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日蝉鸣》味酸

29、第 29 章

　　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孙老师直接发了个古诗默写的卷子，让他们先做二十分钟。
　　程易慎靠着椅背，右手搭在桌上随手写着，余光时不时看一眼谈熙。

　　这些天他看的最多的就是她的侧脸，有时候她放下头发，就什么都看不见，但更多时候都像现在这样把头发扎起来。
　　轮廓分明的下巴和那小巧的耳朵便一览无余。

　　其实她不呛人的时候，真的蛮可爱的。

　　就是一个漂亮乖巧的少女，像默写的这段时间，她一直保持着一拳一寸一尺，两只手臂贴在桌面，背挺得很直，轮廓精致。

　　头顶突然落下一片阴影。
　　他仰起头，看到了孙老师质疑的眼神。

　　干嘛？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的样子——靠在后面盯着同桌，桌肚里还放着语文书……

　　我去，好像一边翻书一边抄同桌。

　　显然孙老师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没有证据，只能拍着他的背说道：“坐姿坐好，歪歪斜斜的像什么样！”

　　程易慎往桌沿靠了靠，两手都上了桌，假装老实。

　　孙老师满意地走了。

　　程易慎重新开始写卷子。
　　但就这么挪动右手臂的时候，一不小心撞上了谈熙左臂的胳膊肘。

　　？
　　谈熙不辍的笔一顿。

　　她偏过脸看了他一眼，又淡定地转了回去。
　　那副表情好像又在说没关系。

　　不然这胳膊肘一动不动是什么意思？

　　他盯着那钝圆的关节，忽地浅笑了一声，吊儿郎当地继续靠向桌子，右臂放肆地往隔壁桌伸展。
　　——两只手臂再次碰到了一起。

　　谈熙没有转头，只是身体一僵，过了一会儿又将左臂往自己方向挪了些。

　　程易慎越发肆无忌惮，再次把手臂移了过去。
　　这次更过分，他的手臂几乎伸成了钝角，和谈熙的左臂大面积的贴合，两人手腕突出的骨节亲昵地碰撞。

　　谈熙总算停下笔，转头看了过来。
　　盯了会儿两人接触的肌肤，又抬眼看他的表情。

　　程易慎微挑着眉，手臂却没有任何收回来的意思，甚至还将自己的试卷往右放了些，非要别扭地写着卷子，一脸“你奈我何”的挑衅。

　　谈熙望着少年透着光的眉眼，还有那幼稚极了的举动。
　　那原本已经消失的玩味死灰复燃。

　　其实程易慎原本就是这种性格吧？
　　好像和谁都很没有距离，犯懒的时候来者不拒，有兴致的时候说两句玩笑话，但谁要是不顺着他的讲究，就会被隔开千里之外。
　　接触这么久，她觉得他太事儿逼，可是这周坐在他的朋友圈里才意识到，他只是随性惯了。

　　就比如这一周莫名其妙的少爷脾气，还有现在不知缘由的主动示好。

　　他心情不好时直剌剌爱答不理，想亲近时又不容对方拒绝。像是所有的情绪都从举动中展露无遗，一点都不需要瞻前顾后，也不需要担心是否会惹对方不喜。

　　真是个被爱惯大的男生。

　　谈熙垂下眼，盯在两人贴近的地方。

　　忽然抬手。
　　两指一拧，揪住：“我说过不要耍流氓的吧？这是憋不住露出本性了？”

　　“嘶——”
　　程易慎猛地缩回手臂，龇牙咧嘴地把一张帅脸皱成丑橘，“你能不能别总诬陷我耍流氓？”

　　谈熙：“你有前科。”

　　“……”
　　“那你平时对别人不是挺能忍的，怎么对我只有一阵怼？”

　　“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谈熙其实说的是她欠程家情，又不欠别人的。可是落在程易慎的耳朵里，意味可就千差万别了。

　　他倏尔一笑，眉眼全是舒展的惬意，沉寂了许久的少年得意扑面。
　　“算你识相。”
　　盯了会儿谈熙的侧脸，他又拿起笔写字，笔尖在试卷上戳来戳去，嗒嗒嗒嚣张的狗爬字，像极了此刻洋洋得意的本尊。

　　谈熙：这人又在得瑟什么？

　　她忍不住偏头瞥他，望见了他眼底的笑意。
　　静默两秒，到嘴边的嘲讽又咽了下去。也不知怎地，平日里总是抿直的嘴角翘了翘。

　　算了，大人有大量。
　　她原本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伏在桌上继续些卷子，神情专注。

　　程易慎扫她一眼，葱白的手指一笔一划，字迹工整，每一个字都像是落在了他的心里。

　　他靠着椅背，怔怔出神。

　　-
　　宋义茵发现，原本没有进展的后座两人好像有了变化。
　　尤其是周五换座位，更能看出些不对劲儿。

　　男生帮女生搬桌子的福利只有上次韦轻宇撺掇的那回，现在都是自己搬。
　　这周他们在第四组，应该换到第一组。
　　路途太遥远，娇无力的妹子们选择拖过去，满教室都是哐哐哐的拖拉声，又刺耳又难听，说话都得嚷嚷才听得清。

　　在一众愁眉苦脸拖桌子的女生中，谈熙抱着书往返好几趟的身影就格外明显。

　　她有多少书需要搬这么多趟？
　　宋义茵忍不住伸着脖子望去，冷不丁便看到，程易慎把谈熙的桌子先搬到了第一组。

　　程易慎！
　　帮谈熙！
　　搬桌子？！
　　刚换座位的时候就一个过道的距离，他都不肯帮忙，现在横跨整个班级却伸出了援手？

　　打死她都不信这只是因为慎哥想助人为乐啊！

　　然而她没来得及问，换座位刚结束，谈熙就被戚文琪叫了出去，她回头对上慎哥懒仄仄的俊脸。
　　忽然就怂了。

　　心里挠痒痒似的憋到了晚自习第一节课下课，宋义茵听到身后座椅拖开的声音。
　　还有程易慎懒洋洋的一句话：“帮我也倒个水。”

　　“哦。”

　　然后！
　　宋义茵就看着谈熙怀里抱着两个水杯，真的就向饮水机走去了！

　　心中脑补了万字八卦长文，宋义茵赶忙拿起自己的杯子跟上。
　　走到工具间的饮水机前，就看到谈熙手里拿着一个水杯正在打水。

　　F家联名新款，崭新的双层玻璃杯，两千块还没有任何折旧的迹象。——一看就是程少爷的。

　　有情况！

　　绝对有情况！

　　也许是她火热的目光太灼人，谈熙抬头看了她一眼。
　　宋义茵干巴巴地假笑：“好巧，你也来打水啊。啊，你的水杯挺好看的。”

　　谈熙：“不是我的，是程易慎的。”

　　哦。
　　大家都知道。

　　宋义茵：“慎哥怎么让你帮他打水啊？我还以为你们关系不好呢。”
　　谈熙：“是不怎么样。”

　　她松开热水键，盖上盖子，从容地把杯子递了过来：“你等会儿回座位帮忙带过去吧。”
　　宋义茵一愣：“这……这行吗？”
　　谈熙给自己的水杯加水，说道：“不行吗？那你就放这里，等他自己来找吧。”

　　说完，她不急不缓地拧上盖子，拎着自己的水杯扬长而去。

　　真的就不管了？

　　她看着谈熙把她的水杯放在教室门口的置物架上，走出了教室。
　　这架势……好像去厕所了？

　　宋义茵犹豫地把水杯带了回去，程易慎看她将水杯放下，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懒散表情：“谢了啊。”
　　她像是不经意问道：“慎哥怎么让谈熙帮忙打水啊，真稀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程易慎抬眼看着她略带探究的笑颜，眉梢半挑：“懒得动。”

　　理由倒是没什么好挑剔的。
　　之前韦胖坐这里的时候，慎哥的水喝完了，他也会让韦胖帮忙买瓶水回来。

　　宋义茵好像被说服了，又好像察觉自己的八卦表露得太明显，缩回前桌，没再继续问。

　　-
　　晚自习后的补习结束，高二放学了。
　　明天是周末，补习教室里的众多学渣们心已经放飞了。男生们讨论着明早电视要转播的篮球半决赛，女生们聊着最新的偶像八卦，各有各的热闹。

　　程易慎看了眼前排已经空了的某个座位，背上书包，也准备离开教室。
　　身边的李酷乐激动地扑过来，问：“诶，明天有空吗？”

　　程易慎稳了稳身形，拍开他的手：“干嘛？”

　　李酷乐改勾为搭，兴冲冲地说：“明天一起去韦轻宇家看球呗，他躺在家天天喊着耐不住寂寞，反正咱们离得近，有空就去呗。”

　　“再说吧。”

　　“别再说啊！宋成何铭他们我都叫上了，还有梁婷她们几个女生也去。”

　　程易慎挑眉：“也去看球？”

　　“代表班级去看望病号。”

　　程易慎想了想：“明天没空。走了啊。”

　　李酷乐搭在他肩上的胳膊一落空，差点栽倒，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
　　可是又是哪里不对呢？

　　-
　　程易慎没管被抛弃的损友在想什么，只一门心思地回家。
　　这个点，地铁上的学生很多，吵吵闹闹的。程易慎没由来觉得烦躁，望着窗外出神。

　　之前他和谈熙一起回家时的感觉，和此刻完全不一样。

　　往常周五，她就算不补课，也会被他拖到这么晚，然后一起回去。前一阵子他先搞事不理谈熙，谈刺猬铁骨铮铮，自然和他分道扬镳各走各的。

　　上一周，程易慎琢磨出自己可能对谈熙栽了之后，第一反应是离她远一点。

　　不能怪他脑子发昏想做出这种事。
　　毕竟有生之年，他只经历过别人对他有好感。对女孩子有意思这件事情，谈熙算是第一个。

　　以前还有个韦轻宇插在中间当月老，好巧不巧，韦胖请假。
　　说句实话，程易慎听到消息时有些安心。
　　但韦轻宇走了还有个老班在一旁添油加醋，非得让两人坐同桌，他俩简直就是他发现“对谈熙栽了”这一事实的两大助手。

　　经过一周爱理不理，程易慎终于意识到，憋着不理她并没有什么用，尤其两人每天在一起十多个小时。上学是她，回家也是她，甚至直视前方，余光也将她的侧脸涵盖。

　　折磨。
　　绝对是自我折磨。

　　难得没玩游戏，他盯着玻璃窗琢磨着少男心思，看着自己的身影倒映在窗上。
　　还有倒影中两个小心凑近的女生。

　　他偏过头，就看到两个女生像小老鼠一样，你推我我推你，脸红地走过来，看他瞥眼，更加犹豫地问：“同学，能不能加个微信好友啊？”
　　站在前面的女生手拧着衣角，明显透露着紧张。

　　程易慎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却忽地想起运动会那天，在楼梯间逃窜的时候，谈熙的手心冒出汗，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这只小刺猬好像连紧张都不露痕迹，从来都不像别的女生那样，随时随地透露着软萌的少女感。

　　可是，好像也只有自己知道她紧张时的小秘密。
　　嘴角勾起，他轻笑一声。

　　像是被笑声吓了一跳，女生们抖了一下，又不死心地出声：“同学……”
　　程易慎回过神来，冷漠脸拒绝：“不加，手机没电了。”

　　女生脸上的失望肉眼可见，只能离开。

　　可就算走远还能听到她们的吐槽：
　　“刚刚手机还亮着，这借口也太烂了吧。”
　　“能要到就怪了，程易慎不是出了名的单身狗吗？”
　　“扯，你看他刚刚笑的样子，一脸荡漾，说不定人家有女朋友只是没说而已。”
　　“难道是外校的女生……”

　　“……”
　　一脸荡漾？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