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北山南歧

4、第四章-逆风如解意

　　静无言此时正领着一名靛青发色少女疾步走来。

　　寒冬腊月的这少女居然只穿着一件薄纱，虽然双眼紧闭，却好像看得见一样。轻松的跨过门槛，巧妙的绕过柱子，对众人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两位姐姐，你们总算回家了，不知这位是？”无邪婉声道。

　　还没等夜王等人回答，身旁传来结结巴巴的声音。

　　“你..你..你好。”千辉月咽了一口唾沫，眼神直勾勾的游荡在无邪脸上。紧接着又挨了夺心悦一拳，脑门儿上微微~隆~起了三个大包却无动于衷。

　　由于无邪只能透过《弥神决》的感知视界来分辨人和物体，无法感知物体是否透明，所以对平时穿的半透明纱衣并不知道，而且从小看无邪长大，自然也习惯了。

　　夺心悦打完千辉月后，便拉着无邪到内殿更衣去了，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千辉月看到了多少。夜王对殿中的宫娥吩咐了一些事情后也玩起了失踪。

　　千辉月第一次被这般突如其来的美丽给定住了，呆呆杵在原地许久不动...

　　天空这时开始零星的飘落起小雪。千辉月脑中始终忘不了刚才那位闭眼的女孩儿，同时也非常的好奇，她闭着眼睛为什么能看得见东西。

　　正想得飘飘然时忽然心中一紧，心悦姐姐会不会把我的眼珠子给抠出来？自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因为这名女子失了神，也真是够丢人的。

　　虽然千辉月身为幻都城主之子，但肩负着重担，所以见过的女子并不多。

　　无邪的姿色并不惊艳，却给人一种冰清玉洁之感。而那奇异的靛青发色，也着实奇怪。

　　不知不觉中跟着宫娥一路来到内部的偏殿寝宫。

　　千辉月正在发呆时，宫娥们已经送来了晚膳。这十日来的风餐露宿可把他给累坏了，此时肚子也咕咕直叫唤。

　　瞟了一眼正在摆桌的宫娥们，加起掌事宫娥居然来了十七名女子之多！什么阵仗呀？不至于十七人送饭吧？

　　待宫娥们将菜肴从食盒中取出摆好，千辉月又再次被桌上的晚膳给惊了。

　　梨木雕花桌虽不大，但桌上却任由宫娥们摆满了各色菜肴，菜色被细细分叠为三层，下层为冷菜十道，各个摆盘精美，有些如彩绘山水，有些如绿水浮舟，有些如百花争艳，欣赏着琳琅满目的菜肴，一时让人舍不得下筷子。

　　而第二层均为五道热菜，热气带着山中奇珍的香味扑面而来，折磨着千辉月的鼻子。

　　最顶上只有一道菜，那是一小盆炭火，上面正烤着一些肉食，此时正滋滋冒油，味道奇香，服侍的宫娥正小心翻烤，生怕烤焦了这些珍馐。

　　千辉月错然的看着这些菜肴，香味令他垂涎欲滴，食指大动，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自己虽贵为城主之子，却从未这般奢侈的独享一桌，家中平时用饭也就父亲和外公，四菜一汤，只有家中贵客到访时才会如此奢华。

　　千辉月有些疑惑问道：“敢问这位姐姐，为何晚饭如此丰盛？”

　　传膳的掌事宫娥微微下蹲行礼道：“回公子，这是夜王亲自吩咐的，公子乃是夜王的贵客，一路旅途劳顿，腹中想必也饥饿难耐。加上住的是距内殿最近的内偏殿，享受这般待遇也是理所当然。”

　　“哦？拜访夜王的宾客不都是住内偏殿吗？”

　　“回公子，夜王宫殿细分为内殿、内偏殿、主殿、外殿、以及外偏殿。不夜城虽然常有宾客到访，最多的也就住外偏殿，少量地位不凡者也只安排到外殿。只有夜王非常信任，且极为交好的贵客，才会被安排到内偏殿中的寝宫居住，内偏殿与内殿也只相距一片花园。”

　　细听着宫娥解释，千辉月心中大为疑惑，我虽然和夜王姐姐比较熟悉，可我是个男的啊！这内殿居住的都是女子，不怕不方便吗？

　　千辉月左思右想不得答案，暗暗摇头，索性轮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这夜王宫的美食可比自家好吃多了，有的微辣爽口，有的芳香浓郁，有的清爽开胃，特别是顶上那几串烤肉，软嫩多~汁鲜美无比，吃到嘴里时满口奇香，简直美味至极。

　　一阵风卷残云后，千辉月斜趟在椅子上，用手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斜眼看着宫娥们撤走空盘后，便打了一个响声嘹亮的饱嗝。

　　“噗嗤。”门后传来一声女孩儿的嬉笑，立刻便止住了。

　　“什么人？”千辉月努力坐直，尽量让自己显得有城主之子的风范。

　　“公..公子吃饱了吗？”门后这时走出一位黄衣女子行礼，语气显得有些紧张。

　　“姑娘莫怪，敢问是？”千辉月有些尴尬的问道。

　　“回公子，奴家是公主的贴身丫鬟，前来为公主传话，邀公子游览不夜城，刚才见公子吃得欢心，不忍打扰。无心听见公子那声震耳欲聋的饱嗝，这才发笑，望公子原谅。”

　　天色已经开始渐暗，借着烛光才看清了那姑娘的样子。

　　这是一位长得清秀的姑娘，双颊泛着红晕，正害羞得盯着地砖。脸颊上的红晕显然是被自己的饱嗝所憋红的。

　　千辉月尴尬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拱手道“烦请若怜姑娘领路。”

　　“回公子，公主就在花园中赏梅等候公子。”

　　随着这位叫若怜的姑娘一路步入花园，寒风之中夹带起了梅香，那位靛青发色少女的背影也映入眼帘。

　　少女此时已经换成了轻便的宫衣，黑纱白底，虽然不像之前那般透彻，但依旧非常的单薄，底衣间隐隐绣着红花。

　　见她伸手抚着花枝，却始终舍不得折下，口中轻吟道：“风雪中桀骜，不与春争芳。虽冬无艳色，幽幽独暗香。”

　　千辉月缓步走向少女，也轻声说道：“寒夜□□尽阑珊，梅色还耐三更雪。不闻梅香因风起，聆声犹忘霓裳寒。公主既喜爱这寒风中盛开的梅花，却不舍得取下一枝。春季的花朵虽美，可经受不住夜雨的摧残。还是这冬梅素有气节，从不与春季中盛开的百花争艳。”

　　少女回过头浅浅一笑：“公子也喜爱梅花？那便折上一枝插在床头，幽香可长伴公子夜间入眠。”

　　“辉月谢过姑娘，不过我更欣赏梅花的气节，寒雪中绽放实属不易，实在不忍为一己之私，折了这不畏寒雪的腊梅。对了，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妾身名无邪，公子直接称呼我的名讳便可。心悦姐姐让妾身待公子用过饭后，伴公子出游城中的夜景，已在此等候片刻。”无邪想起刚才偷看他的吃相，脸上无意间挂起了一抹浅笑，不过又想起眼前这男子竟是...脸颊上此刻又泛起了桃红。

　　“那便有劳无邪姑娘了，我叫千辉月，姑娘可以称呼我辉月，不过天寒地冻的，无邪姑娘还是加件雪衣才好。”

　　“千辉月，千辉映月的意思吗？很好听的名字。辉月公子不必担心妾身，我自小体寒，无惧寒冬腊月，若加雪衣反而不自在了。”

　　两人并肩前行交谈着，一路穿过梅园路过主殿。夜王正在与众人议事，见二人从偏门路过，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天空依旧飘着小雪，千辉月与无邪登上外殿的观景塔。

　　塔阁中四面通透，正中的桌案上摆着一架鸾筝和两只琉璃杯，宫娥们早已温好美酒在此静候。两人跪席而坐，千辉月却被四周的美景所牢牢吸引。

　　这是整个不夜城的最高处，四周的夜景全然呈现在眼前，远处依稀传来歌舞的伴奏，街道上挂着无数的红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比白天还更为热闹些。

　　不远处，寒山主峰在即将暗淡的暮色下显得更为庞大，山顶上，刚落下的新雪伴着狂风宛若丝巾般随风缥缈，又让这座巍峨的山影现得朦胧。西面悬崖上，冰瀑正迎着城中的红灯微微闪耀，让寒冬似乎增添了温暖。

　　欣赏着美景，不知不觉，天空完全暗淡了下来，城中纷纷飘起无数的祈天灯，再次照亮了昏暗的天空。

　　一时之间的美景，让千辉月还来不及赞美，耳旁这时又响起了一阵悠扬萧声，渐渐与周围极致的美景融为一体，并深深的烙印进千辉月心里。

　　“于此美景，夫复何求呀？”千辉月感叹道。

　　观景许久后，这才注意到了身旁的无邪，不知道她从何时吹奏起了长萧。千辉月放下酒杯，抚琴随萧而弹，两人随兴而奏，时而温婉动人，时而和契绵长。

　　待两人合奏完毕，双双举杯共饮。

　　无邪虽然面无波澜，心中却是惊叹。

　　眼前这名男子怎会如此合拍？刚才每一处的变奏，每一处的音节，竟然配合得如此绝妙。这便是心悦姐姐所说的：千金易得，知己难觅吗？

　　虽然，刚见面时他一副呆傻的模样。但自从梅园中相识，我不舍得折梅之意，他亦是如此的相同。刚才我吹奏长萧时，故意随心变奏，本想戏弄于他，却谁想到他仿佛与我心意相通。想到这里，无邪心中开始对眼前这人缓缓生出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