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 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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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衡声-现在】
床头的烟散得雍容，衬着窗外斜卷的夜色，就是一片完整的静默了。在满室微微靡丽的气息里，我的指尖沿着身体游离下去，感觉着他的唇方才一触的温柔，心里满满的，全是安静而凄凉的怀恋，以及不可名状的，纪念。
我在深深的夜色里，静静地，用力地，闭上眼睛。
对。我下了药。
换得他要我一夜。
他走的时候满脸都是不可理喻的愤恨。夺门而出时眼光里满满的嫌恶鄙夷和恼火，甚至连有衣物遗落在我这里，都不曾发觉，只自顾自走得匆忙。
也好，你好歹算是，留了件纪念给我。
也算是，我们孽缘一场的纪念。
【封眠-现在】
房间外是深黯如泪的天色。静默地幽幽蓝着，自顾自地，淡漠得像是无知无觉。没有月，只有微微摇曳的星，浮动的夜息翕动着，像是夜里不愿安息的怨灵，凄凄的惨然苦笑似的。
我心里只是凌乱的废墟罢了。
大门口景迟温婉微笑点着的灯。夜色里那样熏黄温暖。她一直等，一直等。看到我满身迷乱痕迹也什么都不多言。现下她已在我身边睡稳，温隽的眉目，算不得倾城之色，却美得家常，美得惬意。眼睫静好地垂着，嘴角都是清明的笑意，像是十足安心与满足的模样。
而叶衡声……
我现在是怎样想他？是该恨他么？
我早该明白。这一切都是真，亦都是假。
榜眼，家门口大红榜的风光荣耀。翰林，和一场一场显然是过蒙的拔擢。娶公主为妻，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场场倾轧，却得以幸存，种种云诡波谲都安然无恙。得娶景迟，算是遂了得见最似卿卿之人的心愿。
我这些甜蜜的小幸福。
那位者少爷眸色清明的模样，连燃了怒火的时候都是漂亮的：“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这一切，都是他给的？”
果然。果然。
叶衡声去见皇。一去便是一年。
今日，据当年他决绝断情，整整一年。
他回来了。依旧是风华璨然，倾倒众生。依旧是万千宠爱，炙手可热。而我却完全不同了。从昔日的翰林变成如今一介布衣，只有这座房子，还恩赐地留给了我，像是对过往繁华的见证，讽刺异常。我也知道，那个向来不理常人事的天子，又是为何在指使一群人将我推入深渊时，还要留下这个给我。
他知道，如若衡声回来时发现邻人易主，以他那样的聪明，想都不必想就知道是谁翻手为云覆手雨。只需要拖延那么一会，让他在冷静后再发现我的惨状，衡声那样的人，自然会知趣地装作什么都不知吧。
从头至尾，他在乎的，也只是衡声而已吧。其他人的死活，又关他什么事呢。
也对。当年他爱的，是与卿卿携手，红袖添香，书生意气的封眠。如今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封眠了。我三十二岁了，已经开始老去，再重新考试，只怕再也考不中。不论是抄卷人还是阅卷人，见得“封眠”这个名字，也没有人敢取吧。
如今天下谁都知道了。那个叫做封眠的男人，不过是可以拿来恣意凌辱却还是能讨好上司的人。
我这一生，到了这一步，明天的事，明天以后再明天的事，都已经可以想见了。那些曾经沸腾发烫的理想，那些新鲜稚弱的向往，也算是结束了。我所谓的人生，也算是过完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是要我？
在他身上清醒过来时其实是欣喜的。让我这样承认虽然太过无耻，但心里那时几乎想要跳出喉咙口的愉悦让我激动得微微颤抖。极力维持愤怒的表情，我匆匆忙忙穿了衣逃离，看都不敢回头看一眼。
但也只是那么一眼，他只是斜斜靠在床头，脸上还有情潮未退的红晕，眉梢眼角都是无尽的风情，那像要满出来的伤心，就已经蓄在静默的眉眼里。他不在看我，却又什么眼光都像是在我身上，绵绵密密地织着，竟似有萤烁的泪光，那双漂亮得浑然天成的眼睛，像是一汪闪着流光蹉跎的湖。
为什么我要这样刻意地伤害他。为什么从我们遇见开始，我就一直在辜负他。为什么我们走过了整整十年，虽然不是并肩，虽然不能同舟，我们却还是走过了十年。为什么他那样的骄傲，能为我卑微整整十年。
为什么我们从十年前开始，就羁绊着互相折磨？
然而，我心里的全部预感。都在指向着同一个方向。
我是不是，彻底错过你了？
我知道这一次伤得狠了。他刚刚回来，不过是想见我，便给了他好一碗闭门羹，他迫于无奈下了药，我自己也不是没有……觉得愉悦，偏要摆出一副清高模样，嫌恶似的看他，再怎么坚强高傲的人，也未必受得了罢。
我记得弱水跟我说过，一个人伤心到了尽处的时候，也就不伤心了。只是，没了心。那是我们唯一一次真正像夫妻一般夜话时，我看着她眼中如焚死的灰，将手绕到她身后轻拍她的背以示微不足道的安慰。
他是不是，已经被我伤到，再也不敢爱了？
我扭过脸，看向身边熟睡的景迟。
我看着她。像是要用力记住她的模样。
因为。
因为我已不敢许诺，当我念及世间情爱时，第一个想到的，会是这张亦是卿卿亦是景迟的脸。
东风恶，欢情薄。请原谅。这一生，我再也不能当真只念红酥手了。
一杯愁绪，十年离索。
衡声。
我这样恨你。你让我发现自己如此羸弱不堪，没有你的庇护就会丢掉一切无法护佑我所想要保护的人。我这样恨你。你害死了卿卿，那个我原本会幸福地相守一生的女子。
可是我。
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爱你？
你不在时我是真的很想念你。见到你时却又忍不住恼火。迫切想要打听你的消息，得知以后却又装出无所谓模样。
我还是应该恨你。不是么。
因为爱你已经不会有结果了。
三年前弱水过世。那个光鲜了一世，富贵簪缨的女子，死前抱着她带来的锦囊哭了一夜，泪水横斜的杂乱狼狈模样让人心里发疼。
她将一切都告诉了我。
有关那个在我们婚礼上自尽的女子，七素。
印象里那是一个情致非常的女孩子，生得俏丽跳脱，伶俐精巧，眉梢眼角都是生动的鲜艳。和弱水关系亲密。只是我不知，她们竟然是相爱的。
以前我自己对于这种同性之间的事，大致是又嫌恶又憎恨的。我以为所谓同性之间的情爱，不过是情欲与放纵。我曾经从不相信同性之间会有这样山无棱天地合的爱情。
我曾经以为。
也就是，我知道我错了。
弱水对我说。一个人伤心到了尽处的时候，也就不伤心了。只是，没了心。她是这样告诉我，非但是她，还有七素。是她让那个女子丢失了曾经鲜活而充满期待的心，是她结束了这段爱情，和七素的生命。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段话，是说。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顺从了俗念成婚，是让七七伤心。
“所以，阿眠，我知道我们彼此间都没有情。但我真的想告诉你，惜取眼前人。不要让他人为你，失心。你会后悔一生。”
那么。
叶衡声。
衡声。
阿声。
我……
是不是，再也来不及？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 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