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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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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推移,薛宁身上的伤逐渐有所好转,刚开始因为四肢打着石膏全身缠着纱布除了能张嘴就是眨眼睛,后来头上纱布拆了才略微能动动头。
贺云峰每日白天都会来一趟,一坐就是很久,这让薛宁有些不自在。他感觉贺云峰对他实在是太好了,他一有动静贺云峰必定会问:“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如果他是贺云峰的儿子也就算了,可那天他问过了,贺云峰没有正面回答,十有八九不是。
更让薛宁尴尬是贺云峰有时会盯着他看很久,他和贺云峰其实并不熟,这样热切的目光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也不能不理睬,毕竟这是他的救命恩人,只好假装睡觉来躲避。
期间贺云峰问起薛宁受伤的原因,薛宁哪敢说出实情,就撒谎说屋顶漏雨他上房修的时候摔了下来,贺云峰自然有些不信,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找邻居,怎么会跑那么远去云峰水泥厂,但薛宁一句“除了你没人帮我”就击溃了贺云峰的心防,又是激动又是心痛。
贺云峰不在的时候马姨会来,马姨是贺云峰顾的护工,今年五十多岁,每天给薛宁擦手擦脚偶尔喂点能吃的饭。
马姨有奶奶的慈祥也有妈妈的温柔,就是爱唠叨,每天碎碎念个不停,说她大小子争气一天能挣好几百,二小子不务正业,闺女找对象遇不上个合适的,又夸奖薛宁生在了好人家,爸爸那么有钱,出了这么大的车祸手术费就花了十几万,一人就包了一个病房,又夸薛宁长的好看以后肯定能找个有本事的对象。
薛宁觉得马姨有些神志不清,心里又愁的不行,手术费就花了十几万,连上医药费那得多少?不用想也是贺云峰掏的,不知自己猴年马月才能还上,他每天就盼望输在自己身上的液体能少一点,那都是钱啊。
住院将近一个月的时候,恰逢星期一,薛宁的管床医生来给他拆腿上的石膏,当拆了半边身的时候薛宁忽然感觉有些不对,他惊觉两腿之间似乎少了东西,以前因为带着导尿管他也不在意,而且管床医生是个女的,他心中抱怨贺云峰不换个男医生,但亏欠的太多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矫情,每次换药他都闭着眼睛,每次问他疼不疼他都忍者疼说没事儿,女医生还夸他坚强。
他猛然坐起来将医生和护士都吓了一跳,薛宁盯着自己的裆部看了半天茫然的问医生道:“我的小鸡鸡哪里去了?”
护士闻言险些笑出声来,医生正色道:“你做了性别矫正手术,现在没有□□和□□了。”
薛宁根本听不懂医生在说什么,医生看着伤口道:“快躺下,小心感染。”
记得那天被大刚一脚踢在下面,难道踢坏了?
薛宁脑中一片空白,一把抓住医生的手道:“没有小鸡鸡我以后怎么办?”
既然做性别矫正手术,那自然是通过了医院的伦理委员会,并且本人同意的,管床医生并不知道薛宁具体情况,以为他是刚做了手术还有点不适应,笑着道:“你是女孩儿,要小鸡鸡干嘛?”
女孩儿?薛宁脑子里一团浆糊,着急道:“你们搞错了,我是男的!”
医生抽出手压了压薛宁额头,想把他放倒,嘴里解释道:“你的染色体是女孩儿,只是胚胎发育出了点问题,看上去像个男孩儿,现在做了性别矫正手术,以后你就是女孩儿了!”
薛宁终于听懂了医生说的是什么,瞬间脸色大变,一把将医生的手推开,看了看自己两腿中间,又看了看胸部鼓鼓囊囊,原本以为是缠的纱布多,现在才知道是出了问题,两手同时扯动想解开看个究竟,急切间又哪里解的开,看到护士托盘里有剪刀,拿起来就剪纱布,却捅在了手臂上出了不少血。
医生和护士见薛宁突然就发了疯一下都呆了,医生喊着:“胸部不用换药。”,护士大喊:“小心!”,薛宁却根本不听,几下就将胸口纱布剪了个粉碎,看到胸口那两坨更是目瞪口呆。
医生见薛宁手持剪刀怕他误伤自己,想要把剪刀夺下,薛宁大怒,拿剪刀指着二人质问道:“谁把我弄成这样的?”
医生和护士同时后撤,医生扶了扶眼镜吃惊的道:“你的手术不是你同意的吗?那个……手术是姜主任做的。”
姜主任?
薛宁自然知道姜毅松,姜毅松好像和贺云峰是同学,每天都会来看他,对他也非常好。
可是,凭什么不经他同意就把他弄成女人?凭什么把他弄成一个怪物?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薛宁瞬间怒火中烧,翻身就跳下了床,结果直接摔倒在地。
薛宁迅速爬起来踉跄着往外走,出了门医生和护士才如梦方醒,急忙追赶。医生大叫着:“你伤口还没好不能乱动。”护士看着薛宁光着脚左腿绷带右腿石膏披着病号服衣不遮体,抢上前要给他拉衣服。
一时间整个病区都被惊动,所有病房的人和医生护士都出来观看,看到薛宁的样子更是吃惊不已。
不动还好,一动全身都疼,但身体上的疼压制不住薛宁心中的愤懑,他觉得姜毅松把他弄成这样比曹少东他们更可恨!
薛宁不顾护士医生们的阻挡,从走廊东跌跌撞撞的走到西才看见挂着主任办公室的牌子,抬起绑着石膏的腿就将门踢开。
姜毅松正坐在办公椅上研究薛宁的病例,越看越觉得满意,他觉得薛宁就是他手里一件完美的“作品”,判断手术用药都毫无瑕疵,这个简直是教科书般病例。
下一刻薛宁就闯了进来,还没等姜毅松反应过来薛宁已经窜上了桌子,一把将姜毅松领子抓住用剪刀指着姜毅松眼睛厉声呵斥道:“你为什么把我弄成这样?说,不然我捅瞎你的眼睛!”
姜毅松完全呆滞了,他并不了解薛宁的过去,贺云峰也没和他说过,薛宁一直躺在病床上,连句疼都不说,姜毅松想象中薛宁就是个安静乖巧的孩子,此刻薛宁面孔扭曲双眼喷火,剪刀距离他更是只有两公分,姜毅松吓得一动不敢动。
“说,为什么要这要对我?”说到后半句薛宁声音已经变成了哽咽,他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都是坏人,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医生和护士们围在门口都惊呆了,看到薛宁用剪刀威胁姜毅松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有的直接惊叫起来。
姜毅松咽了一口唾沫颤抖着道:“薛宁你别激动,你听我好好说,啊……你先把剪刀放下……”
“你快说,不然我要你的命!”薛宁大喊一声将姜毅松的话压了回去。
姜毅松见薛宁手不停颤抖,剪刀随时有可能扎在自己脸上,想挪开却被薛宁抓住不放。
正这时突然门口一声大喝道:“薛宁你干什么?”
贺云峰一到整形外科就见整个走廊乱成一团,然后就听到了薛宁的大喊声,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三步并做两步挤进姜毅松办公室就见薛宁要捅姜毅松,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同学加好友,哪个受伤都不好,更别说有可能出人命。
“薛宁你快把剪刀放下,是姜毅松救了你!”贺云峰一下也急了。
薛宁转过头见是贺云峰到了,心里忽然有说不出的委屈,哽咽着道:“贺叔,他把我变成了女人。”
贺云峰知道薛宁对这个手术可能会有不好反应,所以一直没说,想等薛宁伤势好转再慢慢解释,怎么也料不到薛宁会有这么大反应,竟然要对姜毅松动手,急切间不知该怎么解释,一句话冲口而出:“不这样做你就死了!”
薛宁如遭雷击,身体一下变得僵硬,手一松剪子就掉了下去,姜毅松急忙躲避还是被划了一下,脸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不这样做你就死了!”这句话在薛宁脑海中如惊雷炸响,瞬间他就觉得天昏地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贺云峰见薛宁从桌子上软倒滑落急忙抢上前将薛宁抱住,和姜毅松对视一眼见姜毅松没事儿这才将一颗剧烈跳动的心放下。
姜毅松好半天才缓过劲儿,看了看薛宁又看了看贺云峰,心有余悸的道:“你闺女……好大的脾气!”
半个小时后,薛宁悠悠转醒,一直守候在旁边的贺云峰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薛宁觉得全身都疼,刚才他那么一闹其实引动了不少伤口,有好几处都出血了,医生又重新进行了包扎,薛宁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气不由就粗了。
贺云峰听他呼吸急促,叹息一声道:“你别怪毅松,手术……是我做的决定!”
薛宁扭头看了看贺云峰,这个自己的救命大恩人,胸中有火焰却发不出来,那天是自己求人家救自己的,人家最后救了自己,难道自己要恩将仇报吗?可是,心里实在难受的厉害,忍不住道:“我现在这样……还不如死了。”
贺云峰心中巨震,突然意识到这个手术竟然对薛宁心理产生了这样大的伤害,竟然有了死的想法,可是……当时那种情况由得他选择吗?不,就算重来一次他也会这样做,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当时情况紧急,你又昏迷不醒,根本没办法征求你的意见,而且毅松说了,你本来就是女孩儿,这个手术早晚都要做,做的晚了甚至有生命危险,我……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贺云峰斩钉截铁的说道。
贺云峰突然的神情激动让薛宁也吃了一惊,其实他早就觉得贺云峰情绪有些不对,只是平日没有这样明显。
“为什么?”薛宁脱口问道。
“因为……因为你是我贺云峰的孩子,是的,你是我贺云峰的女儿!”
贺云峰终于说出了这一个月来时刻想说的话,刚开始还有点胆怯小心翼翼,说到后来一股身为人父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语气就变得无比坚定。
薛宁身体直接就僵了,脑中再次嗡嗡作响,贺云峰见他眼珠都不再动,急忙掏出那份亲子鉴定报告说道:“你看,我已经做过DNA鉴定了,你……确实是我的孩子。”
薛宁木然的伸出手接过贺云峰翻开的报告结论页,见上面确实写着:支持贺云峰为薛宁生物学父亲。薛宁顿时气血翻涌眼睛发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原来厂汉那个传言是真的,自己真的是贺云峰的私生子,薛建明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野种,自己活着还真是个笑话啊!
随即,薛宁又生出一股怒气,他如果是贺云峰的私生子,那就意味着妈妈美丽的形象破灭,薛宁不由怒道:“你已经有了老婆,干嘛还和我妈乱搞男女关系?”
贺云峰料不到薛宁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面红耳赤,好半天才尴尬的道:“当时我们喝多了,就……就一次,你妈就怀了你。”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管我们?”薛宁再次问道。
贺云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你妈妈……她从来没和我说过,那次以后也不再见我……总之,是我对不起你们。”
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薛宁也明白是妈妈隐瞒了事实,独自吞下了苦果,或许她也很不开心吧,所以才会英年早逝,薛宁忽然想起妈妈死的那天拉住他的手说:“妈妈对不起你。”
他能去怨怪妈妈吗?他不知道,只是心里说不出的委屈难受,各种痛苦交织在一起,他的眼泪就流了出来,他不想让贺云峰看到他哭泣的样子,扯了被子盖在头上,任眼泪无声的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