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夜旅社 [无限]》陶善兮

72、进行

　　闫书乔分明在坐牢，同时享受着堪比任县主的地位。

　　自交易以后，县主任二娘每日里都会带着饭食来，又在走后或愤怒或哀泣。

　　一日，闫书乔忽然说，“听说赵将军近日新得一味香料，能与饭食增香，县主怎地不带来？”

　　任二娘刹那惊慌，又很快借低头机会掩住自己失态，“如此好物，魔女怎配？”

　　闫书乔不理。

　　第二日，用了絮花的饭菜便已上闫书乔食谱。

　　她闻着味道，比平日里稍微多吃了些。

　　第三日，絮花搭配的菜更多些，闫书乔也跟着多用。一连七日，闫书乔把握着所食之量，调整自己状态。

　　如此这般，赵将军终于确信，这絮花居然能让魔女青睐，必然不凡！并且根据观察，对于安全用量也有些把握，他更加大力气要求寻觅絮花，将多亩良田用于养育絮花。

　　“哈哈哈！”

　　服用多日，赵将军愈发觉得自己神采奕奕，激动之下，更是连饮三杯热血，红色卡在牙缝之中，不知谁更像恶魔。

　　“走，咱去会会魔女！”

　　赵将军坚信，自己已然拥有与魔女谈判的资本！

　　终日见不到太阳，让闫书乔本就过分苍白的肌肤愈发如纸苍白，又犹如阳光播撒般莹润有光，让五官愈发精致，好像九天神女，高不可攀。

　　可同时身处陋室，如神女折翼，给了凡人以登天之野心。

　　赵将军心头燃烧起熊熊烈火，走近闫书乔，“闫姑娘，絮花让您风采依旧啊。”

　　闫书乔做不来恼羞成怒又极力掩饰的效果，只有用力抽了抽面皮，再看在赵将军眼中漾出笑意，闫书乔便明白，自己此计成了大半。

　　“姑娘，先前承诺依旧作数。只要你同意交出功法，本将军保你做皇后乃至垂帘听政的太后。还有那絮花……若是冥顽不灵，你与那陈氏、徐益谦，皆性命不保。还有些腌臢玩意儿，想你也是没见过的，有机会的话，不妨一试。”

　　闫书乔扭过身去，仍是不言不语。

　　赵将军见状，却是畅快一笑，道，“本将军知道姑娘难以决断，明日，小女再来之时，静候佳音。”

　　当晚，闫书乔饭菜再无絮花佐香。

　　第二日，闫书乔“苦苦挣扎”之下x，想任二娘表示愿意呈上功法，但只肯亲口告知赵将军。

　　赵将军未至。

　　闫书乔饭食减半。

　　又有些狱卒拿色眯眯的眼神盯着她，若非任二娘喝止，怕是难以按捺。

　　闫书乔难得露出恐惧之色，更兼有任二娘的危言耸听，更是惶惶不可终日。

　　许是半月有余，赵将军终于再现牢中。

　　神女已然折翼，变做美丽金丝雀，被他玩弄掌中。

　　他得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微笑道，“不知闫姑娘可愿下榻将军府，权做歇脚。”

　　闫书乔也笑，“未尝不可。不过将军，您须得释放徐益谦与陈晶。否则，您纵然得到功法，依旧不可能入门！”

　　赵将军的笑顿时卡在脸上，就像是伸头到一半的乌龟，忽觉危险，又立时缩了回去，相当可笑。

　　周四%

　　当日，闫书乔没有那么见到任二娘，只有赵将军之前提到的腌臢玩意儿。

　　烙铁加身，铁针入肉。

　　闫书乔觉得疼。

　　又听到徐谨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凡人可恶！”“你能走、为什么不走！”“什么狗屁封印，都是那棵树在骗你！”“力量无错，只是使用人的问题！”“力量拿在手里，才能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做你想做的事。”

　　阴煞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又无法突破封印，只得一下下地冲击灵种。

　　犹如猎风刮刀，生生地闫书乔神志重新唤醒。

　　她的身体无意识地抽动着，双手无力垂下，不知是因为“刑罚”还是因为“心魔”。也因此、闫书乔没有注意到另一种波动。

　　又一日，赵将军左右送来一根断臂。

　　无需多言，闫书乔一眼便认出那是徐益谦的胳膊。

　　愤怒犹如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强大的力量在体内涌动，无法抑制，身体都有似乎燃烧着熊熊的火焰，仿佛要将眼前一切事物燃烧殆尽，他的身体紧绷，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琴弦，每一次的呼吸都伴随着怒火的颤动。

　　“找，死！”

　　声音不大，每一个字眼却是尖刺射向左右的心灵。

　　终于，她动了。

　　在左右骇然目光下，精钢崩裂成碎片，闫书乔起身，尖刀刺在她身，仿若无物，根本伤不得她分毫。

　　怒火冲击之下，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微不足道。闫书乔已经忘记了什么克制，什么封印。

　　她明明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身边人，她明明可以不遭受刑罚之辱，何必呢？

　　接连“咔嚓”两声，左右人头落地，震惊与恐惧永远刻在脸上。

　　神志不清的闫书乔不知疲惫，不知自己，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皆无抵抗之力，血流成河。

　　后来，听到动静逃离的时候，陈晶看到眼前景象，不期然地想起旅社第二夜，从尸体世界后进入的村庄世界。那时候，也是这般惨绝人寰的情景。

　　那时的恐怖感觉浮上心头，她脚步迟疑，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偏偏徐益谦不曾害怕，一张漂亮脸上布满担心，是对闫书乔的。

　　陈晶默不作声。

　　话回这头，闫书乔一路杀来，竟无人通报赵将军。他正在自己寝殿中，搂着美女乐逍遥。

　　任二娘求见赵将军，目不斜视，道：“小女恭喜父亲获得仙法！长生不老近在眼前，不若犒赏三军，让所有人都知道父亲您是天命所归！”

　　赵将军越发高兴，“好，好，好！好女儿！待为父为你请封公主，到时一同庆贺！”

　　任二娘眼中孺慕，“多谢父亲，噢不，父皇。”

　　赵将军越发开怀，直接一剑斩掉美女胳膊，架于炉上，浇烈酒、絮花，瞬间香气扑鼻。

　　任二娘悄悄掩嘴，撇开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厌恶。

　　“父亲，女儿就不打扰您，先行告退。”

　　“哎，哎，二娘，急什么，我们父女许久没有一起用餐……”

　　“咚！”

　　殿门轰然大开，赵将军愤怒表情瞬间变作惊恐，“闫氏！你怎在此？左右！左右！”

　　这个熟悉的、令人厌恶的称呼甫一入耳，闫书乔脑海中又是翻江倒海，提剑便来，绕过任二娘，直指赵将军！

　　任二娘却忽然一个扭身，正中胸口。

　　熟悉的力量波动从任二娘身上传递至闫书乔，这让暴乱的神志有了片刻清醒，“是……你。”

　　任二娘笑着吐血道，“任氏满门忠义二娘已叛，唯愿一死，以赎背主叛友之罪。”

　　此话一出，赵将军又惊又怒，话到这个份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任氏，你居然与魔女串联，天地难容，人神嗟愤！”

　　任二娘此时已亡，不知她是否听到赵将军的诛心之语。

　　清醒的最后一刻，闫书乔提剑斩断赵将军头颅，如豆腐般坠落于炭火之中，很快便与先前美女一般，散发出阵阵香气。

　　她想，杀人原来可以是这么畅快的一件事，犹如吸食毒品，令人飘飘欲仙，深深刻在大脑中，再也消失不掉。

　　另一方面，正常人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害怕、恶心，但是她都没有。

　　身体的反馈渐渐压下另一种声音，她好像行走在寂静旷野，目光所及，旷远豁达，满目茵茵，难得自在。

　　她听到天边遥远的地方在叫她的名字，焦急紧迫。

　　找什么急啊，她想多呆一会儿。

　　但那声音依旧在响，声声刺心，让她根本无法静静欣赏。

　　焦躁地转来转去，她想，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让人催命似的叫嚷。

　　命，命。

　　她神情迷惘，眼瞧着，天塌了、地陷了，露出血液流淌的河、白骨铸就的地、阴魂撑起的天。

　　此时再看，她的眼神已经清明，只有点点红色点缀于黑白之中，愈发诡异。

　　终于睁开眼睛，闫书乔看到两双喜极而泣的眼睛。更是被徐益谦紧紧拥住，险些窒息。

　　不过……

　　“你的眼泪，怎么对我不起作用了？”闫书乔沙哑着声音问。

　　要知道，徐益谦体质特殊，表现在外的，便是眼泪对于鬼物的克制能力，她的力量构成中有属于鬼物的阴煞之气，故而眼泪落在她身上会灼伤皮肤。

　　两人结婚以及大树封印让这种克制关系稍稍减缓，但也不会如现今这般毫无影响。

　　“我要知道真相。”闫书乔神情坚决。

　　见他们仍是不肯说话，闫书乔自己去找，“命，是命。”

　　“呀，聪明的人。现在再看你，倒是不那么亏了。”

　　突然响起的小女孩声音，让闫书乔浑身紧绷。

　　“我是那棵树，现在能说话啦哦。就是这么回事儿吧，我的封印没能封住你，为了加强，也不是，为了救你，他们心甘情愿与你共享生命，啧，也不是共享。你伤，他们分摊，你死，他们死。反之，他们不会影响你。”

　　闫书乔声音越寒，“他们是谁？”

　　“你老公，你朋友呗！哎呀，好吧，是徐益谦、陈晶、江艳、宋焕。”

　　“好。”

　　闫书乔最后只剩下这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