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醉·灭》阿鹂

4、神魔大劫

　　几日后，青云间，神族与魔族依旧对面成阵。
　　辛迦的视线扫过神族，所过之处不见无音身影，略微忐忑。
　　“梵天，直说天帝的意思，休再拐弯抹角。”虽担心，态度却一如既往冷漠。
　　对站的梵天冷笑了一声，道：“君上命本座传达一句——魔域已毁，诸位既无处可去，大可寂灭。”

　　群魔闻言，立时明白谈判告吹，纷纷抽出了武器，辛迦更是危险地眯起双眼问：“哦？如此便是要做个了断？”
　　“不错。”梵天银翼森寒，冷冷道，“你魔界血债累累，连带日前朱雀神女清白被毁之仇，天庭焉能善罢甘休！”
　　辛迦心脏猛地一抽，面上却平静问：“无音可好？”
　　梵天目露恨色，“再好又能好到哪去。”说罢法杖一挥。

　　无音出现了，被两个天兵从云端押下，双手垂吊在冰冷的刑架上，神情呆滞，脸色苍白如纸。
　　“无音……”辛迦的声音微微颤抖，情难自控挪前两步，不想短短数日，她竟被折磨至斯。
　　无音听得他呼唤，涣散的目光聚焦，这才抬起头来，勉强一笑。“我太高估自己了，君上他……对不起辛迦。”她绝望垂首，泪水苦涩陨落，对天帝劝解无用，反被斥责不自爱，她无法忘记他将她践踏在足下时那鄙夷的眼神，她甚至开始怀疑他们的关系，虽然父亲待她一向清冷。无能为力，她真的伤透了心。

　　辛迦肩负整个魔界生死存亡的重任，岂敢被儿女私情牵绊，当下只能忍痛，漠然道：“两军对阵押出女人当人质，你神界亦不过如此。”
　　梵天不为所动，“无音私交魔族予我神界抹黑，本就罪无可恕。”继望向无音冷冷道，“无音，本座给你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若然你能召唤朱雀灭绝这些魔人，本座便向天帝提议免你死罪。”

　　“卑鄙。”群魔咬牙切齿低骂。
　　无音一动不动，丝发凌乱，毫无生气垂着头。良久，似哭似笑张了口，“好啊。”
　　辛迦眉头深皱。但见她抬起脸来，惨淡一笑，一字一字表态，“神与魔势不两立。”
　　“很好。”梵天嘉许，射出银光击断绑缚她的玄铁仙索。无音跌落云台，一手支起半身，一手捏决，变幻出红宝石权杖。
　　“结界。”辛迦神色凝重号召身后群魔退下，不得已凝聚法力在手，复杂而望。
　　红亮的宝石化出了羽翼，无音头顶升起一束微弱的红光，便在此时，火红的鸟喙透云端而出。辛迦未料她竟如此绝情召唤来朱雀，心中又痛又恨，掌心黑气忿然击出。

　　恐怖的黑色气团厉啸着迎面袭向无音，青云间绝响一声尖锐的凤鸣，朱雀俯冲而下，却是向诸神的方阵冲去。梵天众神惊慌逃散。辛迦醒悟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发出的魔气嘶哑狂吼着，生生穿过了无音的身体。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过来。“无音！”他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唤，再不管不顾，冲向被烈焰围困的女子。

　　群魔和诸神自顾揪斗起来，火海里，无音浑身浴血，独自倒在地上，神色痛楚蜷缩着。
　　几名天兵被撕裂，辛迦破开火焰闯入，焦急地抚起她，满腹懊悔道：“你怎么不早说！怎么这样傻？”他从未有过这等恐惧。

　　无音浑身血流不止，微微摇头，歉然道：“我……是我没用，原本可以慢慢劝说君上的，但我太心急了，我不该向他直接挑明我们的关系，事态恶化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偿债……”
　　“不怪你！这一切不是你的错！”辛迦紧紧拥着她，心中恨极了。她不是说她是天帝之女吗，但为什么那个人这样逼她。

　　便在此时，“辛迦，快！”无音一把抓住他手臂，“帮我把孩子取出来！”
　　辛迦呆了一呆，“孩子？什么孩子？”
　　“我……我也不晓得为什么会怀上，大概是那天吧……”无音望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冷汗如雨，“为保周全，此前我已用灵力遏制它成长，事不宜迟，赶紧用法力将它吸引出来，否则，它会死的！”
　　辛迦心绪万千，不敢耽搁，“好！”立时运开红光罩在她腹上。
　　腹内犹如刀绞，“啊……”无音痛苦难当。鲜红的骨血一点一点穿透皮肉，凝聚到辛迦掌中，她望着血球艳丽的光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无怪乎，我的法力大减。”原来赤炼已和朱雀之心交融。辛迦微微眯着眼，看着掌中蠕动的血团，又是欣慰又是悔恨，“无音，是我错怪了你，失手伤了你，对不住。”
　　无音不以为意地笑了，“你我之间还用说抱歉么？能遇见你，轰轰烈烈地爱一场，纵是需要形神俱灭，无音……虽死无憾。”

　　“谁要你形神俱灭！听着！我只要活着的你！”辛迦双眸血红，低吼如兽拢着她，仿佛最珍贵的东西即将被抢走。
　　“我也希望，但，时间真的不多了……”大限将至，无音轻轻抚了抚血团，郑重嘱咐道，“想办法替我好生照顾它。”
　　怎料，辛迦眼中蓦地迸射出强烈的恨意，大喝一声，“不！我恨它！”绝然抓起血团用力掷了出去。

　　红红的血团疾速坠下苍穹。
　　“不——”无音凄厉挣起，伸手难及，血泪汹涌就要跳下云台，“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辛迦死死拦着她，望着血团血消逝于云层，仰天狂笑，“天帝！你伤我爱妻，害我骨血，我辛迦要你主宰之六界有朝一日，生灵涂炭！哈哈哈！”他用万年修行化为诅咒，声势浩大，直颤魔域封印。

　　拼杀中的神魔们痛苦地堵住耳朵，只听一声低沉的恸响，下一刻，遥远的天际袭来一波黑雾巨浪，却是魔域封印已碎，强大的冲击波泄了出来。
　　轰隆……轰隆……
　　天顶暗沉，五界相继一阵振颤。
　　神、仙两界灵气四散，妖、冥界惨嚎无绝，最可怜人间——江河泛滥、地震海啸，哀鸿遍野，死伤无数……那一刻，高居云端的天帝收获一卷神谕，神谕曰：灭世之力，不日将出。

　　抬眼望去，浮云一片猩红，怀中女子气息淡去，火海中，辛迦幽幽一笑，将体内所剩功力，尽数遣散。元神重新聚合，在半空中形成一个长相酷似他的白发男子，白发男子寸缕未着，初生婴孩般懵懂，崇敬地望着他，静待命名。
　　“你叫夙風，记住你的使命！”短短一句，辛迦不再多言，拥着无音金关涣散的躯体，心如止水。他对得起整个魔族，唯独负了一个她。他活了万年，到头来，只能记住和她在一起的一天。

　　“相信么无音，寂灭后，我亦能在六道轮回重新寻到你。”
　　熊熊烈焰将这对恋人慢慢吞噬，神魔齑粉、焚琴煮鹤，唯剩昆仑山巅，白衣霜尘手托一团鲜红的血球，望见长空，有一朵名叫记忆的紫云，落向人间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