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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优雅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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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蓝色鲸鱼小小的,快活地绕着鹿濯转圈。声音就是从它身上发出来的。
何许主动介绍:“我的精神体,珍珠。只要你不离开这个泡泡,就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对话。”
鹿濯抬手摸了一下鲸鱼,指尖传来一种光滑的触感。
“我叫鹿濯,这是小花。”鹿濯一把抱住企图用角去摸珍珠的小花,他发现珍珠已经越飞越高了。
鹿濯抿了抿嘴,仰起头,对着珍珠客观陈述,“小花有些好动,不是故意想撞你的。不好意思。”
“没事,珍珠其实挺喜欢这样玩的,不用在意。”何许声音带着笑意,“时间有限,长话短说,你知道游飏在哪吗?”
鹿濯说得干脆果断,“生命之因。”
“生命之因?你确定吗?”何许声音中的笑意散去,多了些严肃与沉重,他问得急切。
鹿濯听出来了何许藏着的担心与焦虑。
这是正常的,当人初次接触陌生空间时,会下意识寻找自己最信任依赖的人。
但是,为什么呢?何许明明才来没多久,他为什么会对游飏进入生命之因有那么大的反应?
鹿濯敛了心神,他很确定,何许知道一些秘密,和游飏有关,和生命之因有关。
他对这个问题没有一丝隐瞒:“四天前,哥哥就去了,没有回来过。”
对面明显进入了沉思,鹿濯看着半空中的鲸鱼徐徐下落,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鹿濯好奇地想,何许的意识难道现在就待在珍珠体内吗。如果现在让小花把珍珠撅起来,在空中翻滚,那何许的本体会有这种晕眩的感觉吗?
看着停滞在空中的珍珠,鹿濯有些跃跃欲试。
但没一会,珍珠的眼睛恢复了神采,它在空中抖了抖身子,“没事了,既然你叫游飏一声哥哥,那以后我也是你哥了,以后咱仨就一起把日子过好。”
何许控制着珍珠,让珍珠凑到鹿濯面前,用一双不大的眼睛传达出一种“以后大哥罩着你”的气势,语气中带着期待,“来,喊声哥哥听听。”
鹿濯:……
早知道就让小花撅两下了。
何许:“鹿濯?怎么不说话。”
鹿濯抬手捏住小花的角,面上表情不变,“大哥,我不喜欢说话。”
哦呦喂,居然叫我大哥。
何许有些受宠若惊,印象中,游飏小时候对他都是喊着何许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其实挺喜欢的那样的,被人捡回来的孩子,被赋予的名字,在一天天一遍遍的重复中,变成了刻在生命里的烙印,是他活着的证明。
哥哥这一称呼,对于何许而言,没有那么重要,他不在意世俗创造的名词所蕴含的意义,他只在乎身边触手可及的人和物。
但现在被鹿濯这么一喊,一种微妙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莫名地,他突然想到了游飏被带走那天。
单薄的小人站在大门口,背挺得很直,顶着对面不怀好意、猜忌、蔑视的眼神,声音不卑不亢。他说,要带就带我走,你们的机器对他身上的血有反应,他身上的血是我的,你们的目标是我。
那天天朗气清,阳光很好,何许明白了一个冰冷的道理——游飏之所以只喊他的名字,是因为只有这样,何许才能没心没肺地长大,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游飏的保护。
游飏会和何许一起分担照顾家庭的责任,他们可以一起养家,一起学习,但不能一起进入灾狱。他们的责任是一样的,但在危难之际,游飏却站在了最前面。
一夜之间,脱胎换骨,何许接触到了世界的另一面,心智变得成熟,行为变得稳重。想起何老头临终前的话,何许稳住心神,连忙说:“链接马上就要坍塌了,等游飏回来之后,你让他放出精神体,珍珠…能定位他…精神体…的位置……到…时候…说……”
啪的一声,泡泡破了,那头在空中悠闲遨游的鲸鱼也消失了。
鹿濯低头思索一番,他决定帮何许加快一下进程。
用意念交代小花要点后,鹿濯抬头,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监控,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他没有迈出去,所以守卫没有拦住他的行为。
鹿濯平视前方,视线对着对面一个人身上的纽扣,声音清晰:“我有一个请求。现在,立刻,马上把一七三送回#1房间。”
“理由。”卡因利维斯阴魂不散的声音从对面那个人身上的对讲机里飘出来。
“我的精神体现在很焦躁,它需要闻到一七三身上的味道,我控制不了它,它要发狂了。”鹿濯在心中对小花说开始,小花心领神会,立马开始在地板上跳起踢踏舞,用墙壁磨鹿角。
伴着身后传来的金属凹陷声和木板断裂声,鹿濯淡定补充:“就像这样。”
心里默默对小花说,“加大力度,跳到让他们不得不给我们换房间最好。”
小花刚好满身的精力无处发泄,在长鸣的警报声中,舞步越发激昂。
声音很大,噼里啪啦的热烈中又带着指甲划过黑板的惊悚感,甚至能感受到地板的震动,鹿濯注意到有人的刀穗上绑的的绿色石头一直晃动。
“零,精神体的精神面貌与主人的精神面貌息息相关,可以说是你荣它荣,你损它损。难道说,你现在一副冷冰冰的雪人样,实则是你表现疯狂的特有方式?”
小花闹得动静越来越大,不少守卫都已经忍受不了魔音贯耳了,鹿濯依旧稳如泰山,“我的精神体特殊,精神海特殊,是你亲自检查过后亲自认证的。”
言下之意,现在的情况以及未来小花的各种反精神体行为,都是卡因利维斯亲自认证的“特殊”。
“呵,好一个特殊。”卡因利维斯的声音被电流染得失真,听不出来喜怒,“可以,零,你提前使用了你的礼物,我会收取相应的报酬的。好了,芙洛,把他送回去。”
在等待过程中,有人试图制止小花的行为,还没靠近就被鹿角撅飞了,强烈的震荡加上不停的魔音,落地时就已经昏了过去。
剩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试图发射专门针对精神体的麻醉剂,却被悬浮的金色粒子拦住了。守卫长简直要气炸了,这时一个小弟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看向鹿濯。
早在他们决定用武力制止小花的时候,就把鹿濯安安稳稳地请到了外面,周围占了一圈人守着他。而现在,鹿濯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身边也浮着眼熟的金色粒子。
守卫长看了看自己阵营,灰头土脸,倒了一地,乌烟瘴气,他从未见过如此棘手的对手,他愤怒地吼出来:“你故意的?”
鹿濯眨眨眼睛,好声好气地说:“不是。这个一直都是我一半,小花一半。没有人能控制它们的。”说完还捏了捏,刚刚坚硬得能把精铁制作的针头撞断的粒子现在就像橡皮泥一样,被捏成各种形状。
“我……”
守卫长话才开了头,就被刺耳的金属撕裂声打断,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墙体被撞成碎块,碎块砸向地面的撞击声与金属扭曲的吱呀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最后是小花伴随着空气中残留的粉尘,在整个研究所都响起的遇袭警报中从洞口中滑步登场。
“……去。”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才进入走廊的芙洛等人,氛围凝重得像全宇宙都炸没了一样。
鹿濯指尖轻触掌心,发出“嗒嗒嗒”的清脆声响,心情不错地说:“看,一七三一回来,我的精神体这不就安静下来了。”
小花施施然回到鹿濯身边,姿态优雅,神色端庄。
众人顺着鹿濯的目光,望向走廊的尽头,只见芙洛黑着一张脸,浑身郁气走来。
鹿濯发现游飏是坐着轮椅,被人推着。
是腿受伤了吗?
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鹿濯不露痕迹地扫视游飏全身,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也没闻到冷淡的血香味。
芙洛等人没有靠近,因为一地碎石拦住了路。
“冯渊。”
守卫长立马站直,“江、江主任。”
“把这里收拾干净。”
冯渊感到任务艰巨,“这数据线这样的……”
芙洛狠狠捏了捏眉心,“另有人来修,先把这些碎块搬走。”
冯渊忙不迭地应下,让还清醒的守卫一边拉人一边搬碎块。
等碎块处理得差不多了,鹿濯自觉走到芙洛那边。
芙洛看着面前的小孩拧眉不语,心想,果真和他父亲一样,是个祸害。因此声音更是毫无温度:“博士让我转告你,明天上午,去第一实验室。”
鹿濯本以为会让他去生命之因,但去第一实验室也没差别,他敷衍地回了一个“哦”。然后对芙洛伸手。
芙洛示意身后的人把游飏推给鹿濯,鹿濯一只手握住轮椅扶手,另一只手依然伸着,“我们需要新的房间。”
芙洛耳朵上挂着的通讯器闪了闪,她沉默片刻,让身后的人带鹿濯和游飏去#34房间。
好轻,鹿濯推着游飏,漫无目的地想。走廊仿佛没有尽头,所有房间的门都与墙壁融为一体。
鹿濯记得带他们去#34房间人的铭牌,叫浅萤。对方跟卡斯罗不同,话少,一直走在前面带路,鹿濯猜测游飏也没见过她。
说起来,鹿濯有些委屈,从见面到现在,游飏一句话都没跟他说。
好吧,或许是自己这次的行动太过冒进了,所以哥哥还没有反应过来,鹿濯在心里找好了理由,继续推着轮椅向前走,小花跟在后面。
游飏低着头,没有人注意到他微微扬起的嘴角,以及眼睛中明晃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