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且住

2、抢救

　　“小庄，这位同志是我们从刑场上救回来的，你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安全地护送出去，最近因为叛徒的出卖，上海的形势很紧张，只能让你单独完成这项任务了。送到之后，你也先留下来照顾他，暂时不要回来，直到我去找你。接应你的人不是我们的同志，但是可以信任的朋友。

　　组织上对你将来的安排已经有了初步考虑，会把你作为一颗隐藏的钉子扎在关键的地方，所以你的身份需要保密，这段时间，你是周小庄。”

　　十九岁的周小庄就这样带着檀香交给他的大棺材紧赶慢赶来到了朱家角。一位身着长衫的青年人在大宅院门口翘首以望，一见到马车上的大棺材，就疾步走来：“小庄是吗？我是荐轩，等你们好久了，快进来，我需要你一起帮忙。”

　　小庄和荐轩一起从棺材的夹层中抬出了那位不省人事的同志。他身上还穿着破烂的囚衣，左胸前一大片黑褐的血迹，正是中枪的地方，和遍身的刑伤相比，最不狰狞的就数这个弹孔了。

　　这是小庄第一次对斗争的残酷有了直观的认识。

　　荐轩招呼小庄换上做手术用的装备，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小庄，我是兽医，没有助手，只能辛苦你了。你只要帮我擦汗和递东西就可以了。我的手要保持无菌，不能碰别的东西。”

　　“荐医生，您是……兽医？”

　　“也是，也不是，黄大哥没和你说呀？那我回头告诉你。还有，不要叫我医生，我也不姓荐，你可以叫我荐轩哥或阿轩哥。”

　　“好的，阿轩哥。”

　　初次合作，两人配合倒也还算默契。小庄惊讶于阿轩的熟练，阿轩惊讶于小庄的镇定，完全不像第一次进手术室的人，并不需要分心去安抚他。

　　处理好胸口的枪伤，阿轩松了一口气，这条命基本是抢回来了。阿轩想抓紧时间尽可能多地处理刑伤，等麻醉剂的药效过了，处理刑伤和再次酷刑加身也差不了多少。

　　“小庄，来，帮我一起清创，清除腐肉和各种皮下的异物。”

　　小庄有些瑟缩，他不怕血，不怕狰狞的伤口，但他怕没有经验的自己弄伤了这位同志。

　　“不用怕，你做的我都会再检查，现在我们要的就是快，我们越快，他受的罪就越少。”阿轩看透了他的顾虑。

　　伤口摞着伤口，疤痕叠着疤痕，有长长的鞭痕，有深深的刀口，有黑色的烙印，有森森的白骨，有红色的肉，有黄色的脓，手指变形，膝盖变形，没有指甲和趾甲，有的地方，整块皮肤都没有了，有的地方，伤口中又尽是细细的玻璃渣和铁砂、木刺，还有一些伤口完全想象不出是怎么造成的。

　　小庄的心跳得很厉害，他也说不清心里是惊是怕是怒是疼，只知道虽然手还很稳定，但是眼睛有点看不清了。

　　“小庄，去把眼泪擦掉，换副手套口罩再来。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要学会把眼泪吞回去。”阿轩对这样的场景并不陌生，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时，手抖得完全无法继续。小庄已经很棒了。

　　还好，必要的处理终于都赶在麻药失效前完成了。

　　“来，小庄，快来歇歇。一路赶来，没让你喝一口水吃一口饭，就把你抓进来当助手了，累坏了吧。刚才实在是赶时间，以前也有一些同志，好不容易都到了这里了，还是因为时间来不及，没能救回来。”

　　“那这次这位同志……？”

　　“你来得很及时，阿诚的命保住了。”

　　“那太好了！”小庄非常高兴，转念一想，有点不放心地问，“肯定没问题吧？”

　　“哈哈，是不是不相信我这个兽医啊？其实我也不太给动物治病的。”

　　看到小庄欲言又止，又想问又不知怎么开口的样子，阿轩很得意，他很喜欢看到第一次认识的人们在听到他自我介绍时惊讶的表情：“其实我是个还不错的医生，看病人的医生，但是在这里，不想让人知道，所以弄了张兽医的文凭，并不挂牌，只是偶尔帮街坊邻居们治治家里的动物，这样，这里有一些医疗用品，偶尔见一些血也说得过去。

　　我的公开身份，也是我的真实身份，是慈安堂在这里的负责人。慈安堂是明氏集团开的善堂，有育幼院、安养院、义庄，还有一个带药房的小诊所。但是特别的医疗问题，都是我在这里单独处理的。”阿轩意有所指。“明氏集团的私人医生苏医生是我的师姐，她了解我的医术和志向，是她介绍我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