　在局面变成此时这般时，路绪的心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种情绪。

　　仓惶惊讶。
　　心跳情动。
　　愤怒埋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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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最后，却变成了明晃晃的悲伤。

　　她为自己在明知今时不同往日还会全身心为他沸腾这件事而感到悲伤。

　　“歆奕。”
　　如此对峙片刻，她闭了闭眼，终于开了口，“如果你是这样的人，那我会后悔我曾经与你共度的那七年。”

　　时过境迁，他身侧已然有了旁人，怎么还能再对她抱有如此的图谋？

　　他这样做，怎么对得起会议室里那个面容娇俏、百般欢喜的准新娘？

　　刚才还在逗她的歆奕，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微微一动。

　　他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她看不太懂的微妙情绪。

　　沉吟两秒，他轻声说：“原来你还记得我们曾经有过七年。”

　　他笑了笑，仿佛是在自嘲：“我以为，这七年根本不足挂在你心上。”

　　那话很轻柔，落在心口，却仿佛尖刀一样刺进去，疼得路绪眉间都绷紧了。

　　说完这句话后，歆奕松开了刚刚还扣着她手腕的手。

　　他的手指微微往旁边移动了几寸，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他手指生得极其漂亮修长，不同于她身上总是偏凉的温度，他连指尖都是温热的，像他这个人一样。
　　从当初相识起，他就是靠着这份温热，将调子冷僻的她，一点一点焐热的。

　　如今，这双手依然让人感到温暖，他的指尖从她的眉骨、一点点蜿蜒往下，最后落到了她的下巴上。

　　路绪原本以为自己早就会奋力甩开他的手，亦或者更激烈一些，直接冲着他的俊脸来上一掌，而后甩手拂袖离去。

　　可当她的皮肤感受到他的温柔和温暖时，她却一动不动。

　　她的身体告诉她，她在贪恋这份温度。

　　“绪绪。”
　　她感觉到歆奕用两指轻轻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更避无可避地同他对视，“分手前，你曾告诉我，重新开始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你说，结束一段感情，忘记一个人，开始一段新的人生旅途，只需时间的帮助。”

　　“时间会抹去所有痕迹，最终你曾以为刻骨铭心的重要之人，也会变得无足轻重。”

　　他每说一句，那把刺进她心口的刀就会往里一分。

　　她被刺得眼眶发酸、鼻尖发胀，捏紧着自己手心的手指都快要滴出血来。

　　偏偏说这些话的人，用的是最柔和的目光和语气。

　　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旁人身上的事。

　　“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他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江匀说，我是你的狗，哪怕你叫我去死，我都会摇着尾巴兴冲冲地去。”

　　“所以，我听了你的话，也尝试着去做了。”
　　歆奕捏着她下巴的手指收紧了一瞬，又松开，“但很遗憾，我发现你骗了我。”

　　“你知道么？重新开始，是这世界上最难做到的事。”

　　“至少，我没办法做到。”

　　话音落下，他的吻便紧跟着落在了她的唇边。

　　与他分开后，她再没和任何异性有过往来，她这一辈子所有与男欢女爱有关的记忆和能力，都是歆奕给她的。

　　曾经，她在他手中绽放时，烈如玫瑰。

　　他可以轻易让她的身体臣服沉沦。
　　叫她生她便生，叫她死她便死。

　　这个辗转反侧的吻里只有满溢出来的种种几近张狂的情愫。

　　路绪被他吮得嘴唇发麻，明明是痛的，却尝到了酒精的苦涩和甘甜。

　　起初她并未有任何配合，甚至挣扎着动起来，竭力在抵抗着他……可是不需片刻，她便又被他引得不可自拔地张开了嘴、同他吻到了一起。

　　路绪的手指紧紧地扣着他的脖颈，又颤抖着松开。

　　再一分钟。
　　她对自己说。
　　再一分钟，她就从这个混乱又癫狂的梦里醒过来。

　　就在此时，她看到歆奕忽然呼吸急促地从她的身上伏起来。

　　他的眼底还夹杂着全然未消的情.欲。

　　以他刚刚强硬的态度，她本以为他在达到自己的目的前，不会轻易停下来。

　　却不料，他这时闭了闭眼，努力克制了下自己紊乱的呼吸。然后他用手指轻抹了抹她的两边眼角，似乎是在擦拭什么水渍。
　　等擦完，他就直接坐起了身，离开了她的身体。

　　在他方才朝她吻过来的那一刻，路绪就感觉到自己的眼角边上有些痒。

　　连她自己都并未发现，有几颗细小的泪水曾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从她的眼眶里滚落下来，一瞬间便隐埋在了她的发里。

　　可是他却发现了。

　　“抱歉。”他背对着她，嗓音有些模糊，“我并不想让你哭的。”

　　在这世上，大约他是最不想看到她哭的人了。

　　曾经他们在一起时，有一回她因为一件小事实在气不过、难得急哭了。可她大约一共就掉了两滴眼泪，歆奕都诚惶诚恐得不行。

　　后来他将事情圆满解决，抱着她、抵着她的额头对她说：“这世上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因为伤心而掉的眼泪。”
　　“看到你哭，我宁愿我自己被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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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这么说着，摸出了手机：“我喝了酒，没办法开车送你回去，我帮你叫个车。”

　　路绪这时翻身下床，她站在床边整理了一下自己起了褶皱的衣服，语气冷得像冰：“不劳大驾。”

　　整理完衣服，她转头就想往外走。

　　因为刚才的事，她对自己产生了极度憎恶的情绪。
　　如果说最开始，她为自己时隔那么多年对他依然抱有心动而感到悲伤。那么现在，这份悲伤里还掺杂着可耻和负罪。

　　她为自己刚才在那个吻里的贪恋和沉溺，而感到可耻。

　　走到门口时，她忽而听到他在自己身后说：“出国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想的都是，你如此干脆利落地让我离开你的世界，会不会有一分钟感到难过？你会不会有某一瞬间，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此话一出，路绪的脚步顿了下。

　　片刻后，她转回了身，神色复杂地看向他。

　　歆奕坐在床边，因为灯光投射下的阴影，他的侧脸看上去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

　　“但后来我想，以你的性格，应当不会回头看走过的路，你只会往前看。”说着说着，他的嘴角便牵起了一抹笑，“那是我最喜欢你的地方，也是我一手惯得见长的脾性。”

　　路绪咬了咬牙。
　　她好不容易才压下去一些的那种钻心剜骨的痛，又无法自持地浮现了上来。

　　歆奕说到这里，轻轻地摇了下头：“可是，我不信邪。”

　　“即便说我自不量力也好，说我重蹈覆辙也罢。我还是想知道，那对我来说等同于我一生重量的七年，是否让你有过一丁点的记挂。”

　　“所以，我这次回来，原本是想看看，我能不能做到让你难过，让你后悔，让你痛苦，让你愧疚。”
　　“让你陷入在这些负面情绪里，时间越长越好。”

　　路绪望着他，轻闭了闭眼。

　　过了半晌，她哑声说：“你做到了。”

　　当他和宋沁一起坐在她工作室里的那一刻，她便尝尽了这世上千般苦痛的滋味。

　　在看到他的时候，她便明白，哪怕已经分开了好几年，哪怕当初是她下定决心推他离开，她还是始终停留在原地驻足不前。

　　她以为这七年已经翻篇了，她以为她已经放下了他。
　　她也以为她再也不会见到他。

　　但他却让她知道，只要他出现，他便能一举颠覆她的世界和她所有的预想，扯开她因为他的离去而早已变得千疮百孔、无法修复的心。
　　她所有的虚张声势，都是无用的。

　　听到这四个字，歆奕有一瞬的怔愣。

　　片刻后，他从床边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苍白的脸庞，语气轻飘飘的：“真的么？”

　　她没说话，像是一种默认。

　　歆奕一动不动地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在她的面前微微躬了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她的持平。

　　“我原本以为，当我看到你这样的表现，听到这样的话，我会觉得高兴畅快。”他看着她的眼睛，“在见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

　　“可我还是太天真了。”
　　他叹了口气，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她垂在身侧的冰凉的手牵起来，慢慢地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我发现，我连多看你这样一分钟都舍不得。”

　　“我刚才对你做的事，并未触犯道德底线，你不用对谁感到内疚。”

　　“路绪，我投降。”

　　他刚刚宣战，便已决定俯首称臣。

　　“我愿意无数次做你的手下败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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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三天这章……把自己虐破防了……我也投降，桑玠真的后妈乌鸡鲅鱼。。。
歆奕，你不是狗，我是狗……TAT…………
什么时候才能甜甜！！这不是个短篇吗！（替你们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