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挽旧友》桑玠

41、蓄意

　　08

　　*

　　几乎是他人一朝自己贴过来，路绪整个人就僵住了。

　　身体总是最诚实的。

　　无论嘴上说着多么难听绝情的话，可身体那一瞬间本能卸下的防备，早已说明了一切。

　　分开那么多年，她却依然不抗拒他的靠近和触碰。
　　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他扣住她手的那一刻，她有多么动摇。

　　她天生不是个喜欢同人接近的，当年跟歆奕谈恋爱，起初对于他的触碰，她还是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和害羞，总不是回回都愿意配合亲昵。
　　可他却满怀耐心，循循善诱地引导着她……一步一步，从最浅显的牵手开始，再到最终做尽人世间最亲密之事，让她真正从内心接受并习惯他的所有。

　　与她亲近时，他对她总是温柔过头。
　　怕她不舒服，怕她疼，怕她掉眼泪……以至于某个瞬间路绪甚至会怪罪他，觉得他也不是不可以在某些特殊的时候，偶尔对她强硬一些。

　　他每回听到，都会笑，说自己哪里舍得对她强硬。

　　后来某一回她过生日，在酒店开了一间套房邀请余柠他们过来庆祝。那天歆奕兴致格外地高，被江匀拉着、比平时多喝了不少酒。

　　送走余柠他们后，她去浴室卸妆准备洗澡。

　　却不料，她脸才刚洗了一半，歆奕就从后靠了过来。

　　酒过三巡，他整个人从上到下都是滚烫的，她透过面前洗手台的镜子，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脸上升腾不止的情愫和渴求。

　　他当时的呼吸灼烫又急促，也是像现在这样从后贴在她的耳朵边上，柔声唤她的名字：“绪绪。”

　　路绪被他堵在洗手台前动弹不得，随着他那声呼唤落地，她同时听到了他解开裤子皮带的声音。

　　她一颤，立刻就知道了他想要做什么，嗓音紧绷着说：“……先洗澡。”

　　他却置若恍闻，直接将她的身体往后轻扯了下，示意她背对着自己抬高腰身。

　　而后，他附着上了她的背，咬着她的耳垂，用那道她一听就能起反应的性感嗓音、哑声对她说：“我今天可能会不太温柔……大约终于要让你如愿了。”

　　……
　　她确实如愿以偿。
　　如愿到第二天她不肯下床，甩了他一天的脸子。

　　而得了大便宜的歆奕却容光焕发，任由她冲着自己横眉冷对、秋风扫落叶，一整天都高高兴兴地伺候着这位祖宗。

　　后来他抱着她，任由她拼命挠着自己的背，对她笑说：“我总算是能理解为什么你非要我对你不温柔了……偶尔这么来一回，我也挺喜欢的。”

　　只是一个熟悉的动作，让她一瞬间又发散到了太久远的时刻。

　　路绪在走廊里闭了闭眼，终于伸出手、将歆奕扣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一根一根用力地掰开。

　　而后，她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说了一个字：“不。”

　　歆奕也不恼。

　　他似乎有些热，靠在墙边，抬起手轻扯了下自己的领口，轻飘飘地柔声说：“怎么见死不救呢。”

　　他这幅浑身泛着懒来逗弄她的模样她曾见过很多回，以前每每看到她都会心跳不止。
　　就算到了此刻，她也依然受用。

　　于是，她用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冷笑一声：“喊我救你做什么？喊宋沁来救你呗，我有伦理道德，可不能抢别人的饭碗。”

　　歆奕轻眯了下眼。

　　就在此时，余柠和江匀仿佛算准了时间一样，一前一后从包厢里出来了。

　　路绪眼看着他俩走过来，心里慢慢浮现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江匀一把将歆奕从墙壁边轻扯了起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而余柠则用力勾住了她的手，半拖半拽着她，笑得像一条大尾巴狼似地对她说：“我们出来送送你。”

　　这一送……便顺带给她送了个拖油瓶。

　　歆奕自从被江匀半托半扛到肩上之后，就像个没形的泥人似的，全程都靠江匀托着他走路，好像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上去似乎真的醉得不清。

　　等一路走出了KTV店，江匀用歆奕的车钥匙打开了他的车，将他直接扔上副驾驶座并顺手给他系上了安全带。

　　而后，江匀将车钥匙递给了身边的余柠。

　　路绪额头青筋迭起，眼看着余柠转手便要将歆奕的车钥匙塞给她：“你们是不是有毛病？”

　　余柠好声好气地说：“大姑奶奶，你就行行好，把歆狗送回家吧，你看他都醉成什么样了。”

　　江匀跟着说：“歆狗也不喜欢代驾开他的车，肯定是熟人送他回去要好。本来应该是我和柠柠送的，但我们还得留在这继续陪大家玩会儿，现在一时半会走不了。”

　　她拒不张开手接那把车钥匙，只是看着余柠，冷声道：“那也有人能来接他，用不着我。”
　　余柠疑惑地问：“谁啊？”
　　路绪：“他未婚妻。”

　　余柠和江匀对视一眼，语气俱都十分惊讶：“歆奕的……有未婚妻吗！？”

　　路绪感觉他们其实原本想说的是——歆奕的未婚妻难道不是你吗！？

　　她都给气笑了：“还装呢？他自己刚才都当着整个包厢的人的面儿说自己要结婚了，你们当我聋还是瞎？”

　　江匀耸了耸肩：“这种不着调的场面话，胡编瞎扯也行啊！就像我之前也当众说过我这辈子都是不婚主义，我这不说打脸就打脸啊？”

　　路绪嗤笑了一声：“我亲眼见过他未婚妻，就前些天，他俩一起来我的工作室叫我设计婚纱。”

　　此话一出，余柠和江匀都不说话了。

　　因为已经是深夜，路绪并没有看到江匀此刻眼底轻轻闪过的一丝精光，更没有看到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的歆奕嘴角勾起的那抹若有若无的笑。

　　只是一瞬，他的嘴唇又变得平直如初。

　　“这样啊……”
　　过了片刻，江匀耸了耸肩，“绪姐，我们真没装！是这狗东西自己瞒着我们搞地下工作，我可根本不知道他有什么劳什子的未婚妻，刚刚他在包厢里说的话我权当他在放屁呢！”

　　全世界都知道江匀和歆奕穿一条裤子，路绪根本就没信江匀的话。

　　谁说不知道歆奕的事儿她都可以信，唯独江匀想撇清关系，她是不会信的。

　　“不过你看，这都快半夜了。”
　　江匀这时看了眼手表，再看了眼车里状似昏睡不醒的歆奕，“即便他有未婚妻能来接他，他未婚妻这个点儿肯定也已经睡着了。”

　　路绪不为所动：“睡了也可以打电话叫起来。”
　　江匀摇了摇头：“我可做不出那么丧心病狂的事儿，再说歆狗的手机密码我又不知道，怎么拿他的手机打电话给他未婚妻。”

　　路绪作势就要摸手机：“我助理有他未婚妻的电话。”

　　余柠的动作快如闪电。

　　在路绪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余柠已经单手扣住了她要摸手机的手：“姑奶奶，你可别去折腾莫媛了，人白天在工作上给你擦屁股还不够吗？大半夜的还要来管你的私事儿？”

　　“再说了。”余柠论述得头头是道，“我猜你应该没跟莫媛提过你和歆奕的事儿吧？你大半夜的大费周章问她要歆奕未婚妻的手机号，她能猜不到这其中的问题？”

　　听到这些话，路绪陷入了一丝犹豫。

　　虽说她能感觉到江匀和余柠绝对是在联手捣鬼设局，但余柠的这些话也确实在理——这个时间点去找莫媛要宋沁的手机号的确不太合适。

　　如果只是将歆奕送到他家楼下，再按铃叫宋沁下来接他，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太大茬子。

　　虽然她心里烦躁得不行，但眼下来看，只能权当是行善积德了。

　　见她神色有了些许松动，余柠二话不说便将歆奕的车钥匙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她拿着那把车钥匙，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两个人：“没有下次。”

　　江匀和余柠朝她齐齐敬了个礼。

　　-

　　江匀送她上车的时候说，歆奕去年在陆京买了一套房子、目前就住在那儿。她一听地址，发现居然离她的工作室很近。
　　那个住宅区她早就略有耳闻，是个市价惊人的新楼盘。前些日子她的好友、娱乐圈当红明星芮疏予和桃心夫妇还和她提起过想要买到这儿来。

　　看来，现在叫某人一声大老板也确实不虚。

　　车驶离KTV店一段距离后，她趁着红灯的间隙侧过头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人。

　　好像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与变化。

　　他还是当初在图书馆里给她递笔时的模样。

　　她看了他的脸庞片刻，又蹙着眉头将脸转回去。

　　深夜的道路状况良好，几乎没多会儿，他们的车就已经开到了歆奕小区的门口。

　　门口的保安认识他的车，一看到车开过来，便已经提前升起了栏杆。

　　路绪经过保安亭时摇下了车窗，问保安：“他家门牌号是什么？”

　　保安看了眼副驾驶座上的歆奕：“别墅区125D，进去之后右拐开到底便是。”

　　到了歆奕住的那栋别墅门口，她将车熄了火，没好气地开了口：“你可以起来了。”

　　回答她的，是歆奕均匀安详的呼吸声。

　　要不是能够听到他的呼吸声，他那副模样、别人还真以为他已经安详地去了。

　　路绪的嘴角抽了抽，声音更大了些：“歆奕。”

　　歆奕仿佛和副驾驶座融为了一体。

　　她接连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任何反应，她一怒之下解了安全带、摔门下车。

　　而后她笔直走到了别墅的大门口，抬起手便开始按铃。

　　起先她还算克制地只按一下门铃，但等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人出来开门。

　　她便一连按了好几下。

　　要是别墅里有人，她不相信对方能睡得那么死。
　　她都这么按铃了，居然还没人过来应门。

　　就在她冷着脸准备直接抬手拍门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轻笑。

　　她转过脸，就见刚才还睡得不省人事的歆奕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了车，他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站在她身后，嘴角微微带笑：“别费力气了，没人在里头。”

　　他整个人看上去目光格外清明，连半点醉意都不带。
　　仿佛刚才车上那个老赖模样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

　　路绪都看得气笑了。

　　今年奥斯卡影帝不颁给他，她铁定不服。

　　她收回了想要拍门的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就准备离开他的小区。

　　却不料，她刚走到他身侧，她的身上忽然一沉。

　　只见方才还站得好好的人，这会儿又像在KTV里时一样软若无骨般倒在了她的身上。

　　随着扑面而来的醇香酒气，她刚想开口骂人，就听到赖到她肩上的人，从鼻孔里发出了一声十分轻微的鼾声。

　　路绪：“……”

---

作者有话要说：　　我tm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我：呜呜呜呜呜好甜TAT好想写他们重逢后车…………
后面的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歆狗你这个老赖！！！！
歆狗！！！！追到老婆别忘了好好感谢你的助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