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手册（一个普通女人的日常）》糊nuts

78、系花

　　我安安心心的晒太阳，享受着美好的阳光。

　　隔了快一个钟头吧，田甜忽然发了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莉莉，你还记得大学时候隔壁寝室的系花吗？”

　　我觉得有些意外，这好好的，怎么突然提起以前的系花了呢？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我试探着询问：“有点印象，怎么了？”

　　田甜回了我简单的三个字：“她死了。”

　　我脑子嗡了一下，那是个跟我一样年纪的女孩子，还十分的漂亮，在学校时活力十足，学生会的积极分子，喜爱参加各种活动，人聪明还勤奋，考试前几名，总是拿奖学金。总之，就是妥妥的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孩子。但你却对她嫉妒不起来，因为你可以嫉妒聪明的人，可以嫉妒努力的人，但如果比你聪明有能力的人还比你努力，那你就真的连嫉妒的念头都兴不起来了。

　　我刚要给田甜回信息，突然意识到我刚才好像回想起了大学时候的同学身影。

　　我立刻呆愣住，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曾经，我忘记了工作之前的所有事，也不能说是工作前，准确说应该是休学后复学的大学最后一年之前的所有事。那些记忆就好像被夺走了，也好像那本身就不属于我一样，无论是在梦中还是和熟人交谈又或是遇到熟悉的场景，我都无法回忆起一丝一毫。但现在，我竟然因为田甜的一句话，就突然想起了一个并不是太熟悉的身影。

　　或许，曾经的那个我真的已经变成现在的我，我们终于开始融合了。

　　许是我半天没回信，田甜等不及我的询问，发来解释：“是因为生孩子，又赶上这次的肺炎，死在医院了。”

　　我把自己的思绪拉回来，想起去年校庆，我参加上次的大学同学聚会时候，好友米米和田甜说起过系花的事情，刚才突然听说她死了，我以为是交通事故或者生病、自杀，没想到是因为生育，但心里也有几分释然，说：“真可惜呀。但生孩子这事儿，本来就容易发生意外。她是结婚嫁到外地了吧，她老公还挺爱她的。”

　　田甜立刻发回给我一段语音。我心里觉得好笑，田甜一着急，就懒得发文字，直接甩一段语音聊，我摇摇头，把这段田甜的清脆声音播放出来：“你想什么呢？如果只是简单的因为生孩子死了，我用的着跟你八卦吗？啊？你动动脑子呀。我这么气愤的跟你说这个事，就是因为根本不是生孩子的事！”声音的确是清脆悦耳，但内容可是明显带着气愤不已的味道。

　　我被田甜绕的有点儿懵，也发起语音问：“田甜，你这火急火燎的到底是为啥？什么叫有是生孩子又不是的？”

　　田甜又扔了一段长语音文件发过来：“这是去年的事了，咱们一直不知道，其实聚会时候可能系花就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我有些意外，那时候听米米的口气，系花刚结婚不久呀，怎么那么快人就不在了？

　　田甜清晰甜脆的声音依旧在继续说着残忍的事实：“她是因为发现怀孕才接受男朋友追求，领证结婚的。又因为老公要到外地工作，放弃了她在研究所的稳定工作，跟着去外地了，本来如果孩子顺利生下来，她当家庭主妇或者找个简单的文职做一做，有老公疼爱，有孩子傍身，也算很美满的。可惜，天不遂人愿，赶上去年的肺炎了嘛，她当时怀孕六七个月了，出去买菜被传染了，当时还在过年假期吧，她老公也在家，开始以为是小感冒没当回事，后来咳嗽发烧严重，怕影响孩子，就赶紧去医院看。在医院一检查是肺炎。那时候病情刚起，还不知道怎么治疗，也不知道后续有什么影响。怕影响孩子，就一直保守治疗，导致病情很快就严重了，几天时间，就发展到要进icu了。你也知道吧，icu多烧钱，每天一万起步，没住几天，她老公就烧不起这个钱了，男人父母家没钱，他们小两口刚结婚半年也没什么积蓄。”

　　听田甜说到这里，我已经隐约能够猜到后续。一个家庭，当男人对亲属的生死下决定的时候，他会付出所有，但如果女人对亲属的生死下决定的时候，她会倾尽所有还会付出未来。男人会计算得失，女人会看到生命。

　　果然，田甜那清甜悦耳的声音继续说：“医生跟她老公说继续治的希望不大，或者流产，孩子可能已经受到影响了，孩子已经保不住了，如果继续治疗，只能保大人了。她男人说不治了，家里实在没钱了。”

　　田甜的语音到这里结束了。我心里不是滋味，奚落地说：“这也是很无奈的事情，只怪男人怎么不多攒点钱？都准备要孩子了，就那点钱吗？也敢生？孩子的奶粉钱、纸尿布钱都不够吧。”

　　田甜立刻甩了下一条语音来说：“哼，还有后续呢。第二天，国家就公布这个病可以免费治疗，如果男人不放弃，再坚持一天，连之前他花的那十几万都能报销了，都免费了。他当年追系花的时候，可是说的要生要死的，但到真面对生死的时候，就因为一句自己没钱，就放弃了。讽刺吧。”

　　“是讽刺，而且后面咱们大家不都知道这个肺炎能治好，系花那种年轻人，身体底子又不错的治好的可能性还很高么，很多人都是一度危险，又逐渐康复痊愈的。”

　　田甜用嘲讽的声音说：“可不是么。今天我那个隔壁寝室的朋友跟我说这个事的时候，我气死了。系花当年可是裸婚，什么都不要的结婚，还说是因为爱情，因为男人真心对她好，她才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怀孕就结婚的。说什么没钱，他不会去跟同事借钱呀，不会先欠着医院，以后还呀，不就是看着孩子没了，女人可能也救不活了，就放弃了么，怕自己背债。怂！”

　　“以前听说农村穷人家有这种情况，男人是顶梁柱，一旦生病了，就算砸锅卖铁也要给他治病。女人生病了呢，男人就觉得那是个大件家具，当然也要尽量治，可要是治好不能用了，也就是不能生了，不能做家务了，就算了，不治了。男人心里会计算，要是治疗费用比再买个新的都贵，那就放弃吧。”

　　田甜愤怒的说：“买个新的？真不拿人当人看呀？”

　　“这不就是计算彩礼钱么，男人理智嘛，他回想，娶个新媳妇十几二十几万，可要是治疗现在这个媳妇，也要二十几万，他心里就要犯嘀咕了。考虑现在的媳妇能带孩子，跟他感情也不错，他选择继续治了，还要心里为自己对媳妇的感情感动一番，他为了媳妇，付出了多高的代价呀，连年轻鲜嫩的黄花闺女都放弃了。可如果医生跟他说，可能花了这二十万还治不好，钱会打水漂，也或者医生说治疗要花三十万，他就觉得不值当，应该不治了。”

　　田甜更生气了：“人命也是能拿来在天平上称那边划算，算值不值当的？”

　　“你当是人命，他或许从来没当成是人命呢。大件家具嘛。或者我换个说法，你养的宠物狗，生病了，你会花光所有积蓄给它治疗吧？还会在心里特感动自己对宠物的好，认为自己是个好主人吧？但如果宠物的治疗需要你借债，你还会治吗？会犹豫吧。如果普通人家，还可能选择不花光积蓄，只是花个几万块就算不少了，也有很多人接受这种做法吧？治疗狗的时候，我们也在计算价值。”

　　“我说不过你啦，但我就是生气。”

　　我好笑的说：“不是你说不过，是因为人命怎么能跟宠物一样呢？和你结婚的爱人，怎么能只是个宠物的地位呢？甚至连个宠物的地位都不如呢。那人命得贱成什么地步呀。”

　　“我跟那个系花关系其实很一般，也不怎么熟悉。但是，今天听完别人跟我说的这个事，我很伤心。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还是用这种讽刺的方式没的。多少老头躺在医院里，女人就算背巨债，就算求遍所有人，也要治下去，怎么到这个口口声声爱女人的男人这里，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呢？”

　　“男人或许是怕到处借丢面子，也根本没想过四处去借、去求吧，他拉不下这个脸。”

　　田甜悲愤的吼声传过来：“有什么脸？他就是自私！”

　　我接口说：“还无能，遇到一个坎儿他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就只会放弃。活该他没孩子。这种人就算让他有了孩子，以后人生那么多坎儿呢，麻烦和问题多了去了，他也迈不过去。”

　　田甜平静了一下情绪：“听说，开始的时候，男人真的对喜欢特别好，真心的好。”

　　“她想找个对她好的人，但是，人怎么能寄希望于别人对自己的好呢？求偶时候，谁都会对对方好，但谁会求偶一辈子呢？人呢，只能自己对自己好，如果自己都无法对自己一直好下去，又怎么能要求别人对自己更好？”

　　田甜悲伤地说：“我只是同情系花，当年她可是说自己是嫁给爱情，她和老公是平等婚姻，两个人一起奋斗，一起创建小家。”

　　我劝着田甜：“她的人生路是她自己选的。别难过了。对男女双方来讲，感情是平等的，但是生育和婚姻不是。生育和婚姻本就是女人独自承受危险很痛苦，是她自己想错了，然后，命运告诉了她什么是正确。可惜，命运的课程太残酷，代价太高。”

　　田甜不是个悲观的人，很快从系花的经历中抽离情绪：“啊，我的大好周末呀，就这样被渣男破坏了。你赔我！”

　　我哭笑不得：“怎么变成我赔了？我在沙发上晒太阳晒的正舒服呢，你给我讲这么悲伤的故事。现在太阳都落山了，我要弄点晚饭吃了。”

　　田甜惊讶的声音传来：“这么好的天气你竟然用来晒太阳？你是猫吗？”

　　我无奈的说：“你也说这么好的天气了嘛，阳光这么好，不能浪费呀。不晒被子，就晒自己，最合适不过了。”

　　“我服了你。我妈做好饭了，我去吃饭不跟你说了。”

　　“赶紧去吧你。”

　　结束和田甜的对话，窗外夕阳的余晖中，夜幕逐渐降下，昏黄的路灯已经点亮。我按开头顶的照明灯，光线瞬间铺撒下来，照亮房间每个角落。

　　现代文明真好。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如果在山村，我会是多少钱被放弃治疗的人呢？

　　我晃晃头，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去做晚饭了。这个疑问不用考虑，我没有在山村，我现在是城市里的一名单身女性，这里，遵循法治，是建国初期无数先进女性争取来的平等法治。这里没有旧思想旧传统，没有宗族，我不会被别人决定价值。

　　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在这个城市里，谁不是带着满身伤痕前进呢？

　　无论怎样，活着就好，让别人去死，自己努力活着，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