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旅社 [无限]》陶善兮

79、得愿

　　筋骨改变，四肢生出，皮肤覆盖，五官显现，闫书乔终于重新拥有人身。

　　邱奴脸色苍白，又因为高兴而泛着淡淡红色，愈发趁得她面若桃李。

　　“倒是奇怪。据古籍记载，施此灌顶之法，你共享我之命运，直到新生命诞生方可各自分离。你当与我面容一致，犹如双胎姐妹，怎地不那么像？”

　　从镜子里，闫书乔看到自己如今的长相融合了自己的五官与邱奴的五官。又回忆起化形过程中，不仅仅有邱奴的力量从外向内，在那种极致的挤压里，又有东西，自内而外萌发出来，那就是旅社大树要她找的力量吗？

　　可惜此时再去感受，筋脉之中所流淌的，也只有传自邱奴的法力，如今也算是她自己的。

　　“恩人，你如今法力已失，命运二分，留于此处太过危险。而我与你容貌相似、命运相连，不如，我替了你吧。”

　　邱奴神色奇异，“如此看来，我倒没有看错你。可我已经没了法术，与你灌顶反而能发挥其作用，倒是不亏。好了，为了官人的孩子，邱奴也会努力求存，剩下的，便托付与你。”

　　“那干脆我们一同逃走。”

　　邱奴有一瞬间激动，随即被压了下去，“且不说我的法力本就不如那虎妖，只能避之罢了，何况你新化形，又毕竟是妖，术法不熟，有些降妖之法又无法施展，自是难以逃离。记住，万事以官人为要。”

　　闫书乔点头称是。

　　将邱奴愿意屈服的消息告诉虎妖大王，对方喜不自胜，当即兑现承诺赠百妖给她提升妖力，甚至贴心地下了禁制，以防她被百妖反杀。

　　闫书乔自然不会用吞吃的方法来提升妖力，但若是全部放回，也难以解释自己忽然的化形。她需得将百妖藏起，再寻一个合适的借口消失，这才好不拖累邱奴。

　　虎妖大王赏赐妖侍，又有百妖及金银珠宝若干，一路上气势煊赫，与之前阶下囚完全不同。这般模样，自然招致不满，又碍于大王威严，不好动手，只得说些酸话。

　　“瞧瞧乡下小妖，何德何能。”

　　“呵呵，妖力低微，说不得百妖法力都难叫他化形，到时候，大王也腻了那女人，咱们就……”

　　“你说的是，也说不定，他根本无法承受百妖法力，直接爆体而亡呢。”

　　“哈哈，有理有理。听说人类女人还怀着孕，待得孩子生了，肯定对她就没了兴趣。哈哈哈。”

　　后头的话就是些污言秽语，听得闫书乔眉头紧皱，眼睛一转，对抬着缸的牛妖道：“那俩，出言不逊，狠狠地打！”

　　牛妖迟疑不动。

　　“邱娘子马上就是大王妻妾，二妖侮辱邱娘子就是侮辱大王，如此不敬不忠之人，合该受到惩罚！大王知道只会赏你，绝不会罚你，快去。”想了想，又补一句，“本鱼先赏你十妖！”

　　牛妖精神一振，立刻化作原形，一个莽牛冲刺，直将那两妖戳了个对穿，几乎修成人形的两妖立刻变作原形，都是细细长长的。但一条细长的能认出是蛇，牛角正中七寸，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牛妖立刻将其吞吃入腹，虽然法力补充不如活着时，但大小是块肉啊。

　　另一条黑黑壮壮的，一时间没认出是什么，听得众妖说话才知那是条蚯蚓，蚯蚓以生命力强著称，自是没能死掉，牛妖还显得有些遗憾。

　　看着蚯蚓妖眼中迸发出的怨恨之色，闫书乔暗暗点头，她就是故意的。越是嚣张跋扈，就越是没人想到是她救走郑官人。若是能引得对方出手，以她现在的法术，说不得能反杀他，再装作同归于尽的样子骗过虎妖大王，就又降低邱奴暴露的危险。

　　此行为还带来意外之喜，虎妖大王赏赐她的百妖中，有只兔妖，战战兢兢地找上门来，表示自己愿为她驱使，无论做什么都行。

　　为了表示真心，对方特意强调“做什么都行”。

　　甚至为了表忠心，还交代自己所知的离山路线。

　　“主子放心，小人天性喜好打洞，此路原本……是为了自己用，保证没别人知道。”

　　“哦？”

　　兔妖一惊，明明对方都不曾化形，他却感到压力巨大，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妖、小妖绝无二心，只想活着。若您不信，小妖愿交出内丹！”

　　内丹？这东西她都没有。也许因为她是被邱奴以灌顶之法“催熟”的？算了，不重要。

　　送上门的东西不要白不要，闫书乔将兔妖内丹收下，顿时与之建立起联系。对方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间，比那虎妖大王所设下的禁制更强。

　　同样地，兔妖也感觉到对方法力之强，根本不是未化形小妖所有的，其中更是有着隐隐正气，与人类得道之士相差无几，若是全力发挥，说不得比大王还强些。

　　念及此，兔妖愈发恭敬。

　　虎妖大王与邱奴的婚期临近，闫书乔行为越发乖张，当然了，此行为只针对蚯蚓妖，惹妖太多难以保证全身而退。

　　只可惜对方迟迟没有行动。

　　闫书乔正准备采用方案二，假装自己因吸食妖力爆体而亡，百妖一部分留给兔妖，一部分杀掉，以求更加逼真。

　　那边蚯蚓妖便集结两个好友，入室偷袭！

　　一个半残蚯蚓、一只黑色甲壳虫妖、一只蜂妖，蚯蚓打动、甲壳虫妖放毒、蜂妖攻击。

　　动作一气呵成、估计练过千百遍，可惜，都是妖力低微，在已经化成人形的闫书乔面前过不了一招，便被她死死抓在掌心中。

　　许久没有掌握一切的感觉，重新回归的感觉无比美好。

　　在这种美好下衬得蚯蚓妖越发倒霉，本就被牛妖冲撞，又遭遇闫书乔全力一击，顿时碎裂，任是生命力再强都无法复生。

　　甲壳虫妖与蜂妖顿时被吓得瘫软成面条，若非被闫书乔死死捏在手里，恐怕已经开始磕头求饶。

　　闫书乔用望气术一瞧，那俩妖头上皆是孽债，估计害人不少。反而兔妖较为纯净，闫书乔想了想，在兔妖垂涎的目光下，将两妖丢与兔妖，“加他们，十妖给你。”

　　说完，闫书乔化为原形，在充斥着绿色水草的缸里，淡淡血色消失不见。

　　道家书法好用是好用，只奈何与她妖身冲突，每次使用道术都会带来不小的损伤。

　　兔妖吸收妖力后，与闫书乔一起布置现场，立刻赶到郑官人囚禁之所。

　　他们一行被虎妖大王打发挖矿，累死的、被看守小妖吃掉的，已经有十几个之多，剩下的，也不过七八人而已。个个神情憔悴、面黄肌瘦，尤其是郑官人，原本玉树临风，如今病得要死。

　　闫书乔心中浮起隐忧，陈晶有诡物力量，且为人机敏，问题不大，只是老徐没一点消息，纵然夫妻联系让她知道生命无忧，依旧让她有些忧虑。

　　她收起情绪，身化妖风，将所有人一卷而空，逃得十里左右，兔妖登时引爆炸弹，那火光映照大半天际，隔得老远都能感受到山上的混乱与暴怒。

　　见状，闫书乔更是不计代价使用缩地成寸，术法与身体的冲撞时时扰动，身带九人更是不堪重负。路过的风都与乱窜的血溶在一起，只觉耳边不断嗡鸣。

　　终于，城池近在咫尺，闫书乔力竭恢复成原形，躲入老乡水桶中。

　　老乡只感觉自己车上好像被石头砸了一下，他赶紧停车检查，没发现什么问题。刚准备继续进程，就看见原本空旷的路上忽然多了八九人，衣衫褴褛、神情呆滞、面黄肌瘦。

　　这莫不是又有哪里遭灾了？

　　老乡下意识绕开，见自己从他们身旁经过都没反应，心中暗叹，这人怕是成了傻子。

　　直到交上进城费，突然听得好几声尖叫，原来是那几个奇怪流民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似的，又蹦又跳，端得癫狂。老乡生怕惹上麻烦，拉着板车，飞也似地逃开。

　　老乡家在城外，人在城内酒楼打工，做的是洗刷活计，打开水桶一看，里头不知何时多出一条银鱼，蔫答答的样子，看起来就不太健康。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悲悯，避开众人目光将之放入自己家中，这一切都相当顺利。

　　可等到他忙完洗刷工作，准备拿鱼加餐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空空的盆子。肯定是老韩头偷的！

　　银鱼失踪事件带来两位老人的争吵且不用提。

　　闫书乔不是为了逃避被做成鱼羹命运，而是因为她不得不化为人形！

　　她被道士发现妖身！而且是那位最初遇到的道长！

　　至少，人类形态的她，与邱奴共享命运，还能以修道者身份暂且迷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