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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身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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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越的话虽然平静而不带情绪,却一锤定音地让所有争执的声音全部消失了。顷刻之间,整个大殿一片寂静,因此那些簌簌落下的尘土和砖石才格外引人注意。
就在所有人都抬头去看度越头顶上传来的异动之时,一个花花绿绿的庞然大物便从天而降,瞄准过一般正正地落在了度越的怀里。
脚下踩空的木远闭上了眼睛,却没有如他想象中一般摔到地上,反而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之中,正正地被什么人揽住了腿弯和后颈。
他一睁眼,便看到了一双幽黑平静如同深潭一般的眼眸。
整个大厅上所有妖都怔怔地看着他,各色各样的神情一应俱全。
木远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到了站在度越身后悄悄对他竖起一根大拇指的钟迈,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方才,钟迈很会抓重点的耳朵只抓到了这么几个关键词:投怀送抱,屋顶,留住度越的心。
这连起来是什么?这个姑娘他是想要从屋顶上对度越投怀送抱,以此来勾引度越啊!
刚好今天晚上有夜宴,天时地利人和,他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姑娘这么有心,他当然要帮姑娘搞好后勤工作,比如。把屋顶上的瓦片弄松。
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木远捂住了脸。
气氛一时间十分尴尬,木远甚至不知道这下他该怎么解释。
“你倒是不轻。”度越看了木远一会儿,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木远:“……王上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站得起来。”
“这个时候,小玉姑娘为何会出现在屋顶上!”终于反应过来的林黎出言质问道。
木远抬头去看度越,似乎从度越眼中看出了审视的意味,不由心下一凉。
“我……”
“王上!”不等木远给出一个完整的答复,林黎便开口打断:“深更半夜,小玉姑娘不在房里休息,反而出现在大殿的屋顶之上,显然就是在偷听咱们说话!这个女人原本就来路不明,如今目的更是叫人难以捉摸!”
太过咄咄逼人的语气,引得木远不由诧异地多看了林黎一眼。
度越已经将木远放下,目光落在木远受伤的脚腕上,微微皱了皱眉,也不知有没有听进林黎所说的话。
见状,木远顾不得自己脚上的伤,扑通一声便跪在了度越面前:“王上恕罪!小玉不知道王上今夜在大殿之中是在和诸位议事啊!若是知道王上是有要事再次和大家商议,那我便是一个人死在屋子里,也断然不会出来寻找王上,给王上添麻烦的!”
他把死字咬的很重,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度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有什么话站着说即可。你来找本王,有什么事么?”
木远却没有起身:“王上已经有两天没有回房睡觉了,小玉也实在是思念王上,一个人睡又实在害怕,体内陈年旧毒似乎又隐隐又发作的意思,这才出门寻找王上,结果路上遇到了钟叔……”
接下来的话木远还没有说完,钟迈见木远突然下跪,便站了出来:“怎么回事啊?小玉姑娘,你怎么跪下了?这是做什么呢?啊?”
度越拦住了钟迈,问木远道:“你遇到了钟叔,然后呢?”
“钟叔说,您在大殿吃饭,我以为您当真没什么大事,钟叔又说让我从屋顶对您……投怀送抱,还说他会帮我,所以我这才……”说着,他抬袖遮脸,露出了娇羞的表情,偷眼看向度越。
度越果然转向了钟迈:“钟叔,小玉姑娘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少主,你说什么?”钟叔什么都没听到。
度越只能放大了声音,重新问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事情。
“嗐,误会误会!”钟叔终于听明白了,记忆力也在这个时候难得的没有掉线:“是这样的!小玉姑娘思慕少主你已经很久了,一直让我帮她想办法接近少主你,一直都想要给你生孩子!”
“……”
“…………”
他只是随便一引导,原想着就算钟迈否认也能推说是他记性不好忘记了,还真没想到钟迈能这么会说话。就算木远不是个黄花大闺女,此时此刻也实在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然后我就给她出主意,我说从屋顶上投怀送抱这个法子就不错啊,刚好少主你在大殿吃饭,这不是天时地利人和嘛,我就给她把屋顶上的瓦片弄松了。”钟迈一点也不体谅木远,自顾自把话说完。
虽然这话听着不太像正常做得出来的事情,但钟迈确实是方才度越听到屋顶上有动静,才给弄下来让他一起在这里听着的。
终于真相大白,虽然过程有点尴尬,但木远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委委屈屈凄凄惨惨。
“王上,是小玉不好!都怪我,才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他一边说着,担心度越放心得不够彻底,擦眼泪时特意卷起了袖子,露出了手臂上被鸡爪子划出来的血痕。
度越的目光果然愈发软化了下来。
“无妨。但是本王还有要事,今夜恐怕也不能回去。钟叔,还请你送小玉姑娘回房。”
“小玉姑娘一个人回去?可是少主你不跟她一起……”钟迈看来还是放不下让抱小少主的想法。
“钟叔!”木远不想再多生事端,生怕他再语出惊人,忙拉住了钟迈:“劳烦钟叔送我回去了!”
见实在拗不过,钟迈也只能叹一口气,颇为遗憾地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木远离开了众妖视线。
*
“小玉姑娘,你的脚是怎么伤着的啊?怎么伤的这么严重?”把木远送回了房之后,钟迈便忘记了木远脚受伤的原因。
不等木远回答,他便接着又道:“好像是扭伤了?我那里有可以治疗筋骨扭伤的药,特别灵验,用几次就能好了!姑娘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拿去!”
见钟迈离开,木远心累地瘫在床上,想起今日林黎对他的敌意,虽是预料之中,却仍感到有些不安。
还有,他方才听到的那点零碎的信息,究竟是什么意思?
没过一会儿,钟迈便抱着一个药坛子跑了回来。
“这就是能治疗筋骨扭伤的药!小玉姑娘,你快涂上!”
“多谢钟叔。”木远没想到钟迈还能记着回来,接过骨灰坛似的药坛,皱了皱眉。
在取得度越的同情之前他不是很想让脚腕快点好,可钟迈满眼关切,他却也不好让钟迈失落,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坛盖。
盖子刚一打开,一股刺鼻的气味便直冲木远而来,熏得他直朝后躲了一下。那种味道,说不出是什么,像是发酵过的臭鸡蛋,又像隔了不知几夜的泔水,让木远忍不住直犯恶心。
“钟叔……您这秘药的味道怎么不大好闻啊?”
“有吗?我觉得还好啊!每次我手脚筋骨扭伤都是涂这个的,很管用的,你快试试!”
“是吗?那您……还挺坚韧的。”木远眉间不住抽搐,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把手伸进了这罐黑乎乎的不明膏体之中,忍着恶心挖出了一大坨来糊在自己的脚腕上。
被挖出罐子的不明膏体愈发肆无忌惮地释放起自己的气息来,木远下意识地想用手捂一捂鼻子,却忘了手上还沾着不少药膏,一个没忍住,抱着罐子干呕起来。
“小玉姑娘!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吐了?”
“没……我没事。钟叔,谢谢您的药膏!我感觉我的脚已经好多了!您快回去吧,我马上就要休息了!有了您的药膏,我的脚一定会很快就好起来!”
钟迈却不依不饶起来:“你怎么看都不像没事啊!你看你,脸色苍白,一点血色都没有,刚才还吐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等等!你们人类干呕是怎么了来着?干呕……”
“???”木远突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我知道了!”钟迈接下来的话印证了木远的猜想:“你怀孕了!是不是我马上就能抱小少主了?是不是!”
“额……其实我……”
“太好了!王上!您听到了吗?我们狼族有后了!我没有辜负您对我的嘱托!”
木远:“……”
其他都还好,这个误会可绝对不能有!
度越和他根本就没发生过关系,这要是传到度越耳朵里,那可就麻烦了!
“那个……钟叔啊!您听我说……”
“小玉姑娘,你说!有什么需要的你就开口!你现在怀孕了,不论你有任何需要,只要你开口,我一定帮你办到!”
“……钟叔!咱们好好说话你不要流眼泪好不好!”木远忍不住扶额。
“我只是激动!姑娘啊,你知道吗?自从王上去了之后,少主心里就只想着复仇这一件事,对旁的什么都不关心。后来又发生了赵姑娘那样的事情……也怪我没有教好他,我有时候是真的担心,担心我就是到死也看不到少主给狼族留下一个小少主!”
钟迈越说越激动:“要真是这样,我……我还有什么脸去面对王上!但是现在全都好了!现在有了你,少主也终于不再自苦,知道了要和女子亲近,你也怀了孩子,一切都好起来了!只要能看见你们的孩子出生,我就是死也能瞑目了!”
对着钟迈一张老泪纵横的脸,木远突然有些不忍心说实话。
反正钟迈记性也不大好,明天也未必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木远便只好承认:“是这样,钟叔,我怀孕这个事情,您千万不要告诉王上!因为我之前听王上说,他好像暂时不是很想要孩子,我怕王上要是知道了,会不让我留下这个孩子!”
“什么?”钟迈闻言勃然大怒,“他怎么能这样呢?你等着,我亲自去和他说!”
“不不不不!不用了!”木远连忙拉住钟迈,“那个……其实先瞒着王上,等孩子大了,说不定王上就改变主意了呢?而且月份要是大了,也就不好打掉了,到时候王上也就没什么话可说了是不是?”
和钟迈交流实在是个技术活,永远都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了什么内容。木远费劲地比划了半天,才终于和钟迈达成了某些共识。
“嗯……”钟迈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先不和他说!”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木远才终于安抚好了钟迈,把人劝了出去。
应付钟迈可真是比应付度越要累得多。
今天一天实在是太过精彩,他现在只想睡觉。
*
睡梦中,木远感觉自己的脚腕似乎有些痒痒的,便忍不住闭着眼睛动了动脚腕,却感到他的脚此刻正被一只大手牢牢握在手中。
那只手暖暖的,正在一点一点摩梭他的脚腕,手心带着薄茧,还挺舒服……
等等!
木远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了正坐在床边给他按摩脚腕的度越。
“王王王王……王上!您回来了!我还以为您又要一晚上不回来呢……”
“我确实一夜没有回来。”度越淡淡看他一眼,朝窗户扬了扬下巴:“已经晌午了。”
“是吗?那还真是……时光飞逝日月如梭啊!那个……王上,您可以不用这样,我的脚自己会好的。”
木远还没从昨天的事情里面完全回神,且每回都是他上赶着伺候度越,头一回颠倒过来,这幅画面冲击力略大,让木远一时间忘了自己的计划,很是不适应地挠了挠鼻子,手都不知道要放在哪里。
“无妨。”度越是一个很随和的狼王,一点不觉得他给木远按摩脚腕是一个掉价的行为:“照顾你是应该的。”
他终于把木远的脚放回了被子下面,起身擦了擦手,端了一碗鸡汤,照顾病号似的递到了木远的手里。
“昨夜的事,你不必担心。我已经警告过他们,日后应当不会有人再对你不敬了。钟叔年纪大了,做事总是颠三倒四,你倒也不必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木远闻言,点点头,楞楞地喝了一口鸡汤,心里突然莫名有些酸酸的,连鸡汤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但是……”度越又坐回了床边,眼底罕见地带着一丝柔情:“你为何不告诉我你怀了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