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女郎之郭芙》罗开

1、金女郎之郭芙

　　郭芙是我少年时看《神雕》最不喜欢的角色。当时和周围人谈论，似乎有同感者甚众。究其原因，除掉对主角的一再损害，其骄横跋扈的性格才是主要的。大概普通人在童年少年时候，都会经历几个类似角色（比如家境好而脾气坏的同学）对自己的欺侮和对自尊心的伤害，而郭芙唤起的就是这一类并不令人愉快的感觉。

　　（我怀疑金大侠自己可能就有类似经历，因而写到郭芙时便极尽刻薄，令她除了貌美外一无是处，并且处处不忘记安排她出乖露丑）。

　　其实少年郭芙的过失，一来是由于她的父母不合格，教养不佳，郭芙当时还不过十六七岁的半大孩子，人品性格固然有缺陷，毕竟不能全算作她自己的错；二来她的过失多数只是冒失鲁莽，或机缘巧合，或误打误撞，才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譬如她当时若不是正好持了削金断玉的君子剑，可能后果便只是杨过臂上留个口子（她一剑砍落出于一时愤激而不假思索，倒不是真想要断杨过的一只手臂）。而小龙女正好在运功时给她的毒针打中，更是凑巧加不巧。

　　现在我以偌大年纪重看金著，郭芙就不大能使我动气。倒不是说我上了年纪脾气变得宽以待人，而是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郭芙的性格惹人生厌，换个角度来看，是她相当不幸之处，而且改变的可能微乎其微。

　　《神雕》因为要保持人物设定的前后连贯，所以十六年后重新出现的人都几乎全盘维持了原来的性格。郭芙再出场时已是三十许的妇人，但是头脑愚笨如故，心胸偏狭如故，行事鲁莽如故，性情蛮恶如故……这时给人的感觉就不再是可厌，而是十足的可悲。

　　年轻的女孩子多多少少是占点便宜的。特别是生的美丽的，性格只要不太坏，或者至少坏得不太明显，都能招人喜爱。（那杨老先生不是说了么，“青春，永远的青春。”）年轻女孩子的娇嗔是动人的，任性是可爱的，连发怒都可以是美丽的。

　　但是女孩子总要成长为妇人。失去那一点点流动亮丽的青春以后，总要有点别的东西补上吧？珍珠若不想变了鱼眼睛，就得变成别的什么，即使不再是珍珠了，好歹也要有另一种光彩。——说实在的，金庸的许多可爱的女角，就很难想象她们变老后，倘若脾性不变，是否仍能使人觉得可爱；更不用说原本就不怎么可爱的郭芙。

　　《倚天屠龙记》里为前文续上一笔，提及郭黄夫妇和儿子郭破虏与襄阳城共亡，没说到耶律齐和郭芙，估计继续活着的可能性比较大。郭芙这时大约年近四旬，失去了一贯作靠山的父母，又无将来可作依持的儿女，青春不再，美貌将逝，为人处事毫无长进，能力智慧付之阙如， “差有一日之长者，唯横蛮泼辣也。”——在当时的夫权社会里，耶律齐的爱情是否尚能长存，真是教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