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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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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以澹得知楼思远的离开不无叹惋,那位楼师兄或许不如谢盏、裴济声名在外,但观之实力,不可小觑。这一路少了他,不知道还要多生出几分波澜。
韩以澹只恨自己修为低微,护不住几位师弟师妹,但要他这样轻易放弃此行,却是不肯的,只能依附于人,因人成事。
但是萍水相逢,交情不深,终究不便多加叨扰,只得暗地里用白浪渚的传音秘术与苏师妹传话,望她看在同门之宜帮衬一些。
再者,苏师妹在门中性情孤僻,少与人打交道,此番岚雾山谷定然是一个人,但山谷中必经之路有一凶兽,品阶极高,不是他们这等年轻弟子可以一人抵抗的。
临行前师门多加叮嘱,弟子万不可掉以轻心,独自一人过岚雾山谷。
韩以澹谨遵师门教诲,先前没有拦住谢盏,此番说什么都要苏莘赶过来与他们汇合。
苏莘自负剑法独绝,对韩以澹的小心谨慎不以为意,但到底还是答应了。
韩以澹心里这才踏实了些。
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裴济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安,与沈重商议一番,也用传音术与几位参加山海秘境的师弟们联系。
得到他们也是三五人相聚,打算一起过岚雾山谷的回复,裴济这才放下心来,又叮嘱了两句行事小心,如有危险切莫逞强,万不得已捏碎玉牌安全为重云云。
沈重抱着剑站在一侧,听着他用传音术与几位相熟的师兄弟调笑,并不说话。
韩以澹哑然失笑,盯着裴济看了好久,又看了看沈重,裴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追问之下,韩以澹才幽幽道:
“我可算知道谢师弟为什么会认错人了,裴师兄这性格,倒一点不像传闻中,年纪轻轻就缘生剑第三层的剑道天才……”
裴济也笑了,挑眉道:“剑道天才还规定了性格?”
韩以澹收回视线,苦笑一声道:“我师门那一对双生子不就是出了名的天纵之才,倒也不是说不好……只不过,或多或少有几分傲气,骨子里有种傲慢。”
“与我们这些人,总是走不到一块去……向前晋元宫的谢师弟也是如此,唯有裴师兄倒是不同些。”
他言语间多少有些落寞,或许是因为被人看轻而悒郁,或许是为自己天赋有限伤心,又或者二者兼有。裴济安慰地拍了拍他背,不置可否。
在晌午时分,众人才进入岚雾谷腹地,一路行来并无瘴气、凶兽之类,众人却不敢掉以轻心,警戒着穿过山谷,到达最为凶险的“一线天”。
这里便是那头高阶凶兽驻守之地,两岸山崖拔地而生,陡峭奇绝,无人能越。唯有崖底一条僻静小径,或能穿过。而那高阶凶兽,便守在路前,若有人要穿过一线天,都免不了一场恶战。
远远地就听见刀剑与肉盾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伴随着兽类的低吼,动静大的惊动了山林里的鸟雀。
裴济下意识想到了楼思远,骤然从剑鞘里拔出青屏剑。
一个人影背对着他,在峭壁上腾空跳跃,凶兽张开血盆大口,向他扑去,隐隐能教人闻到它口中散发的腥臭,眼见身后万丈高山,陡峭非凡,而凶兽近在咫尺,进退维谷,避无可避。
忽然一只矫健猛禽俯冲下来,挡在那少年,身前扑棱着翅膀,奋力吸引凶兽的视线。
一人一隼眼看都要葬身凶兽腹中。
众人正疑惑那少年为何只避退,却不反击,一个女弟子惊呼一声,捂着嘴,指着一个方向,裴济顺着望过去,那凶兽头部赫然插着一柄剑,剑身大半没入骨肉,无怪乎此前凶兽嘶声力竭,极尽咆哮。
到如今,不过困兽之斗。
但是一个剑修,失去了剑,要如何回击对手?
几位血性少年皆要上前,韩以澹拦住贸然向前的众人,低声道:“我等剑术低微,冒进只会多添伤亡,此事从长计议,生死攸关,不可……”
他话尚未说完,裴济已然凌空飞身而去,沈重伸手去拦,却连他的一片衣角都未沾到,裴济已经横剑挡在那人面前。
凶兽低吼咆哮,恶臭扑面而来,裴济隐隐听见沈重万分焦急的一声:“师兄!”
他顾不了那么多,右手起剑左手掐诀,凌空一斩,毫无花招,用的是缘生剑最基础的一招“东风破”,那一剑洗去所有铅华,没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只有醇厚的剑意,磅礴如江海涛涛,隐隐有大巧若拙之势。
竟是直接削去凶兽半个前掌!
瞬间血瓢泼而下,喷了裴济一身,他抹了一把脸,还有心情回头跟身后人调笑:“楼思远,这回你可欠了我个大人情!”
但笑意还未达眼底,就已然凝固,裴济愕然道:“你谁?楼思远呢?”
“在下晋元宫谢盏,前些时候见过的。”谢盏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渍,眉头微蹙。
同一时刻,那只隼应声而至,正是先前谢盏带着的那只海东青,此刻全无最初作为猛禽的矜持,欢快地盘旋在裴济周身,大概是知道这个人救了它,对待救命恩人,总要热切些。
裴济哑口无言。
另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他正上方传来,“下回逞英雄前看清楚些,爷爷我可不欠你的!”
他抬头就看见楼思远从峭壁上一跃而下,一把黑柄白刃的陌刀闪着寒芒刺向凶兽。
几乎是同一时刻,沈重起势掐诀,两指并成剑诀,半空中的怀光剑光芒大作,瞬间化作千万幻影,齐齐冲向那只凶兽。
顷刻间,凶兽被千万道剑气斩得四分五裂,凄厉的叫吼响彻整个山谷。
在场人无不看得热血沸腾,这凶兽自山海秘境开启至今,五百余年,多少前人葬身于此,终于是被这几个少年修士,杀死了。
韩以澹在心里叹息,这就是剑道几百年不遇的天纵之才。
多少修士过这一关胆战心惊,甚至背信弃义,至亲好友都可以推出去送死,而他们就这样轻松解决了这头盘踞此地几百年的高阶凶兽。
简单得,让他此前的谨小慎微像笑话一样。
“师兄!”沈重给两人施了个清净决,伸手去看他有无受伤,裴济伸手挡了一下,有些兴奋道:“我没事!”
沈重于是收回手。
楼思远两个时辰前就到了,那时候谢盏已经跟凶□□手了一段时间,终究力有不逮,只探出凶兽命门在头部,谢盏刺进去那一剑还是太浅。
两人一合计,由谢盏引凶兽进一线天,楼思远从上面进攻,命门一破,凶兽就好对付了。
“——所以,你要是不插手,我们早干掉这头凶兽了。”楼思远从凶兽残骸里掏了掏,果不其然,摸到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内丹,看向众人,“谁要?”
裴济摆了摆手,据传这种内丹炼做丹药服下,可令人功力大涨,对修行大有裨益,但贺青山没什么正经的炼丹师,弟子间不兴这个。
沈重亦是摇头,谢盏背对着众人看海东青剔翎,对内丹并无兴趣,想来晋元宫这种东西多如牛毛,他也不稀罕。
韩以澹等人在师门中,资质算不得上乘,都是普通人家出身,在白浪渚那些好的丹药宝物轮不到他们。第一次见品阶这么高的内丹,心里都蠢蠢欲动,奈何诛杀凶兽他们未曾出一分力,又怎么好贪功。
几人面面相觑,不由愤恨韩师兄自己贪生怕死,耽误了他们。
几个少年人都是脸皮薄的,谁也没好意思开口。
楼思远见状就要将内丹碾碎,裴济拦下道:“传闻白浪渚的伏白君练得一炉好丹,与其让这内丹在我们手里埋汰了,不如让以澹兄带回去,促成他一段机缘。”
众人一致看向韩以澹。
韩以澹并未推辞,拱手谢道:“多谢裴师兄了。”
几个白浪渚的师兄弟暗地里气红了眼,贪生怕死之辈倒入了裴济的眼,白白得了这凶兽的内丹。
他们几个眼下哪还看不明白,贺青山那些人里,数裴济说话最有份量,都暗戳戳较劲,要在裴济跟前露一番脸,好得人青睐,说不准日后这样的好处,大把大把的。
韩以澹无奈地垂下眼帘,他如何不明白这些朝夕相处的师兄弟的心思,只是,他比他们都清醒些罢。
修行一事,终究是要靠自己勤加练习,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走过,丹药或者宝物都是捷径,纵然短时间取得成就,于长远来看,并非良策,甚至是揠苗助长,有损根基。
有远见的门派,都明令禁止弟子滥服丹药。
只是他自知资质平平,天赋有限,道途一眼就能望到尽头……他原本也不抱期望,不做痴想,做个普通道门弟子也不错。
——如果他没有见过真正的天纵之才的话。
见到了,这颗心就安分不下去。
试问哪个血性少年不想在危险来临时,长剑一挥,挡在众人面前,在所有人艳羡的目光中,举重若轻地斩杀对手,转危为安。
……
裴济忽然伸出手,在韩以澹肩上拍了一下,轻声道:“闻道有先后,以澹兄莫想岔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韩以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这一笑仿佛所有烦恼都烟消云散,他依旧是那个闲适淡泊的韩师兄,拱手道:
“多谢裴师兄开导,以澹倒差点钻牛角尖了。”
但是心底的野心到底是落了根,破土长成参天大树,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