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旅社 [无限]》陶善兮

77、化鱼

　　血溅而出，正对徐益谦，光华闪过，徐益谦已恢复人身。

　　陈晶又还在微微起伏的身体顿时一僵，进气多而出气少。

　　他们的心口血才能让变成动物的朋友恢复人身，但同时，闫书乔身上牵扯着徐益谦与陈晶的命，她这么一戳，直接让陈晶伤上加伤，几乎快要死去。

　　可是，这个世界怎么还没有结束。

　　徐益谦抱着两个受伤之人，眼泪急得哗哗掉。他想抱着两人离开，走远一点，但微微一动，那胸口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直往外泛红。

　　怎么办？怎么办？

　　徐益谦不知道，闫书乔也不知道。

　　昏沉之际，曾经辉煌的城堡“嘭”地一声，炸成烟花。

　　碎石漫天飞舞，正有一块斜刺而来。

　　“躲开！”闫书乔嘴里刚逼出两个字，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将徐益谦狠狠推开，又是鲜血满地，但陈晶……

　　闫书乔咬牙，曾经救过她的凉意虽然已经被用掉，但筋脉中一定有残留！那东西或许可以救人！

　　一遍又一遍。

　　犹如铲子在矿洞中敲出矿石，打洞、敲石，每一下都是刮骨般的疼。

　　没事，习惯了就好。

　　闫书乔在心中默默念着。

　　一层又一层。

　　千锤万凿、水滴石穿。

　　她隐隐见到曙光。

　　“出！”闫书乔用尽最后的力气，终于压出那一点透明，随后脑袋一歪，陷入黑暗。

　　***

　　风声萧萧，车马辚辚，一女子坐于车上，掀开帘子，悄悄向外看去，眼见着陌生地界，又害怕地缩了回去，小声问道：“到了吗？”

　　“小姐，此处人烟稀少，景色秀美，你我成就好事，如何？”

　　听得此言，车内小姐脸色煞白，捂住胸口，道：“我雇佣你，已经给了钱财，你若是行不轨之事，小心，我……”

　　女子，也就是陈晶，本想说报官，话到嘴边又想起对方是个大汉，自己只是个弱女子，若是激怒对方，把自己杀死就真的是芜湖奈何。

　　还好，发簪尖利，若是车夫强上，她定要毁了那人眼睛！

　　车夫全然不知陈晶心中所想，只道：“娘子孤身一人，要么父母双亡，要么逃家而出，纵然回去也是名节尽失，小人虽家贫，但也是相貌端正，还有把子力气。娘子若跟了我，免去奔波之苦，又何不可？”

　　说着便凑着一张脸，要来亲嘴。

　　陈晶被恶心得心脏一阵阵抽疼。

　　妈的，什么鬼世道。

　　她逃过上一副本的穿心利剑，这个副本就直接成了有心脏病的娇娇小姐。此外，这具身体的父母想要让她缠足，硬生生地掰断了她的脚趾！

　　她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又带动心脏，一阵一阵的，感觉随时都能背过气去。无法让“父母”改变主意，她只能偷偷地跑出来。结果又遇到这么一个见色起意的车夫，真的是倒霉透顶。

　　她看着车夫那张臭嘴越来越近，捏紧了手中簪子，准备寻一个合适的时机，直接戳瞎他的眼睛！

　　不知怎的，那车夫忽然一声尖叫，从马车掉了下去。

　　马儿受惊，长长嘶鸣过后便冲了出去，陈晶一个趔趄，跌回车厢，只得牢牢抓住车厢！

　　这下糟了！

　　呼啸之中，陈晶趁机瞧了眼外头，前头是两棵距离极近的大树，马儿可过，而车厢绝对会被毁去！

　　与其被撞死，不如跳下去寻一条生路。

　　陈晶正待动作，听得远处传来人声：“娘子，且慢——”

　　话落，那人已到身旁，并成功地停住马车，简直是个英雄！

　　此时，车夫也惊叫着跟上来，保住那人，“道长，有妖怪！救命啊。”

　　道士眉头一皱，“何处？”

　　“不，不知。方才，只有我与这位娘子，我们两情相悦，正……”在陈晶的瞪视下，车夫将剩下的字憋了回去，“突然，就有女人的声音，悠悠的，就像是在耳边说话，女鬼，绝对是女鬼！”

　　道长一双利眼往四处一扫，道：“大胆妖孽，还不速速现身！”

　　没有声音。

　　道长打个手势，又念了口诀，忽然自天际飞来利剑，凭空高悬，车夫与陈晶都看得呆了。

　　利剑入水，水花之中只有一条银色鱼，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纵然是双鱼眼，也能感受到冰冷之意。

　　乔姐？

　　陈晶又一次呆住。

　　上一个副本，陈晶见过闫书乔变成鱼之后的样子，就是眼前这个模样。

　　她试探着叫了一声，看见鱼有所反应，心中明白，这就是乔姐。又见鱼儿悬于半空，利剑随时可能扎入身体。陈晶连忙跑至剑前，以身挡住，又用衣裙接住银鱼，丢回河里。

　　双手狠狠摸了下眼睛，嘴里发出哭嚎之声，奔上前去，死死抱住道长，“道长啊，有妖怪，救救我！”

　　两个之前还险些见红的人，此时此刻忽然齐心协力，一人抱着道长一条腿，道长又是个正义之人，一时间竟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妖孽游走。

　　确认闫书乔离开之后，陈晶也觉得累了，开始一下下抚着胸口，让心脏好受一些。某次抬头，忽然看到道长凌厉如刀一般的目光，狠狠地剜进心脏，疼得她当场就要心脏病发。

　　又不知道长做了什么，陈晶才渐渐恢复过来。

　　“陈家娘子先救妖孽，后阻我追击，想来是受了妖孽迷惑，若有下次，定不轻饶！”

　　陈晶有点尴尬，她做得太明显了些。于是，流泪道：“道长有所不知，家中父母欲断我脚，我乃健康之人，怎愿变作残疾？还是您口中妖孽救我一次。出门之后，又遭车夫轻薄，依旧是那妖孽救我，如何能知恩不报？”

　　道长浓眉紧皱，“无知妇人！尔父母为你缠足，乃为你考虑；你独身出逃，车夫不嫌你名节尽失，你合该感激，你自个儿不识好歹，怎可妄言妖孽之恩？”

　　陈晶一下子哑住，暗道，真不愧是千年老僵尸！

　　那道长以为陈晶有所悔悟，道：“我予你一道符箓，可保平安，快些归家，莫要父母担心。此子乃大义之徒，可与之婚配。”

　　说罢，道长踏剑而走。

　　得了此话，车夫高兴上前，“陈娘子，咱们归家去，你若不喜缠足，我也依你。”

　　陈晶低头，从地上抓起一把灰，趁风洒入对方眼睛，回马车拿了钱财转身就跑，临走时还不忘踢车夫一脚。

　　却不想事情巧合，那一脚正中车夫太阳穴，那人竟抽搐着僵硬了。

　　而陈晶自觉气已出，循着河堤去找闫书乔。

　　闫书乔醒来时发现自己仍然是一条鱼，以为自己还没有成功离开上个副本，但随后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恢复人身，不应该还在河里。越过河面，看见外头的马车及两人服饰，便知道已经换了副本。

　　如此，便发生刚刚一幕。至于说话，也是没想到这个世界没了物种间的语言隔阂，也算是阴差阳错救了陈晶，倒是个意外之喜。

　　“陈晶，去跟着那个道长，他会异术。”

　　“可，你……”

　　闫书乔道：“别忘了我们的目的，去寻找自己的力量。而且，你学会了也可以来教我。”

　　陈晶犹豫许久，终于是一咬牙，“我去找，但是我也要带着你。”

　　“别忘了，那道士还以为我是妖孽，快些去，他御剑飞行，定然很快。”

　　陈晶不服输，“银色的鱼绝对不止一条，我多带两条，你别说话，他就认不出来。”

　　说罢，陈晶跑回城里，买了装鱼的盆子，又买了些捕鱼工具。奈何现在身娇体弱、技术不好，根本抓不到鱼。

　　就连去找鱼市都用掉不少时间，又在里头寻找与闫书乔化身鱼样子差不多的，竟然一条都不见！

　　此时再去寻那道士，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在去见闫书乔的路上，忽有一群穿着官服、神情凶恶之人上来，“可是陈氏？”

　　陈晶刚点头，不由分说就被抓走。

　　原来是车夫尸体被人发现，报到官府，追索之下，最后雇佣他的就是陈晶。

　　这本是个倒霉事，又有官府一书吏，见着陈晶不一般，要娶她做个小老婆。

　　陈晶真是一张嘴怎么都说不清楚。前狼后虎的，焦心不已。

　　而那边闫书乔也是差不多境遇。

　　她的鱼身生得美丽，又与众鱼不同。毕竟乡野间水池，与上个世界有些童话风不一样，这里的水质嘛，不太行。

　　闫书乔生病了！为人时都身体健康，为鱼时生了病，又时时惦记陈晶情况，还有个没有消息的徐益谦，时不时地就要浮出水面看看情况。

　　这就被缀在陈晶身后之人看到了。

　　古代背景下，女子独身一人，又有余钱买渔具，自然被有心人看在眼中。那人本想鱼、人兼得，却不曾想陈晶被官府抓走，这可吓得他两天不敢出门。

　　待得见官府再未去寻鱼，便一大早去将那银鱼捕捞回来。原以为能卖得好价，又不曾想鱼贩子见银鱼蔫蔫欲死，不肯给高价。

　　那人不甘心，又准备去寻其他卖家，最高也是普通野鱼之价。

　　最后兜兜转转的，银鱼竟然被一家酒楼收了，说是来了贵客，准备与那贵客做个鲜鱼脍。

　　后厨收拾得干净整洁，砧板、菜刀也是不染尘埃。若是认命，死在此处倒也不错。

　　可蝼蚁尚且偷生，闫书乔更是贪恋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