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三月初三.第五回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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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卿若扔了孩儿，转身就没了人影。
留下两人面面相觑。
“快把你的孩儿抱过去！”
夜鸣珂低头看看臂弯中襁褓，包得紧紧实实的，只露出一张皱巴巴小脸，那小脸儿，还挤眉烂眼的，一副十分不适的样子。她就有点不知所措，抱也不知该怎样抱，遂冲着晏西棠喊。
这事情，来的太突然，来不及消化。
“沈卿若的话，你也信？”晏西棠一脸的黑气倒是散了些，却是哭笑不得。
“长得都挺像的啊。”女郎低头，又抬眸，对比了一下那大小长相。
那才出生几天的小儿，皱成一团，她也不知怎的就看出，跟晏西棠长得像来了。
“……”晏西棠有种欲哭无泪的无奈。
想要伸手去抱，女郎却又不给了，将那婴儿圈在臂弯里摇了摇，又腾出一只手，将那襁褓里塞的东西拿出来看。
先是摸出一份卿若所说的诗稿，她似乎也是眼熟的，就是那份她在晏西棠家里看过的怨郎诗，晏大人的笔迹无差。彼时他还说是帮那花娘写给负心汉的，遂拈在手上，呵呵冷笑两声，揉了诗笺。
尚觉那襁褓中硌手，再去探，又给摸出一把小银锁来，拿在手里翻看了，这下更是动容：
“不仅长得像，还有你晏家的长命锁呢。”
那银锁，五福金蟾的样式，一面刻富贵长命，一面刻晏氏家姓，就是那种大姓人家刻锁的作派。
“……”晏西棠伸手，一把接过那银锁，翻了两眼，欲言又止，只叹着气，举目张望四周，就像怕人给看见一般。
彼时，那白云寺门口，本就是有些稀稀落落的人来人往，还有几个接引的僧人。
沈卿若堵住两人，转手孩儿，又是一番稀奇古怪的对话，早有些眼尖耳尖的，心头又八卦的，便三三两两地，停在不远处，看这桩热闹。
“施主，这初生的孩儿，不适宜吹风的，赶快抱进屋里去吧。”旁边一个接迎的僧人，还好心地上前，叮嘱这注意事项。
“哇……”地一声，那襁褓中的婴儿，竟也还特应景地，跟着哭了起来。
“呀，哭了……”夜鸣珂慌了。
她也从未侍弄过小儿，有些无措地跳脚。
晏西棠终于伸手接过，也是轴手轴脚地，晃了两下，可说来也奇，那小儿竟突然安静了。
“哈……”夜鸣珂看得就更是惊诧，不觉又寒碜他：
“你瞧，都黏你呢！”
“进屋说吧！”
男子倒是不再多作辩解，只听了那僧人的劝告，抱着婴儿，抬脚往寺中去。
女郎心头觉得莫名其妙的，跟着进了寺中，一路穿过庙宇，入一片桃花林。
行至那桃林边上，她就觉得没对。
那桃花林过去，便是些起起落落的禅房院落，有私家买下的，也有寺中打理经营着的。
晏西棠所言的仙境院落，大约也就在那边。
可她现在为什么要去呢？凑上去看他养儿子吗？
想起来，就觉得闷闷的，怪怪的。
女郎站在一树桃花边上，决定不走了。
抬头看看幽蓝暮色，转眸看看满林花境，这地方就挺好的。
她本就是来看桃花的！
“公主？”晏西棠停住，转身来问她。
“你先去安顿你那孩儿，我看看桃花，就来！”女郎敷衍他一句。
男子将手中孩儿递与边上跟着的小厮，像是要腾出手。
哪知良笙一接，那婴儿就哭。
晏西棠抱回去，摇两下，再递，再哭。
一连试了几次，都脱不了手，只得又抱严实了，挡住风，无奈地看着女郎。
夜鸣珂便冲他挥手，让他快走。
晏西棠依稀抽了口气，倒也没多说什么，只说让她一定要来，听他仔细解释，便抱着襁褓，匆匆往桃林那边禅院里去。
看样子，还是心疼那小儿的。
紫绡倒是停下来，要陪着她。
夜鸣珂却支使她的侍女跟上，帮忙弄小孩儿去。
虽说，都没什么经验，但有个灵巧女子搭把手，总是要好些。
她还是很心善的。
在那桃林里，捡了处干净石头，坐下。
薄薄的夜色下，天光泛着幽蓝，林中有远远近近的嬉笑声，说话声。
这三月的天气里，夜宿白云寺的游人，并不少。此时，趁着夜幕降临的最后时分，在这桃林里漫游的，也是三三两两，依稀有些热闹的气氛。
倒也并不觉害怕。
可心头却觉得很混乱，好没主张。
有些想要生气。
前一刻还在摁着她，掏心窝地表白，下一刻就被人塞了个儿子在手里，还支支吾吾地，解释不清楚。
换作谁，遇到这种事情，都觉得好气！
然而，她若想要生气，那么，当卿若来送小孩儿时，她就该掉头走的。不知为何，却还耐着性子跟他磨磨唧唧说半天，还一路跟到这里来！
大概是隐隐中，觉得自己是没有道理生气的。京中子弟，朝中官员，那些逛花楼，找野食，没几天功夫，就有抱着孩子找上门的，也没少听说过。若这孩儿真是晏西棠的，她也说不出个不是来，那是他的过往，与她无关。她跟他，也就是刚刚在马车上，说了些正经话，其余的，什么关系都没有。
所以，她是有些怕。怕凑上去听他说话，然后，要她去包容接纳这个小孩儿，去原谅一个男人稍不留神就会犯下的风流错误。
她想起就心塞。
不是怕做不到，而是觉得，她多半会做到，然后，自怨自艾，用自己的眼泪去磨砺融化一颗硌人的沙子。
不如赖在这里。
多赖一会儿再说。
鼓足了勇气，再去听他说。
在那桃花下磨叽了一阵，看着那暮色渐沉，雾气渐起，人声渐歇，又有些不知何去何从。
“公主姐姐！”
突然一声呼唤，那个小书生沈南烛就像是从暮色中蹦了出来一般。
吓了夜鸣珂一跳。
“你……”
“我跟我姐姐一起来白云寺的，她将我扔下，自己回去了！”那少年郎说起他姐姐，就忍不住摇头，“还让我来这里找你，说你多半会在这里看桃花！”
夜鸣珂怔着，心想，这沈卿若也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
“她让你……来找我做什么？”
“她兴许是疯了……吧。”沈南烛仰头，看着幽蓝暮色，深深叹了口气。
“……”夜鸣珂便微微笑着，不接话，只等他说。
那小书生一阵扼腕，再与她道来：
“刚才在折柳桥，我不是下桥来与你说话吗，姐姐就问我，怎么会认识你的，我就跟她讲起那天考完会试，你帮我找回长命锁的事来，又跟她说起，等下你还约了人，要来这白云寺呢……然后，又正巧看见了，姐姐等的人，是晏大人……”
沈南烛摊手，一脸无奈，“她就抱着阿眠姐姐的孩儿，还拉着我，来这白云寺了……”
然后就有了刚才白云寺门口那一出。
“也怪我，我先前看见公主姐姐在桥下等人的样子，就在她面前多夸赞了几句，说要是我约了公主姐姐这样的仙女的话，才会不让她哭着等呢。我姐姐……她兴许就以为，我喜欢你吧，便想要怎么帮着我，讨公主姐姐的欢心。另外，也可能是想着，让我来攀上公主姐姐这条金大腿，她一直是想要我考科举做大官，能够走出那云韶府的……”
少年一说一个叹，把她姐姐的心计给彻底抖了个干净：
“她就跟我说，等她把阿眠姐姐的孩儿抱给晏大人，公主姐姐见了，一定会生气的，这个时候，就让我来找你，陪着你……”
“你可知道。那个孩儿的父亲，究竟是谁？”夜鸣珂突然打断他，问到。
“我也不知……”少年摇头,“姐姐们的事情，从来不跟我多讲，不过，说那孩儿的父亲姓晏，倒是一直都有说的……”
“哈……”夜鸣珂听罢，心头一阵落石，怪难受的。
凝神想了半响，又问他：“你就这么实诚？把什么都告诉我……”
既然听了他姐姐的话，来找她，却又他姐姐的心计全部告诉她。
总还是有企图的。
“实话跟姐姐讲吧，我……我……”少年突然嚅嗫，话到嘴边，却又出不来。那清秀脸色，在夜幕掩映中，都还能瞧得出几分红。
“你喜欢的，是你姐姐，是吧？”夜鸣珂突然心灵通窍，明白了怎么回事。
想起他那天掉长命锁时那个紧张模样，以及每次说起他姐姐时，那种忸怩与不屑、牙痒与叹息的模样，应该就是这么回事情了。
那是一种对着一个想要肆无忌惮去依恋的人，才会有的骄痴恼意。
“她不是我亲姐姐！”沈南烛急忙辩解。
这辩解的重心，就更让夜鸣珂肯定了，继而笑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是亲姐姐！”
“我是想要娶她的！”少年低头嘀咕，继而抬头，认真攥拳，“等我考中了，有了官身，能够自立了，我就要娶她的！”
夜鸣珂听得，突然有种莫名感动。
那种拳拳赤诚，蠢蠢初心。
“你姐姐……看起来，好像不知道你这真心啊。”她又想起沈卿若那行事机巧果断的狐狸精样子，不觉摇头。
要么就是不知，要么就是，即使知道，也多半是不领情的，不然为何还要挖空心思地，让她弟弟来抱她这条金大腿。
“她……她一心只想将我送出云韶府，换一种出身，换一种人生，也许，根本就看不见，我的心……”
少年突然老气地叹息，继而又来黏她：
“所以……我就来找公主姐姐啊，我觉得，你比她还更像我姐姐，虽然，有些唐突，可我……还是想要来找姐姐，问个主意……公主姐姐，看起来就是很聪明的样子……”
这小子虽看起来有几分笨拙，可这讨好的本事，心思的通透，还是足够的。
“哦……”
夜鸣珂也就被哄得有些不好意思，被一个不怯她身份的清秀少年郎，一口一个姐姐地喊，不吝表达着坦荡的崇拜与依恋，总是让人心生满足的。
心头一暖，眉眼一弯，便来了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那……要不这样吧，今天晚上呢，你就跟我在这寺中住下，等明天回去，你就告诉你姐姐，你做了我的情郎了，你且看她是什么反应？”
她正愁不知如何去面对那一大一小姓晏的。
不若来掺和掺和别人的事情。
既是帮着沈南烛，探一探他那个妖精姐姐的真心。
也借此逃避自己心头的难堪。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三月初三.第五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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