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夏日蝉鸣》味酸

16、第 16 章

　　十分钟后，地铁到了中央公园站。
　　谈熙走出车厢，一边收着耳机线，一边站上了自动扶梯的右侧。

　　中央公园站的地铁挖得很深，电梯很长，左侧陆陆续续有人赶路经过，谈熙收完线，忽然感觉包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程易慎：【出站后等我】

　　？
　　谈熙回头望了望，人海茫茫，乍一看蓝色校服不少，长得差不多的头顶简直可以玩连连看了，但她没瞧见程易慎的身影。
　　她也没自恋到觉得程易慎会屈尊降贵地跟她一起回来，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发错人了？】

　　自动扶梯到达地面，她把手机收了起来，刷卡出站。

　　她本来还觉得，就程易慎这种脾气，发错人了，估计都懒得多说一句，连撤回都不一定愿意。
　　可她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她才意识到，自己想错了。
　　——懒鬼也有勤快的时候。

　　她啧了一声，无语地拿起手机，打算看看，程少爷是不是又表情包刷屏骂人了，可竟然是个电话。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我让你出站后等我——”程易慎懒仄仄的声音难得带了脾气，有些气急败坏。
　　谈熙皱着眉，一下把电话挂断。

　　顿时觉得自己耳朵都脏了。

　　十六七岁的小男生就喜欢靠骂人来搞气势的吗？

　　程易慎看着通话结束的画面，停下了脚步，太阳穴突突地疼。
　　深吸了两口气，才把到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

　　三分钟后，他跟着前面一高一矮两个挫人，找到了谈熙。

　　看了看周围幽暗的环境，他又想骂人了。

　　这里是靠近东淮湖的近路，走这里到江南别院小区，比走大马路省了不少时间。

　　但缺点就是，灯光不明。
　　除了湖边怕人落水，在护栏上挂了一排灯，这里的木栈小路上隔十米才有一盏路灯。
　　简直就是杀人抢劫的最佳场所。

　　这谈熙怎么自己一个人大晚上敢往这里走？
　　就不能有点正常小女生怕黑怕鬼的优良品德吗？
　　非得这么特立独行？

　　前面两人加快了脚步，距离谈熙越来越近，黑暗中，似乎有一道寒光从耳钉男的口袋中映出。

　　程易慎忽地跑了起来。

　　背后的脚步声让蠢蠢欲动的两人一惊，回头看了一眼。
　　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人，好像是谁在沿湖跑步。
　　他俩一对视，让开了路。

　　程易慎从两人中间穿过，直接跑到了谈熙身边。

　　像极了路过。

　　然后，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他一把拉住谈熙的手腕，一脚踏上草坪，飞快地向着马路冲去。

　　谈熙被吓了一跳，刚想挣脱喊人。

　　现在知道怕了？
　　程易慎毫不客气地拽紧了她，瞪了一眼：“不想死就赶紧跟我跑！”
　　他向身后瞥去。

　　借着路灯，谈熙看清了抓着她的是程易慎，而身后那两个跑步跟来的男人，她也认出了其中的矮个。

　　那狰狞丑恶的嘴脸，立刻让前几日的记忆浮现。

　　程易慎光顾着看后面，没留意，这时候一不小心撞上了树。
　　脚步猛地一停。
　　“我去——”他脸一痛，赶忙刹住。

　　这么一停，两个混混和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缩短了。

　　“靠！”他捂着下巴，扭过头一扯谈熙，“别看了！”
　　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目光回挪，直接看向了前方的马路，跟着冲了过去。

　　一阵疾跑，两人很快跑到了小区门口。

　　程易慎回头望，那两人竟然面露不善地跟到了这里！

　　“来人啊！”他快步上前，冲保安喊了一句。
　　门口的保安自然认得这位是小区的业主，是德峰科技的大少爷，招呼一声，便喊着保安队冲出去帮忙。

　　两个混混反身就想逃跑。
　　谁都没想到，这个小区的保安这么猛，两个混混竟没跑出多远，就被人按倒。
　　很快，楚白也接到电话出来了。她咋呼咋呼地直接让保安去小区隔壁的派出所报案，一晚上，就把这事搞定了。

　　这本来也没什么说不清的。
　　地铁和路边的监控都清清楚楚显示，这两个混混跟着小女生一路，看到两人跑还穷追不舍。谈熙把上次见义勇为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地铁监控录像也还没删，人证齐全。
　　原本这种事情可大可小处理，可谁让那个耳钉男，眼神飘忽，一查竟然两个都有案底，德峰科技的律师这时候也出面，强压直下，这两人就被关进去了。

　　等晚上楚白带着两人回家，她忙叫唐嫂把宵夜的汤热一热，给了两人压压惊。

　　她拉着谈熙坐下，一脸心疼：“小熙啊，下次遇到这种事情，要和阿姨说，你一个女孩子，多危险啊。”
　　谈熙没有这种被关心的体验，但也明白楚白的好意，心头荡漾起暖意，温顺点头：“阿姨，我知道了。”
　　楚白把她往怀里搂了搂，抚慰地拍着她的背，柔声道：“虽然那个女生退缩了，而且惹得你被坏人盯上，但是小熙，你见义勇为是没错的，你和你妈妈一样，是心善的人。”

　　程易慎喝着汤，没有搭腔，可是他一眼就看出，亲妈说完这句话之后，谈熙的脸色都变了。
　　他琢磨不出刚刚那句有什么问题，但看着小姑娘脸色发白，便一丢汤勺：“师父，别念了，这都几点了，放人回去休息吧。”

　　汤勺砸在碗里的清脆声音，一下子就把楚白酝酿的关怀氛围搞得全无。

　　“我这不是怕你们留下心理阴影吗？”楚白好心被当作驴肝肺，松开谈熙，气地拍了他一掌。

　　“师父，八戒和俺老孙心态一流，您就别操心了，赶紧睡美容觉吧。”程易慎假装痛得叫唤两声，又推着她往楼梯走。
　　一想自己儿子今天还算机灵，竟然还会英雄救美，她也没再多说，念叨了两句“记得涂药”就上了楼。

　　全程，八戒没吱声，甚至都没有反驳一句程猴子喊她八戒。
　　灯光越亮，越显得阴影中她的眼神黯淡。

　　谈熙心神不定地下了楼。
　　程易慎跟着她，也下了楼，像个尾巴似的晃了好几圈。
　　也不说话，就懒懒打量着她，像个背后灵。

　　谈熙直觉后脖子发麻，她停下脚步回头看来，耗着最后一点耐心等他回答：“你想说什么？”

　　目光盯在程易慎下巴上的一处淤青，应该是逃跑时候撞树上留下的。
　　不大，但是在他冷白皮的脸上很明显。

　　她垂下眼，等着他发脾气。
　　她以为，程少爷可能想骂她挂他电话的事情，或者想骂她不自量力地做好事。但事实就是，今天如果没有程易慎帮她，她肯定不会这么轻松地逃过一劫，而她，又给程家添麻烦了。
　　无论哪种原因，她已经做好了骂不还口的准备。

　　两人无声对峙了片刻，程易慎稍弯下腰，低下脑袋，凑近一些看着她。

　　“谈熙。”

　　此时他才发现，她的眼眶红着，脸上是死一样的惨白，可她却像没有意识到一样，强撑着自己，甚至淡漠地往后退了一步。

　　“怎么了？”

　　程易慎：“我听说是因为你见义勇为所以遭到那两人的报复？你上次的淤青也是这个原因？”

　　谈熙：“是的。”

　　程易慎直起身，倚着吧台，右臂带着指尖搭在上面，摩挲着棱角分明的边缘，像是在酝酿措辞。
　　负一层的灯光明亮，谈熙抬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便觉得灯光有些刺眼，默不做声地低下头，数起了地面上的地砖。

　　目光凝固。

　　程易慎盯着她逃避的发顶，顿了两秒，郑重地说：“你见义勇为，你反抗人渣的报复，你没有错，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谈熙摇头，声音依旧冷静：“我没觉得见不得人，我只是嫌麻烦，懒得说。”

　　程易慎：“那你哭什么？”

　　谈熙眼一抬：“你瞎了？”

　　程易慎：“……你才瞎了，眼睛红成这样还嘴硬。”
　　他冷不丁伸手，戳了一下谈熙的眼角，在她下意识闪开之前，着陆成功。

　　他的指尖还带着吧台大理石面的冰冷，谈熙慢了半拍，才往后退了一步。

　　“没洗手就碰我眼睛？”谈熙的语气像是感染了这份冷意，抬着下巴睥睨道，“我跑步不行，突然快跑容易岔气，还有迎风泪，不行吗？”

　　“……”
　　行，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沉默半晌。
　　程易慎讪讪地收起被人嫌的好意，拉直的唇角忽地弯起，伸出手在她头顶上死命揉了揉，很快揉成了鸡窝头。

　　“那你下次能叫人吗？单枪匹马的跟人家单挑，你是不是傻？”

　　语气一如既往的嫌弃。
　　可那嘴角勾起的笑却让他懒洋洋的嘲讽一点都不刺耳。

　　乱发挡住了视线。没料到如此亲近的举动，谈熙有些傻愣看着他，咬着下唇半天才憋出一句。
　　“和你没关系。”

　　这话要是别的白眼狼说出来，程易慎可能就翻脸了，可是谈熙这毫无气势的呛声，愣是把他呛乐了。
　　“行行行，不关我事。”
　　他揉了好一会儿，才尽兴地收手，歪了歪嘴角拍拍手走人。

　　他高大的身影让开，落在眼前的阴影就散了。
　　明亮的吊灯照了下来，将所有昏暗驱散。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手掌温度，竟能比这耀眼的灯光还难忘。

　　-
　　第二天是周末，早饭异常丰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程恭难得出现在餐桌旁，惊得没睡醒的程易慎差点从楼梯上崴下来。
　　谈熙已经在餐桌上了，乖巧吃饭。
　　程易慎估计着父皇应该已经发表完一轮爱的安慰，放心地上了桌吃饭。

　　程恭叭叭叭说着什么，程易慎困得很，左耳进右耳出，一句都没听。

　　程恭：“程易慎你听到了吗？”

　　突然，父皇发现了太子爷不端正的态度，喝了一句，全桌的目光便迎了过来。
　　程易慎闷头喝粥，点了名才回过神：“父皇您说什么？”

　　程恭：“看来你不要了？不要就算了。”
　　程易慎干笑两声，懒哒哒地往后一靠，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句：“要！干嘛不要。”

　　程恭点头，没再磨叽，边擦嘴边站起身来说道：“那行，我把钱直接转你，你自己去办一下。”

　　？
　　他下意识往楚白那里瞥了一眼，试图得到解答，可是她已经离座，帮程恭穿着外套，显然没空回答他的问题。程亦然就更别提了，他趁着楚白离座，偷偷把吃不完的早饭端进厨房，试图倒掉。
　　唯一还在餐桌上吃饭的，是淡定的谈熙。

　　舌尖在嘴里转了一圈，程易慎选择面子，没再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