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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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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送了书信给童潼,我与陈歧乘着马车直奔小屋。
不想在门口,竟看见童潼和一个温婉女子并站,他手里还牵了个看上去几岁大的小女孩。
我快步上前,“这、童潼,我也出去多久,你都当爹啦!”
孩子先牵了我的手,甜甜叫道:“叔叔、叔叔。”
我当即欣喜,将小可人儿妻子芳儿,还有女儿小瑶。”芳儿福了一福,我笑着点点头。
小瑶白嫩的小脸看上去肉乎乎的,我扭头对陈歧道:“可惜咱俩没有一个。”
陈歧嗤笑着摇摇头,“你也就是一时兴起,我可还就是乐着没有呢,最后什么事不都得我来收拾?”
说得对,我完全找不出破绽来反驳,又道:“童潼,你将食肆收拾出来再放张床进去,有客要来。”
“再将事情都交办好了,我这便来了。”谢衡独自一人带着一个小行装在傍晚跨进院子的时候说道。
湖色的衣衫……谢衡穿的竟是他当日被我泼了一道之后穿去的衣裳,一瞬间,光阴浮现。彼时的我初到京城,大有花花公子之相。只是京城里再好的美人,再沉的美酒,也比不上斯人当年在月下向我轻轻一笑来得醉人。
我坐在过道上,啃着李子道:“芜长……这件衣裳竟还留着。”
谢衡轻笑,“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也就只有这件云锦的衣裳。”
我笑得深沉,指指屋内道:“就等着你呢,屋子都给你腾出来了。”
陈歧在一旁打着井水,他对以后要在厅堂里用饭一事颇有怨言,这时还啧啧道:“我觉得咱们应该把柴房腾出来给芜长住。然后在旁边搭个棚,还是可以放柴木的。”
谢衡笑笑,“那我倒是无福消受了。”
我插话道:“芜长你先收拾一下。哎,泠觅,我看今晚我来下厨煮个汤吧。”
对谢衡点点头,再斜我一眼,陈歧笑道:“好啊,反正我也不爱喝汤。”
谢衡将行李放了就出来,听了我们说话便道:“晚上我来煮汤吧。”
我道:“这事儿晚些再说,还是我来煮。你还是先说说你辞官的事。”一个月前,谢衡答应我来这儿,我本以为谢衡会上书请求调职,没想到听童潼传来消息说谢衡有辞官了。
与我一同坐在檐下,谢衡看着天边悠悠白云道:“做官有什么好的,从一开始我便无意官场。如今圣上圣明,将这天下治理得安然有序,身边还有那么多谋臣忠臣。没有谢衡,还有王衡李衡为他治理天下。随州的日子越来越好,我也算是完成了圣上对我的托付。现在我也就,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我道:“这样也好。不过,这样一来,他……”我看向谢衡。
谢衡转过脸,微微叹口气,“他这些年,很记挂你。”
将李子核埋进土里,我起身要去洗洗手,“或许吧。”
晚上终于还是没有喝上汤,陈歧看着我乘出的汤里浮着焦黑的碎蛋,认为拿这汤去浇花花草草,明儿就得光秃一片。
陈歧拿出酒为三人满上,我们从天南聊到海北,从西域聊到东瀛,上一次这样尽兴聊天时,还是在越州与陈陶二人彻夜闲谈之时。
夜晚,三人道了安就各自回房,我刚脱了外衣就见谢衡推门进来,顺便随手关了门。
谢衡的脸微有些红,不知是酒喝太多还是别的什么。两人对视一阵,谢衡目光明亮,他忽地就上前一把揽着我的腰,一双漆黑的眸子灼灼,他继而亲上我的嘴。
一杯醉不了我,我却为谢衡而醉。
再回过神时,我已被他扒光了带到床上,他似是渲泄不满般的用力啃咬我。
我抽出声道:“属狗……啊你。”
一口咬上我的肩,谢衡没有搭话。
再接着,我似化作一艘在汪洋里行渡的小舟,随着波涛起起伏伏。
末了,谢衡咬上我的耳垂,半是惬意地轻笑问:“那回在暮月楼,你盯着我的耳垂看,是不是也想这么做?”
累得抬不起眼,我从喉咙里发出声,“……嗯。”
脸颊上传来温热。
半月后,绿萝爬上窗台,我透过窗户看见院中的橘树结了小果,藏在深绿的繁叶中,才发觉夏天已到了。
我与谢衡坐在书房里,不大的书房已被我们三人分成了三部分,我此时便坐在靠窗的位置。日头渐起,夏风拂来。
“吃饭了。”窗外传来陈歧的叫声。我与谢衡起身,行至厅堂,我忽地看见院外走近一个人,慢慢地走近了篱笆。
我认真地看了看,竟是文渭,便是寻安的随侍。
文渭走进院外,站在屋子外头向我们行了一礼,接着道:“萧公子,爷请您出去说说话,现在就在外面等着呢。”
我一惊,竟不知寻安竟从京城来这儿。
谢衡在我后面出声,“早该说上一句,可不是我泄漏的秘密。不过,他既然来了……早些回来,不然菜该凉了。”
陈歧端着两碟菜走进屋,面色毫无波澜,“去吧。”
走出小道,走近江畔,几辆马车停在道上,一排面无表情的精装汉子人正对着我站。文渭停住,示意我再走过去。我快步走上江边的石滩,一个朱红色的瘦削男子背对着我,负手傲然地直直立在那儿。
我默默走上前去。走近了,他定听得见我的脚步声,但未转身。
我离他只有几步时停下,缓缓跪下,“皇上。”
他猛然转身,一把揪着我的衣襟将我扯起,带着靠近他。我这才在几年后再次看见他的脸。
清瘦了许多,还生了胡茬,却丝毫不减他的华贵。他不语,一双眼幽幽地看着我。
我讷讷出口,“皇上……”
他闻言松开手,我退后一步站定。
他动动微有些苍白的嘴角,问道:“这些年玩得开心吗?”
“还好,见识了不少东西。”我摸不准他的意思,只实话实说。
他忽地一笑,“当年,你留了封信就跑了,可真是大胆。”这笑却是没有什么笑意。
我苦笑,“我留下对皇上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应该开心才是。当年还要多谢皇上的大恩大德了,若不是您,我恐怕要惹出许多血腥来。”
他亦苦笑一声,“我收到你的信,便是长篇大论地感谢我一番,末了也就是当年我送你的那句‘随遇而安’……你可知,当年余轩离京时,我特意找他拿那幅字。”继而贴近我一步,睁大了眼低声问我:“那幅字,可是你带在身边”
春意暖的那天,童潼带上行囊赶上我,那幅墨宝就在其中。在马车上展开卷轴,墨香依旧,只是斯人已不在。
我点点头,看见寻安眼睛微亮忙道:“只是……我不敢。”
他却忽地问:“你现在叫什么?”
“张回,回来的回。”我答。
“呵,你看,身为前朝遗孤、想要复兴顾朝的是一个叫顾书宣的男子,与你又有何干?你便是张回,朕在南巡时遇到的有趣之人、谈笑之人。”他嘴角扬起,轻快道。
我微愣,“顾书宣的事,与我何干……”是这样了,早在一首文赋里,早在一处黄河边,我早已只是张回了。“是啊……与我无关。”
他猛地上前拥住我,这是两人第一次靠得这样近。淡香微幽。我似乎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
这样也好,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