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无桥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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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前辈的这座宅院半面环水，与传闻中川水天依山而建饶水栖居的仙府差不多，同样都是偌大的庄园临近凡俗，和世间喧嚷的洪流齐头并进。
入了夜的旧宅本就让人浮想联翩，画本的鬼怪故事大多取材于此，更何况这还真是个处处有玄机的仙府遗址。
两人自入门起就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幸得应辞剑不知是川水天成圣的前辈留下的残剑所锻造，居然与府中不少阵法相契，倒省去了不少麻烦。
连翎不知其间缘由还称赞谢宫主不愧是大家出身，却不想当即让谢簌黎打破幻想。
修仙门派林立的时代朝廷依附仙门而存在，在区域划分上与如今大不相同，不寒宫所在的东郡虞州原属桑朔之地，与川水天比邻而居，初代宫主与川水天家主曾为八拜之交。只是当今早也找不修仙的门派世家，不寒宫虽然保留传承，却与江湖门派一般无二。
说起来也是事实，稀世名剑的锻造除了要上好的材料，还要有这份手艺的锻剑师，可这两样都不是随随便便能找出来的，如今修门拿前辈遗剑来重新锻造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了。
谢簌黎虽然幼时是个谁也管不住的“混世魔王，可该学的东西一样都没少，结界阵法破的称心顺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且连翎在战场上拼杀了数年，年少时他也是照做储君培养，天下饱学之士哪个没当过他老师，除了打仗外也是个杂家，只是平日没有用武之地。
两人今日似乎运气颇佳，埋伏的一两道小机关都在两人的配合下化解，到了关键所在之处前都并未受伤。
眼见就到了后院中央，水流在这里汇聚成了个小湖，在其中央有一个湖心亭，四周却无桥无路，湖面上甚至连片荷叶都没有。
“这可真会给咱们出难题啊。”连翎捡了片落叶抛入湖中，却并如寻常水面一样漂浮，打了个旋后沉入了湖中不见了踪影。
他把剑收入鞘中，笑盈盈的看着她，说：“谢宫主这可怎么办？”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这落叶又没有过湖的心，自然会落入其中，怎么样要不要赌？”谢簌黎同样把应辞剑收回鞘中，“我先走，若是我错了你再另想他法。”
“那可不成，”连翎把剑挡在了她身前，坚定的说，“要走就一起走，说好的风雨同舟生死与共呢？”
谢簌黎没想到连翎有把生死置之度外的魄力，王公贵族不都应该惜命的很吗？
她点头表示同意，却不想下一秒那人拉住了她的手，平日里用剑谢簌黎并不会往手上缠白布，此时深更半夜他们两个年轻人拉着手说不出的怪异，可偏偏她又说不上这种怪异从何而来，结果就这么鬼使神差被连翎拉着手踏向了湖面。
果然如她所想的那样，当两人的脚落在湖面上时，那落脚之地的涟漪即刻停止了波动，成了结实的平地，而目光能见之处依旧可见水面上月影波光。
她舒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她能感觉到连翎握着她的手略松了一些，似乎与她一样也是暂时放下了紧绷的心弦。
镜湖如镜照影的是人心，心志若坚便可成镜，一但心态不稳，镜碎人亡。宅院的主人自然不会容人轻易过湖，果然筝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荡入两人耳中。这筝声在夜色中格外突兀，引得人哪怕心知是陷阱也不得不侧耳聆听。
“凝神。”谢簌黎出声提醒道，下一刻握在左手的应辞剑倏然出鞘，发出的剑鸣破空袭去，切断了这扰人的筝鸣。
这“无桥无路”的湖心亭在两人踏入的那一刻烛火通鸣，远离岸边的喧嚣，周围只能听见“哗哗”的流水声，就在谢簌黎准备查探下四周玄机之时，抬头却见个衣衫华贵的青年。
说是青年是因为谢簌黎着实看不出他的年岁，层层叠叠的华袍锦缎穿的他身上并不累赘，反而突显出上位着的气度，渊渟岳峙，高山耸立，不容人直视。
他手里捻了把折扇在胸前轻轻摇着，而腰间更是系了一堆挂件，从璎珞到香囊那叫一个齐全。
看到这身打扮连翎嘴角一抽，他好歹也是在皇宫长大，看得出这身打扮除了华丽之外还占一个字“贵”，这人有钱啊。
谢簌黎抱剑跪了下去，道：“晚辈不寒宫谢簌黎拜见前辈，深夜叨扰前辈恕罪。”
连翎虽然不知此人是谁还是随着谢簌黎拜了下去，不过能与此处投下如此逼真的虚影，想来是此间主人无疑。
“不叨扰，两位小友请起。”那青年眉间含笑，温和道，“除了师兄师姐我倒是很多年没见过这样才貌双全的佳人了，”他一指连翎道，“这位小友出自哪派呢？”
“承蒙前辈夸赞，连翎不才并非江湖中人。”
“好名字，”青年人称赞道，“双刃为羽，令字在前，千军万马皆从你之命，只不过这两刃有一向己，小友切记珍重，勿要伤己呀。”
“多谢前辈指点，连翎记下了。”
随后那人又转向谢簌黎说：“阿爹曾受过不寒宫恩惠，当年曾言若不寒宫他日临在深渊，顾氏子弟当有一人挽其与生死存亡，我观这生死存亡之机已道，姑娘真的不是姓顾吗？”
谢簌黎说：“簌黎并不知生父母名讳，只随了师父姓氏。”
青年人收了折扇一笑感慨道：“也罢，姓氏不过是人口中的纽带，不寒宫有你这样的后人再传承百年不成问题，可惜川水天早已没于黄沙，我这府邸也是许久不见人烟了。”
“川水天虽已无后人传承，但对后世的影响仍在，晚辈正是为破阵而来，只是如今修门衰败世无圣人，晚辈只好破了前辈留下的阵法。”
颜家主的容颜停留在了得道之时，多年以来从未改过，哪怕飞升后也是一样，他听完谢簌黎的话，回忆起了过往的岁月，投影之下的眼圈有些发红，他继续说：“过了不悔镜就是飞仙城机关所在，你们且去吧。”
话音刚落眼前青年的浮影一晃消失，谢簌黎垂帘欲思，一句传音却到了她的耳中。
“他是帝星，你手里的应辞剑是本是弑君利刃，两剑相撞势必要不死不休啊……”
不死不休。
听到这谢簌黎勾起了嘴角，余光却见连翎神情无异，便知这话只到了她一人耳中。但她不信天命，什么不死不休她偏不信，若两人有朝一日真要争斗，哪怕躬身奉剑等连翎来取她的命也心甘情愿。
进了亭中暗道拾级而下，起先狭窄的木梯子只容一人通过，越往下却豁然开朗，到了开阔处几乎可容纳一营兵将，在最引人侧目的就是挂在墙上的一面镜子。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连翎念出来旁边的题诗，“湖心亭、不悔镜颜家主当年也是个诗酒风流的人物啊，不过说起来他即能投下影像与你我对话，为何不出手破了此局呢？”
谢簌黎说：“一旦飞升行事不必再顺应天道，而他们本身便成了天道，一息一动同气连枝有心而为也无法行之了。”
“这样说起来飞升也没什么好的，”连翎说，“那你们江湖中人问道练武是为了什么？”
连翎这话问出的轻松，心里却是在打鼓，生怕谢簌黎真给出他一个就是为了求道得答复。
好在谢簌黎笑道：“我若是为了求道便会在虞州安心修习，才不会来这凄风苦雨之地，我本就是个不信天命之人。”
“我也想不出前朝那些君主为什么一门心思的想长生不死，”连翎已经有些困倦，伸了伸筋骨道，“这不悔镜要怎么过啊。”
“你站到不悔镜前照出的不会是你现在的样子，而是你过往之抉择的相反面，然而你会入幻境，需得做出同样的选择才能破障而出，谓之不悔。”谢簌黎对这些如数家珍，简单解释了出来。
说着两人站到了镜前，说来也是奇特，虽是两人并立却只能看到自己，连翎少见这种难解释的奇观，感慨道：“果然是圣人大能，看来只能靠自己了。”
谢簌黎抱剑神情颇为轻松，似乎已了然自己的选择不会出错，她盘膝打坐在地，歪头托腮看着连翎说：“师兄多加小心，一会见。”
“师妹怎么如此自信呢，”连翎挑眉道，“你从来没用后悔过自己选择？”
“我觉得我现在选的路就是最好的路，没什么可后悔的。”
“那一会见。”连翎把剑搁在地上，看着谢簌黎闭眼敛息，已入障中。
他抬头又看了一眼镜中自己，明黄色的长袍上修者繁琐的龙纹，正端坐在龙椅上，冕旈下藏着的深色眼眸藏着虎狼的狠恶，似乎半点不容人窥勘他的心思。
这就是他要做出的选择。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无桥无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