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中的女县长》陈青清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竞争上岗

　　2001年，县政府办公网站上发布双推双考副科级干部，局里也开了动员大会，工作满五年、中层满二年、大专学历的可以报名。罗国红早已获得党校的行政管理本科文凭，中层已担任4年，符合条件。她打电话给宋晓风：“老公，你给妈打个电话，今天晚饭我们到他们那里吃。”
　　“今天又不是星期天，你有事？”
　　“是呀，这次选拔干部我可以报名，想听听你妈妈的意见。”
　　“你为什么不先听听我的意见，我反对。当什么官？要去你自己去。”电话嘎然而止。
　　她苦笑了一下：发什么脾气？我是想早点实现工作目标，早点结束努力生涯，早点回到你和女儿的身边。
　　罗国红在食堂吃了晚饭，直接去公婆家。
　　宋一帆和贾莹琪正在吃晚饭，贾莹琪招呼道：“小红，你吃了吗？”
　　“妈妈，我吃过了，你们慢慢吃。”
　　“那你先坐会。”
　　宋一帆大声问道：“是不是晓风欺负你了，跟我们说。”
　　贾莹琪笑着说：“你吃你的饭。小红，是为选拔的事吧？”
　　“是的，妈妈。”
　　宋一帆仍大声地说：“那还好。小红，你这么贤惠，晓风欺负你，跟我们说。”
　　“爸爸，你放心，我们好好的。”
　　饭后，宋一帆洗碗，贾莹琪沏了两杯茶：“小红，喝茶。”
　　“谢谢妈妈！”
　　贾莹琪开门见山：“说说看，你想报哪个岗位？”
　　“卫生局副局长和教育局副局长，这俩个岗位我都喜欢。”
　　“这个不是喜欢不喜欢就能报的，没有这么简单，关键要看可不可能？”贾莹琪的一席话，象一桶冷水浇到满腔热情的罗国红身上。
　　贾莹琪呷了口清香的菊花茶，说道：“卫生和教育你都没有竞争优势，这两个系统有的是科班出身的人才，报考的人会很多，你不一定考得过他们，考过了也不一定说得过他们。我知道组织部一般先考虑，卫生的有没有院长经历，教育的有没有校长经历，这些你都没有。”
　　罗国红怯声问道：“那我适合报哪个？”
　　“经贸、建设等经济条线你也不合适，你看，妇联副主席这个岗位如何？报的人不会多，起码男的就不可以报，竞争去掉了大部份，你又有较好的机关写作经验，应该有希望。当然，妇联是个清水衙门，但工作比较轻松，没有那么多权力争斗。晨仪很快要上学了，你和晓风要多抽点时间在孩子身上，保姆毕竟没有文化，她只能管管吃穿。”
　　她肃然起敬，说：“妈妈，你分析得太对了，我就报妇联。”
　　晚上，罗国红把经过向宋晓风说了一遍，他不吭声，她明白是默认了。
　　不出贾莹琪所料，报考妇联副主席的只有9个人，大部分是乡镇妇联主席，她们对县级机关的文字不甚熟悉，罗国红果然笔试第一名。面试前她又向贾莹琪请教：“妈妈，我从来没有参加过面试，我该注意些什么？”
　　贾莹琪说：“我也没有参加过，我们当初不是竞争性的，是考核提拔的。”
　　贾莹琪沉思了一会，慢慢说道：“我在机关多年，考公务员我是评委，大同小异，有些事也听到不少。我认为，第一要营造好氛围，你不要以为面试时主考官是主角，你才是主角，大家的焦点在你身上，衣服不要白衬衫蓝裤子。”罗国红心想：我正想这么穿着，以显职业和庄重。
　　“当然不能花哨，最好淡蓝、淡黄明亮色系，下面不能穿牛仔裤，要穿过膝的一步裙或深色西裤。头发扎起来，干净利落。淡妆，本身你也不化妆，稍微擦一点口红。要面带微笑，眼光平视主考管，不要打量其他教官，否则显得老头老脑或者不自信。第二，也是关键，回答问题过程。一是要听清主考官问什么问题，绝不能答非所问，问什么答什么，这很重要；要掌握好时间，你们这组都是女的，大部份人答题会比较罗嗦，铺垫的话会比较多，你要直奔主题，层次清析，象你写文章一样，三道题共十五分钟，每道答四分钟左右，让考官略有休息时间。还要注意的是，思考的时间不要太长，也不要太短，太长了会显示你反应慢，性格磨蹭，太快了显得你不沉稳。”
　　罗国红想不到学问这么深，连忙问道：“妈妈，思考多长为好？”
　　“15秒至30秒吧。第三是脑子里要有实货。虽然你一直在写材料，县委县政府的中心工作也有些知晓，但毕竟以卫生工作为主，所以你要尽快熟悉县委县政府今年的工作思路，每个月书记办公会和常委会的内容，全县基本数据和情况，这些非常重要。现在县里的中心任务是招商引资、征地拆迁、发展经济，我们财政局主要围绕这些在盘活资金。最后，你记住，如果考题很冷僻，你没准备到，不要紧张，其他人也准备不到，千万不能冷场，你可以说明这方面情况你不是很了解，但你认为如何如何……，最后加上一句，不一定正确，请考官们批评，要既诚实，又能应变。考官选的是各方面素质好的，关注的是综合素质，答题是否正确，不会象学校里批考卷这样死板。”
　　罗国红长吸一口气：“妈妈，你真有水平！”
　　“小红，你是我儿媳，就是我女儿，这些心里话我不会对外人讲的。”
　　“妈妈，你应该当局长。”
　　“我当不了，也不想当。小红，在机关里当个副职是最好的。” 平日里，话不多的贾莹琪今天象打开了话闸子。
　　“小红，尤其是女同志，一辈子做个副的多好，具体工作比一般人员要少得多，而工作权力、地位都有一些，但也不是很大，不在风口浪尖，有退路。你只要不给正职添乱，多为正职分担一点工作，正职就很满意了，难事恶事有一把手。”
　　“噢，是这样。”
　　罗国红准备充分，面试题对答如流，十分到位，又名列第一，进入组织上三选一的考察。她对考察是笃定的，自认为一贯工作勤奋，为人谦和，作风正派，这也是公认的。她到大厦买了瓶diro香水送婆婆，贾莹琪对生活品味是很讲究的。
　　周末，一家三口来到公婆家，罗国红说道：“妈妈，我局里有人从国外回来，带了瓶香水，蛮便宜的，是国内的三分之一。”
　　贾莹琪应道：“噢，谢谢。”
　　饭后，贾莹琪对罗国红说：“小红，你这次有危险？”
　　宋晓风惊讶地说：“小红不都是第一吗？工作又这么努力，你们机关不能这样黑，这次如果小红不被提拔，我也要上访去。
　　罗国红也大吃一惊，她剥着指甲无助地望着贾莹琪。
　　“晓风，你这孩子，别瞎说话。你以为是学生高考呀，择优录取吗？这是选领导干部，是机关，要复杂得多。不一定选第一名的，考察也只是个程序，三选一，随便说个理由，原来的工作性质更适合这个岗位，班子年龄结构、性格组合都可以是个很充分的理由。好在，妇联副主席这个岗位竞争不是很激烈，第二名那位是乡镇的，没什么背景；第三名那位，虽然分数相差较远，但她原来就在妇联工作，工作相关性上有优势，据说与区委沈昌平副书记很近。”
　　“那怎么办？”罗国红失声问道。
　　贾莹琪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说道：“你别小看沈昌平是个副书记，他是组织部长出身，现在分管着组织和政法，份量很重。县委书记、县长都是外来的，来镀镀金都要提拔走的，而他是本地人，县里的老领导，不会离开，他的力量盘根错节，人脉很深很广。重要岗位当然是一把手书记定，但妇联副主席不是什么重要岗位，又属他分管，基本上他说是谁就是谁。讨论时，书记和组织部长都会给他面子，其他常委们也不敢反对的。”
　　宋晓风和罗国红都觉得没希望了，她的心绞痛了起来。
　　贾莹琪呷了一口茶，停顿了一下：“小红，十多年前，我就是财政局副局长了，沈昌平拉拢我进入他的圈子，我是不喜欢这套的，我凭业务能力吃饭。后来，他也没有为难我，但升职是不可能的，我也无所谓。这次你不一样，不能刚要出道就被他灭了。”说到这里，文静的贾莹琪小手紧握成拳，目光愤怒。罗国红已分不清是为自己担忧，还是惊讶贾莹琪的反常举动，吓得不敢吭声。
　　贾莹琪马上恢复了常态，轻声说：“沈昌平不收钱财，喜欢字画，社会上托他办事的，都是到拍卖会上拍来字画送给他。但我毕竟是财政局的，这个面子他还是会给的，我陪小红到他家去一趟吧。”
　　罗国红知道贾莹琪从来不送领导礼的，倒是机关部门和乡镇不时送礼到家，是土特产、不贵重的她收下，信封和名贵的礼品她一概不收，在机关里也是名声鹤起。罗国红不止一次的听到：“财政局那个大名鼎鼎的贾副局长是你婆婆？马克思主义老太太，当她儿媳不容易？”
　　“要去吗？”罗国红小声问，这不是在违背贾莹琪的做人原则吗？
　　“要去。”贾莹琪又挥了一下她握着的拳头。
　　接着，贾莹琪就拨了电话，通了好一会，才有人接，“是沈书记，您好！我是财政局贾莹琪，这么晚打扰您。”
　　“哦，小贾呀。接到你电话，难得呀。”周边一阵嘈杂声。
　　“沈书记，您在忙，您明天下午是否有空？我想登门拜访。”
　　“有什么事吗？电话里说一声就可以。”
　　“沈书记，还是要登门麻烦您。”
　　“那好，明天下午吧。”
　　“谢谢书记，明天见。”
　　罗国红问道：“妈妈，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
　　“家里现成有，你们不用去买。明天我们二时半到他家，去早了他在午睡，去晚了他可能要出去应酬。我们在他家坐半小时左右。”
　　罗国红这次学到的实在太多了，她自认为做事严谨细心，与贾莹琪比真是小巫见大巫，她得好好消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