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阳镇》之蚌

69、长室

　　谢汶与雀儿对视了片刻，雀儿慢悠悠地扑闪着翅膀从谢汶的靴子上飞起，飞到大门左侧，回望了谢汶一眼然后鸟喙啄了几下石墙，飞走了。
　　众人的眼神紧跟着这只不怕人的雀儿，几个“小豹子”好奇地走过去拍了拍雀儿啄的石块。
　　一众人嘻嘻哈哈地拍拍打打，谢汶的困意也褪去了，捶捶略略发麻的腿，站了起来。
　　“门开了！门开了！神鸟助力……”
　　“小豹子”欢呼起来。
　　原来开门的机关在雀儿啄了几下的石头上。
　　谢汶起身，看了看那块石头，的确比旁边的石块略微光滑些，难怪雀儿对这块石头情有独钟。
　　一群人陆续进入吴家庄。
　　看到吴家庄的第一眼，众人无不惊诧感叹。
　　惊诧的是这一门一墙竟隔出了两个天地。
　　感叹的是吴家庄真如画中仙境一般。
　　谢汶看到了那片湖水，如梦中所见无二，湖水泛着微波，云朵低垂，温柔地抚摸着蓝绿色清澈的湖水及湖岸草木。
　　“这里我见过。”谢汶对一入吴家庄就定在那里惊得一动不动、瞪大了眼睛的锦弘说。
　　锦弘一把抓住谢汶的胳膊，“你做梦吧。”
　　“没错，是梦里见过。”
　　“这片湖水，我喜欢。”锦弘兴奋地攥紧将军的胳膊。
　　“哪里的水你不喜欢呢？”谢汶看到“小豹子”跟着何侍卫和玉儿沿着修得整齐的石板路往下走，便也拉着锦弘跟着。
　　站在入口处俯视，吴家庄的全貌尽收眼底。
　　吴家庄位于大青山一高峰的峰顶。
　　峰顶中心凹下去的地方是一汪湖水，湖上还泊着一艘阔大华美的画舫；湖畔仅有一片平地在西侧，是一个马场；房舍不多，零散地藏在植被颇丰的缓坡上。
　　这么美的地方如今空无一人，马场也是空荡荡的，一匹马也没有。
　　义仓的人说吴庄主担心外面不安全，应该还在这里；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贼人会不会都藏起来了。
　　豁子岩上还留守着“小豹子”，昼夜看守吴家庄的唯一出口，他想逃是逃不掉的；现在只需在庄里搜寻。
　　何侍卫将“小豹子”分成两组，逆向环湖搜查吴家庄，如遇危险放旗花告知；自己则跟着谢将军几人上画舫查看。
　　湖边有根粗木桩，一根手腕粗的缆绳拴系住这艘船。
　　东镇跳上船，大家跟在后面。
　　船头开阔简单，就是油亮的木甲板，甲板边上围着漆成暗红色的木栏杆；船舱是两层楼阁的样式，四角翘起的飞檐是梅花额老虎脚踏祥云的图案。
　　东镇、何侍卫手握兵刃走在前面，楼上楼下查看一遍，并无一人；天快黑了，这里可作为他们的临时落脚点。
　　这样想着大家也都放轻松了心情，一起聚在二楼。
　　二楼除了露天的船头另有两大间，一长室一灶房。
　　这间长室大得暖炉都放了七八个，床榻桌椅几案一样不缺；灶房也大。东镇说玉儿做饭的时候，何侍卫都可以在旁边练习剑术。
　　玉儿听了就乐了，东镇虽然话少，偶尔还磕巴，跟何侍卫却是油腔滑调的。
　　何侍卫拍着一口大缸说，“这些大缸里有水有粮的，我可不敢在这里练剑，别糟蹋了东西；上官护卫技高一筹，倒是可以先来试一试。来呀……”
　　玉儿麻利地将两个灶台全都点上火，洗了大锅，煮上饭、肉。
　　“你们俩别闲着斗嘴，去底仓搬东西；刚才下去的时候，我看有木炭、被褥。”
　　两人登时闭了嘴，去底仓先是抬着一大箱子木炭上来。
　　这一下一上的工夫，炉灶里的火已是熊熊燃起；玉儿将装满木炭的炭箕送入炉灶，转瞬间黑黝黝的木炭就泛红了，那黑里微微透出的红光如宝石一般，悦人心情。
　　长室里八个暖炉燃起炭火，不一会儿屋里就有了人气；谢汶透过船窗向外看：天色越发暗下来，风也刮起了，铅灰色的云朵打着旋儿快速地移过来移过去，像是要下雪了。
　　“东镇、何侍卫，好像要下雪了；你俩现在分别去寻两拨‘小耗子’，让他们速度快些；最好下雪前赶回这里。”谢汶说。
　　“若能下雪，明早开始我们便可以‘守株待兔’了。”
　　何侍卫和东镇按照将军的吩咐下了船就分头去找“小豹子”；玉儿在灶房煮饭；锦弘中毒后有些不耐累了，正窝在榻上闭目养神；谢汶陪他坐了会儿，看他像是睡着了，起身出了长室。
　　谢汶披着狐皮大氅站在船头，此刻风急云涌，他的心里思前想后也如这风云一般：
　　本以为钱庄老板的吴家庄机关重重，这次行动少不了刀光剑影；没曾想是这么一番别样景致。
　　你若在此地隐居，做个世外神仙也是享乐一生；哪怕是出山游逛，又有何妨。
　　你却贪婪执迷，苦心钻营，祸害南平十余年。
　　吏政混乱，贪污成风，生灵涂炭，哪一样你能脱得了干系。
　　不过，你家也做了一件好事，建了这一处山庄留给锦王。
　　南平郡本就是天泰最富庶繁华之乡，而且位于夹江之地；江南又有长江横绝；这刀口上的肥肉，怎能让京都的天子睡得安稳。
　　现在天子是锦弘的白发爹爹，倒是无妨；可谁也不知道这天何时会变，是下一个月还是下一年。
　　董公虽已年迈，陈谅正当年，还有书院众人，以后便让学子们大展宏图，南平也不会后继无人；这次借口中毒一事，辞了郡王一职，隐居于此，倒是天赐良机。
　　谢汶想罢回转身进了长室，锦弘仍躺在榻上闭着眼睡觉。
　　东镇和何侍卫各带一组“小豹子”快速搜查，会合的时候天上飘起了雪花。两人记得谢汶的嘱咐，便带着“小豹子”回画舫。
　　冬日里湖上冷飕飕的，玉儿便让“小豹子”都来二楼的长室吃饭、休息。
　　锦王已经醒了，拉开一架屏风将长室隔出两间，这样“小豹子”活动也少些拘谨。
　　玉儿交代“小豹子”灶房两口锅里有饭有肉，自己添饭添菜，多吃些，吃饱后长室里的床榻都可以休息，养好精神明日还有行动。
　　东镇两人回来前玉儿已经在长室里间的餐桌上摆上了小火炉，炉子上一锅杂菜：咸肉、咸鸭子、咸鱼，笋干、豆角干、茄子干、黄花菜满满一锅。
　　两人坐下后，何侍卫大快朵颐，锦弘本没什么胃口，吃了些干菜，反了有些饿意了，玉儿又给他添了些饭。
　　“玉儿，这小子许是一辈子吃定你做的饭了，我们怎么办？”锦弘有些失落地看着玉儿。
　　“锦王如何说起这话？我们不是都在一起吗？”何侍卫放下筷子不解的问。
　　东镇也放下了筷子。
　　“玉儿，这锅菜厚香萦绕，惹得锦弘都言语莫名了……”谢汶对着玉儿说道，又夹了些菜放在东镇、何侍卫的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