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之覆手胝足》祷福芝麻

6、第 6 章

　　兜兜回回的终点站是那个杂乱的衣柜。大家伙儿都是男人，李东南倒没觉得那仿佛轰炸机轰过的衣柜地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直接带着伏城的手让他摸着衣柜里的衣服堆儿、确认位置。

　　“这儿就是衣柜，上边左边都是我的，右边都是你的。下面放着的秋冬的衣物。方正咱们都差不多，穿叉了也没大无所谓。我家差不多就这样了，你看看还有啥问题不。要不我再多带你走几遍？”李东南说完就松开了手，像鸟掠过水面，挥挥翅膀，干净利落，不带走一滴水珠。李东南看着伏城对着正前方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摸着衣柜的形状，在李东南手离开他手的时候微微一停顿然后很快自然的旁若无事的继续摸索。

　　可能因为自己过去的特长的缘故，伏城记性锻炼得非常好。在李东南带着伏城的时候，伏城已经在脑子里构建了他们现在以及将来所要生活的地方的位置图。才一遍，但在李东南的身体力行的情况下，伏城已经轻轻松松的将房间布局摸透了。毕竟比起他以前生活的地方，这里确实太小了，东西都没多少。

　　但好在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伏城衣服穿得比起李东南那可是干干净净得多了，淡米色的衬衫陪着一条长黑裤，脸也是白净的，看得出人不是个邋遢的人。所以在他摸到李东南所谓的衣柜的时候，一摸里头全都是杂叠在一起的衣服堆，有些爱干净的伏城有点想给李东南好好整理一下，起码得叠起来放，虽然用眼睛是看不到那样的赏心悦目，但心里至少也会觉得舒心畅快的。但毕竟刚来，伏城不能让自己显得太多事、磨磨唧唧的，毕竟自己也算是寄人篱下的状态了。主人家主人还没说什么，客人自然不好多加插手。

　　伏城一边收手一边小幅度的摇了摇头，微微启唇，清冽的少年音从嘴里响起，好像拉着大提琴般的悦耳：“谢谢小南哥了，我已经差不多知道房间布局了。可以了，小南哥你要是还有什么要忙的话你就先去忙吧。”

　　“那哪儿顶行。我还得带你去买点生活用品咧，你咋来的这么急，箱子里就那几件衣服，啥也没的。城里来的咋不多带些你们那儿的行当儿呗。”

　　伏城吓得连忙两手在自己胸膛面前摆了摆，拒绝道：“谢谢小南哥了，别去买，我才来都还没什么工分的，别破费了，我也没什么要用的生活品....确实，这次下乡...有些突然、赶。”伏城看起来似乎回响起了什么不太好的回忆，原本还是有些害羞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就像打了霜的茄子，有些嫣嫣的。

　　如果说伏城是只兔子，那他之前就是像刚来到新家的兔子，内心怀揣的不仅有害怕，也有新奇，以及一些难言的期待，竖着耳朵像是雷达一样，一刻不停的听着周围任意一丝一毫的动静，可现在倒是像是受了惊吓的垂耳兔一样，耷拉着耳朵，三瓣唇都吓得上下磨着。

　　李东南只知道伏城成分不好。这一直是打得很严。李东南光是看伏城的手就知道伏城在城里估计生活都是好的那一档次的，看伏城现在这副不好的模样，心情的低落得表露无疑。心里隐隐约约也算是明白了什么。估计是家被人端了，好好的小少年就来他们这贫穷山村里改造了。

　　这么一想李东南恨不得抬脚拿起家下沾满泥子的鞋就狠狠抽自己一耳光，心里暗骂自己笨，这么明显的不好的情况，自己还不识脸色的去问来的这么匆忙，可不是在人家心窝子里捅刀子了不是。
　　知道了自己坏了事的李东南也不好说啥，总不能道歉，这样怕显得对方更会在意，安慰人这种东西他这种粗神经的更可干不了，还好伏城眼盲，看不见他李东南面上局促的模样，那头顶跟烧着桶开水似的，往上冒烟。李东南只好装没什么事情的踹不明白。想着赶紧转移到别的好点的话题上。

　　本想带着伏城去合作社采买的李东南顺着伏城的思路想想觉得也対。毕竟这生活用品什么确实要耗费不少工分，有着功夫还不如换点票子搞点大肉填填肚子，给肚子搞点油水。“行，留着工分好之后买点大肉，看我两这长手长脚的都没挂几两肉，看起来都不得劲，之后换点大肉好好给身体上点油水。”

　　之后李东南便赶紧转移话题，让两个人别关顾着傻站着弄得像是被罚了一样，拉着伏城坐在了床边沿上。跟他讲了一些农村的生活的事项，如衣服要在村边上那大河洗之类的，方正都是说一下，之后都是打定主意要带伏城再过一遍过场熟悉的。

　　三个知青刚来，到晚点的时候，不知道大食堂在哪里。此时的夕阳已经完全下去了，就余这水平面上隐隐有着太阳的余光。没了太阳，温度以身体感受不到的状态略微下降了一点儿。

　　李东南拉着伏城，敲了敲王国强和余国安的房门，带着另外两个人去大食堂。

　　大食堂就建在村子中段的位置。

　　干饭不积极的，那思想大多是有问题的。

　　四伙人到的时候已经算是最后了。

　　为了防止男女乱来，甚至出现女知情和其他男人之间不好的事情，所以后汉村的男人和女人是隔着一条大马路各占一边。所以这村都是男人，大食堂里也都是男人们。结了婚的男女夫妇还是可以住一块儿。不过后汉村男性比例远高于女性。

　　一到食堂里头全是乱哄哄的声音，骂骂咧咧的脏话声飘散着，还有些讲着不入流的段子声，有些吃饱了撑的在比划力气的，一边端着大铁碗一边唾沫飞溅的。食物的气息弥在里面。

　　李东南他们一推开大门，里面瞬间音量少了不少，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三个知青里来回转悠。像皮球一样，跌落到地上然后又立马反弹了起来，继续热闹起来。

　　后汉村的村人们可不懂什么给不给面子。对着三个成分有问题的知青都没有什么好脸色，尤其是瞎子——伏城。

　　“这就是城里来的知青，他娘的，粮食现在本来就稀罕。今儿个活儿都没干，就晓得先跑来吃东西了。脸呢。”

　　“可不是，还不是什么成分干净的知青，那鉴定纸上写着不好呢，跑我们这儿算个哈子事啊。弄脏我们村子不是。”

　　....

　　村人们话题中心渐渐移到三个知青身上。原本还聊得乐劲儿的王国强和余国安也息鼓了，这种身份的事情本来就很敏感，反驳只会得来更严的唾骂。他们已经在城里见过了，已经有了心理阴影，面对这些指责，除了闷声低头，想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被李东南牵着的伏城听着那些绝绝不息的话语，他的耳朵更加敏锐，感觉声音似乎放大了无数倍，而自己的身体却缩小了无数倍，在一片黑的看不清任何东西的暗里，不知所措，一句句话语幻化成了一张张带着大笑的面具，围在伏城的身边，咒语一般的话语犹如箭矢贯穿他的□□。神□□箭矢是消除罪恶污秽，可自问良心，伏城不知道，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伏城不自觉的，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身体本能的紧抓着自己手里所拥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