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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阿斐 ...

  •   [第四章]

      不务正业了那么多天,轻姬的母亲才传见她。
      宫人领轻姬到一座堆满奇珍异宝的殿中,向里指引道:“少君进去吧,天后在里面等少君。”
      轻姬就自己往里面走。
      通天落地的博古架排得整整齐齐,上面摆满了各种珍宝,还有很多装在匣子里,想必那些比摆在外面的更珍贵。
      轻姬走到最里面的时候,看见了她的母亲,华音国的天后。
      里面的陈设,像是一间小屋,靠墙也有一座博古多宝架,只是没那么高,上面也看不见什么珍宝,放置着的是一些长匣子、小箱子,日光从窗纱外透进来,整个内室明暖得很。
      天后在理一堆卷轴,不知是字还是画。轻姬来了以后,天后才回转身来,问她道:“近日玩得开心吗?”
      轻姬说:“还行吧。”
      天后打开手里的卷轴看过,卷好,放在一边,又取另一卷,打开看看,又卷好放到一边。
      轻姬好奇:“母亲在找什么?”
      “阿斐的画像。”
      “我……我阿父?”
      “是啊。”
      轻姬的心“通通”跳得用力,她快步走到天后的身边去:“我帮母亲找吧。”
      天后打开手中陈旧的卷轴看过,再瞧了轻姬一眼:“不用,已经找着了。”
      轻姬随着她转身而转身。
      天后走向窗边的短榻,落座,她将手中画卷展开些放在案上,支起手撑着脸看:“多年来,我膝下无女,总有无限遗憾。我应谢谢阿斐,谢他把你带到世上来。你的模样像极了我,眉目却是不大像的,你的眉眼像阿斐更多,但我经历的人事繁多、岁月漫长,已经忘记他的样子了,我只依稀记得他的眼睛,他有一双透亮的眼。”
      ——你后宫里有那样多的人,怎还会记得阿父?
      轻姬想这样说,但她没说,她压下心头的不快,疾步上前看那画像。
      画里是个拿着马鞭的少年,鬓发编成了辫子,散落在肩头的发被风吹得略略扬起,他穿着暗蓝色的衣袍,姿态挺拔,容颜俊朗,却神情疏离。
      轻姬屏息凝神地看了好大一会儿,后来她见天后的指尖轻轻在画上阿父的眉目间抚触,她问:“这里是珍宝库,你将阿父的画像藏在这里,是因为将我阿父视作珍宝吗?”
      天后微有僵滞,说真的,她并不想说谎话,所以她坦白地告诉轻姬:“曾经是的。”
      “曾经?”
      “轻姬,我是王,是一国之尊,我的一生,会拥有很多男人。”
      听见这样的话,轻姬心头非常不快,她的脾气起来了,冷言冷语道:“母亲叫我来,难道是想和我说这些为君之乐的吗?可我不爱听。”
      天后抬头看她,并不生气,而是自自然然地笑:“为君之乐,将来你可以自己体会。今日召你来,是想同你讲讲我与你阿父的故事。”
      轻姬顿了顿,看向那画中人,说:“你没有见过阿父后来的样子,我也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阿父。”
      “阿斐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回忆起了那个曾经十分珍爱过的少年,天后脸上的笑容亦甜美动人。
      轻姬静静地听着。
      天后道:“司雨斐那年是十九岁,他被家族保护得很好,那样出众的样貌,风声竟半点没传出来,若不是阴差阳错迷了路,我怎么会见到他呢?阿斐天真烂漫,他知道了我是天后,却还敢和我赛马,最要命的是,他还真敢赢我。”
      她的目光变得温柔许多,往下落,她的指尖轻抚画中人手腕上的一条玉链,看形制,是枚怀古玉扣,通体雪白,静雅温润,用红线编织了系在腕间。
      “他比赛前问我要了一件信物,让我答应,若是他赢了,我得允他一件事。我当时身上没什么东西,就解下了这个给他,但是后来,他没说过要我允他什么事。”
      轻姬盯着那枚羊脂白玉的怀古扣发呆。
      “我曾经视他为珍宝吗?是的,我从来不曾那样喜欢过一个男人,阿斐让我看见一个天地广阔的世界,他出生在那样的天地里,身上有风的自在,云的灵动,有河流的清冽,虹彩的惊绝。我小心翼翼地爱护着他,只愿每日看见他笑一笑,只是自从进了宫,他就好像不怎么开心了,再之后……”天后甜美的回忆戛然而止,嘴角扯起了苦涩的笑意,“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他带着你私逃,甚至未给我看看你的机会,隐姓埋名,十五年踪迹全无。”
      绚烂的光影里,一国之尊的天后怅惘地坐着,在这之前,她恨司雨斐,可当司雨斐的形影清晰地从她的记忆深处浮现出来,她的恨意全消,司雨斐不知何故将轻姬带走,除了此一件,再无背叛她之事。
      天后仍旧感谢司雨斐,只有他为她养育了一个女儿,这足以抵消所有的罪过。天后站起来,她亲吻了发着呆的轻姬的额头,爱怜地凝视轻姬年少的脸庞:“轻姬,你很好,我真的要感谢阿斐生下了你。”
      轻姬想,母亲这般言行,看上去确然是认真爱过阿父的。
      有些斤斤计较的话,轻姬忍回去了。她望向案上的画卷,问天后:“阿父的画,可以给我吗?”
      天后仿佛有些不舍,她再细细端详了那幅旧画,最终还是将它给了轻姬。

      轻姬抱着画,脚步轻快地回到花荫殿。
      公子煊已经等候多时了,自己翻了册书在看。
      轻姬选了个好地方挂起司雨斐的画像。
      公子煊看了那画片刻,感喟道:“司贵君原来是这个模样的,他的眼睛生得真好看。”
      轻姬连连点头认同,“我阿父的眼睛,像泉眼一般清透,我还没见过有比他的眼睛生得更好看的人。”跟着又不禁低声咕哝,“母亲还说我的眉目像阿父,我自己照过镜子的,差远了,可见母亲诓我。”
      正说话间,宫人进来呈禀,天爵与众公子在大门外。
      轻姬诧异:“天爵为什么要来?怕我欺负他的儿子吗?”
      宫人哪里敢答话。
      轻姬就转向公子煊问:“哪个是他亲生的?我避着些。”
      公子煊说:“天爵的孩子皆早夭,现今膝下空虚。”
      轻姬更诧异了:“他这样还能稳坐天爵之位?群臣没有闲话吗?”
      “天后喜欢就够了。”
      “天后喜欢他什么?”
      “天爵性情温柔,不嫉妒,他把后宫打理得很好,对所有公子也一视同仁,后宫之中没人再如他这般稳重大方。”
      “……哦。”
      轻姬让公子煊先出去,她随后就来。
      公子煊走了之后,轻姬站在她阿父的旧画前,她看向他的腕间,抬手隔着衣服按住挂在胸口的那枚怀古玉扣。
      十数年间,阿父唯一珍藏的东西就是这件。有次遇到山匪,人是逃出来了,现银却被劫走一文不剩,到了人烟稠密的镇上,阿父当掉了一支上好的玉簪,轻姬舍不得,让他换成怀古玉扣,因为在她看来他们的吃用花不了那么多钱,玉簪还能用来簪发,怀古玉扣却只是阿父常用来看看罢了。阿父不应,执意当了玉簪。
      轻姬轻声地念:“阿父,你到临死前才将它给了我,可你始终珍爱的人,她说已忘了你的样子。”
      天爵奉天后的命令,领众公子来见少君修宁。
      少君不冷不热。
      幸好有公子煊在旁,请茶陪话,才叫气氛不至于太尴尬。
      天爵礼貌客气地来,礼貌客气地走。
      送走来客之后,公子煊回到殿上,皱眉道:“轻姬,你不应如此怠慢天爵。”
      “我有吗?”轻姬懒懒地掀起眼皮子,“他客客气气,我也客客气气啊,何处有怠慢?”
      公子煊不欲与她争辩,只说道:“你心里想什么我猜得到,你为司贵主鸣不平,但你不应该将对天后的火气撒到别人身上,司贵主身不由己,你身不由己,世上身不由己的不是只有你们两个!”
      这天很难得,公子煊怒容,拂袖而去。
      轻姬坐着愣了会儿,她居然丝毫不生气,原本以为公子煊是个没脾气的傀儡,叫他往东就往东,让他往西就往西,今日看来并非这样,温顺的小羊也能跳起来咬人了,有意思。
      第二天,公子煊没出现。
      到了天擦黑的时候,轻姬叫人领她去重光殿。
      重光殿的人说,公子写了一整天的字。
      轻姬不经通传要硬闯,倒也没谁敢说个“不”字。
      听见脚步声,公子煊头也未抬,烦躁斥责:“说过了不用膳,出去!”
      原来,他果真生气,连饭也不吃了。
      轻姬笑嘻嘻地打招呼:“三哥不挪窝地练了一整日的字,好定性,真令人佩服。”
      公子煊听到声音才知道是她来了,他停住笔,但依旧没抬头,说话的同时继续动笔:“你怎么来了?”
      轻姬撒谎脸不红心不跳:“路过。”
      公子煊拧眉,手中的笔再次停住了。
      轻姬移步近前,靠在他书案前,捞了一篇字来看,她学的书少,字还是认识的,虽然不知道他写的都是什么文章,但字是实打实的好。她欣赏地点点头:“嗯,好字。”
      公子煊忍无可忍搁下笔,准备问她到底来做什么。
      轻姬抢先道:“三哥不来教我,我有些孤单不习惯。今日你没吃晚饭是不是?巧了,我也是,不介意的话,多备我一副碗筷吧。”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阿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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