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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李家仇怨原为此,风姓奇遇有此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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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日前。
猛兽伏柱,瑞鸟雕栏。议政殿弥漫着特殊昂贵的香料气味和庄严肃杀之气。今日乃是每五日一次的朝圣议会,各城三品以上官员都要到场。
宇嵊国官有六品,是由一根宇嵊神鸟的羽毛制成的绸带来判定的,绸带有黑,黄,紫,青,红,白六色,代表着一品到六品。
朝圣时,文史用其束发,武吏使其束腰,一目了然。
时辰将至,宇嵊君主端坐议政殿正中,殿下密集的站着文武朝臣数十余人,都是躬身颔首,无比恭敬。众人分文武两侧,黑带者居前,黄带居中,紫带居后。
“我主圣明,我朝千秋!”
“众卿免礼。”
“可有新政,心得,举荐,鉴查,险情……者,且上奏议来。”站在旁边的皇家侍从熟练慢速的念着,议政殿虽浩大,却有法术加持,可使众人都听清前殿的对话。
“君上,臣有险情要奏。”紫带束腰,乃是金陵东城主李仲。
“且论。”君主抬了抬手。
“臣寻守金陵,日夜不敢渎职,今查有北方来人至此,乃是戍川军主将欧阳克的下属。”李仲顿了顿,“臣且知戍川军近来常有招兵阔军,细细想来,臣夜不能寐,实恐欧阳家有不测之心。”
此话一出,议殿一片哗然。要知道,朝中害怕欧阳克拥兵自立的官员,那不是一星半点的。
“臣亦附议,请君上彻查,欧阳世家,向来心无仁义,若生变故,我朝危也。”说话之人,是鹤野城城主,紫带束腰。
君主喜形不可于色,所以上面坐着的人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可有异议?”半天,君主才开口。
“臣有异议。”黄带束发,是宇嵊掌管司礼星象的官员,风亦云。
“且论。”
“臣每日观星辰变化,测得北方安定,宇嵊平和,并无祸事,若因此便无故彻查欧阳家,怕是伤了戍川军的赤诚之心。”
“众卿可听的清楚了?”主君微微倾身向前,黑色的长袍上,五色的兽纹栩栩如生。
主君这句话的语气已经基本将此事下了定论,堂下虽然多有议论的声音,却也不敢违背圣意。
“臣有新政。”
“且论。”
……
随后,一切如常,直至朝散。
“李大人,一同回金陵啊?”风亦云才走出殿外,就看到了长吁短叹的李仲。
“司君大人言重了,您才高意广,李某可不敢同行,恐遮了司君光芒。”
“风某今日朝堂上可是救大人于危墙,怎么还落得个不是呢?”
“李某一介武夫,还望大人不令赐教——”李仲可一点没有感激的意思,一字一顿言辞犀利。
“李大人可知欧阳家戍边多少载,又有多少辎重兵力?”
“武臣人人皆知,欧阳家驻守北川已经二十六载,兵力已然比猎奇军和固城军相加有过之无不及,如若不然,我又怎会担心欧阳克拥兵自重,意图不轨?”
“既然人人皆知,君上又怎会不知,却为何仍放任如此,连明目张胆的扩军都不以为意?”
“这……”李仲布阵抗敌是好手,朝政人心却是一窍不通。
“或是徐徐图之,或是另有隐情,既然圣上无心追究,你我又何必庸人自扰,冲撞圣意呢?”
“想必是君上仁慈,被其蒙蔽了双眼,我等自然要不惧生死进谏,保的宇嵊安危。”李大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君上固然仁慈,却也明察秋毫,是李大人多虑了。”
“哼,既司君如此,我等道不同,便不必多言了。”李仲吹胡子瞪眼,呼喝了一声,一只三头乌兽凌空而至。李仲翻身而上,片刻就消失在了皇宫门口。
君上仁慈?我们这位君上啊,可一点也不仁慈,想他在位二十余载,暗地里不知道清除了多少反政和前朝旧党。随后,又大刀阔斧的改革新政,扩张军力,若不是北川蛮夷异兽未平,恐怕他的剑早就伸出宇嵊了。
“诶,夫人也出来啦?”风亦云一看到雪见,马上换了表情。
“到皇城了要避嫌,叫我将军。”雪见指了指腰上的黑带,示意风亦云上下礼仪。
“是是是,不知将军可否屈尊,与风某一同回金陵啊?”
雪见看了一眼风亦云旁边的三色鸾鸟,摇了摇头。
“你的小鸟可跟不上我。”说完,雪见一跃数丈,身形直入云中,片刻,云中有巨兽的声音传来,震耳欲聋。
“哇,美哉美哉。”
皇城寝殿,宇嵊君主此时端坐在书案前闭目养神,宇嵊王室周姓,当朝君主名:周昀。
“今日之事,卿以为何意?”周昀的语气已经不像议殿上那么肃清。
“本来水到渠成,众望所归,却忽然冒出一个风亦云,不知是君上之幸,还是不幸。”周昀对面的男人剑眉锋鼻,身着武服,语气迎合却不谄媚。
“风卿向来心为宇嵊,他不愿朝局动荡,不想犯险,今日之举,亦早在吾意料之中。”
“那接下来,君上可要让风司君了解您的良苦用心了。”
“他会的。”
低头前进的人,每各十几步便要跪拜,然后面前的刀斧才会打开,就这样复行数次,他才终于走到了一扇精致的门前。
“我主天恩,北方传报。”
门内传来两下响铃,门两边的侍从立刻将门打开一人的缝隙,不多不少。周昀对面的人已经退去了后室,似乎不想让人知道他和君主的会面。
“叩拜君上。”
“且报吧。”北川所有的动向都要第一时间送来他亲自处理,这是周昀规定的。
“北川来报,春季抗敌,天队折三百二十六,招三百四十二;地队折一千一百三十二,招一千一百一十;人队折三十七,招四十一;皇队折二十一,招十五。另辎重粮草……”
台下人跪着一字一句清晰的读着,不敢有一字读错,而周昀只是重复他的批阅程序,好像并没有听到一样。但就在传读的人读完所有的来报时,他却忽然开口。
“对于北川之事,你怎么看?”
“属下小小信臣,不……不敢多言,更不知宇嵊大势……”
“四军十二城之报皆经你手,这宇嵊之势,你是不知,还是不言呢?”
“君上明察,臣所受之书,从未逾矩私窥,君上所问,臣万死不敢妄言……”
信官早就大汗淋漓了,要说这么多城大小信报从他府门经过,他没有看过拿过好处,那是不可能的,但那些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再大一点他也知道不能犯险。
如今这堂上之人,不知道是试探,还是问罪,可够吓人的了。
许久,周昀才缓缓又说:“让你部将这北川兵员之事私传下去,仍然只报其增,不传其损。”
“尊君上口谕,臣且退下了。”
信官退去,退至门口,门外的侍从不早不晚的将门拉开,还是刚刚那么宽的缝隙。信官出门,如获大释。
也不知道为什么,平时四军之事,他都是传完就退,君上今日这一问,却是让他心悸不已,估计回去也得失眠好几天了。
“无趣。”周昀的笔停了下来,好像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世间之人都觉得为君者得意,却不知是如此的无趣。”
所见之人,无论亲眷下属,都是谨小慎微,不敢说错一句话。
“君上的兴致,本就不在朝堂之上。”书岸的帐后,刚刚的男人复出,身法诡异,让人难以觉察。
“敢说出这种话的,也就只有你了。”
“其实君上心思,世人知作不知,而世人所知,君上亦知,却互不点破,实在有趣……”
“哈哈哈……”周昀听完也笑,实在好笑,实在可笑。“吾也累了,改日再与卿长述,西南之事,望卿费心。”
“虽死不辱君命,臣退下了。”
……
待到周围再无一点声响,周昀神情微变,才缓缓起身走入了寝殿的一间暗室。
“你来了~”黑暗中并没任何生气,但是怪诞的声音却忽然响起。
“我想我们的交易拖的太久了。”周昀冷冷的回答。
“久吗?数十载于我而言不过弹指一挥间罢了,我并不着急。”
“可吾的耐心却几乎消耗殆尽了。”周昀呼吸微变。
“我们当初说好了,你给我我想要的人,我给你踏平北方蛮夷的力量,可是人我还没有得到不是吗?”
“十几年了,我根据你给的位置和生辰讯息,无论是在册还是不在册的,我将整个金陵都翻了过来也没找到那个女婴,除非——你要人根本就不存在。”
“她当然在。”声音的位置反复变换,仿佛在周昀耳边游走,“若不是你在骗我,那就是有人在骗你。”
“有人……骗我?”周昀脑海中忽然一个惊雷炸起。
“为什么!谁会知道我在找这个女婴,又有谁知道我找她的作为?”这种可能太荒谬了,所以周昀宁愿相信是黑影在说谎。
“难得真的没有吗?”
周昀不说话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可如果有人谎报了那女婴的信息,那只怕我也没办法找到了。”周昀无奈摇头。
“不妨让我来试试吧。”黑影思忖片刻忽然说话。
“你?”周昀轻笑,“你被缚虚空,无形无影,能做什么?”
“那就,烦人王帮我借一副躯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