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南朝时候兵慌马乱的，一天不知道要打多少次仗，东边打完了西边打，十里八乡年岁稍长的不论男女都死光了，每个村里头都只剩老弱病残。
小宝儿家中也只剩她一个了，她不到六岁就得出门给东家放牛，维持生计。
外面三天两头打仗，小宝儿吃了上顿没下顿，她连现在坐在皇城中的皇帝是哪一个都不知道，也不知道爹娘究竟是去护谁人的国去了。
这一年村子附近发生叛乱，官兵夜里来镇压，村里人连夜逃难去了，小宝儿没来的及逃给堵在自家屋子里面，她听着外面杀得昏天黑地，一直到第三天才平息。
这三天小宝儿就躲在床板下，只有一碗水和半个窝窝头，听到外面没了声音才战战兢兢偷偷爬出去看。
一打开门只见外面遍地的都是尸体，地上草棚上到处都溅着黑血，尸体里还有些人没断气，痛苦的呻吟着，小宝儿吓得小腿肚子直打颤，忙跑去牛棚找她的牛。
她避开满地的尸体跑到自家牛栏，里面空空的，牛果然跑了，角落的干草堆里却躺着个血人，不知道是官兵还是造反的，小宝儿立刻躲到门外。
她远远地看了会那个血人，血人个头不大脸上糊着血，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她才敢慢慢靠过去，蹲在血人的脚边，看她衣服在肩上开了个大口子，口子上都是血，胸前微微起伏，还活着？
小宝儿既害怕又松了口气，伸出手哆嗦地拉开她衣领，领子扒开才发现这是个姐姐，她肩膀上血红的皮肉翻开。
小宝儿受过最重的伤是被砍刀砍到手背，是她自己不小心砍到的，当时看着流了一地的血，手背却好像感觉不到痛，木木的，过后才疼得要死，疼得晚上睡不着。
看着这个姐姐肩上深可见骨的刀伤，她眼泪忽然就掉下来，爹娘去得早，她对爹娘惟一的印象就只有那温暖宽厚几乎可以包住她整个头的手掌。
她还记得那时候来家里报信的姐姐说爹娘是下落不明，她听不懂，不过她知道没听到死字就是好事，后来她才听香儿奶奶说她爹娘早就死在了战场上，化作一捧泥，连个拜祭的地儿都找不到，不过这年头活人都顾不上，哪还顾得上这死人。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一定要让爹娘去杀那些不认识的人，那些不认识的人为什么要杀爹娘，为什么让爹娘去打仗，爹娘都更喜欢留在乡下种地，而且爹娘在她也就不会饿肚子了，也就不会一个人了。
小宝儿抹了把眼泪看这个姐姐嘴唇干得起了皮，她站起来往牛棚外跑，跑了到门口看到外面地上穿着和姐姐不一样衣服的尸体又折回来，抱了一捆干草抖了抖放在姐姐的身上才跑出去。
她跑回自己的茅屋拿碗在门口的水缸里舀了碗水跑回牛棚，把盖在姐姐身上的干草拨到一边，端起碗送到她的嘴边喂她喝水，这个姐姐虽然昏迷可水喂到嘴边还是下意识的咽下去。
喂她喝了水后，小宝儿看了眼她肩上血淋淋的伤口又急急忙忙回去，拿出自己一件衣服铺在地上，跪在灶头前捧出里面的火灰放在衣服上，衣服上的火灰慢慢堆出了尖尖的一堆，小宝儿一张小脸也都花了，满头大汗和着飞起的火灰。
小宝儿把衣服叠好，把里面的火灰包紧实了，抱在怀里又往牛棚跑，这次她把家中惟一的一把砍柴刀也带上。
到了牛棚，她先把火灰放地上，拉开姐姐身上的衣服看她伤口，看到她除了肩上肚子上也有伤，也还在流血，小宝儿把一旁包着火灰的衣服摊开，捧起一捧火灰撒在她肚子和肩上的伤口上。
昏迷的姐姐大概是疼了，身体一抽一抽地，小宝儿看了连忙伸出小手把伤口上和着血的火灰给抹匀在伤口上，小声说：“忍着啊，这样才好得快。”
肩上和肚子上出血太多，她又加了两大把火灰才把伤口堵住，这两处抹好后小宝儿给她把衣服穿好，又搬起她的手脚看，看到衣服破开有血的地方，就拿砍刀把衣服割开，看到有伤口就拿起火灰往上面抹，抹到直到看不到伤口了才停下。
这把砍刀比小宝儿的胳膊还要长，而且头重脚轻，小宝儿活干得多胳膊有力气知道握哪里最好使力，只是用砍刀割衣服还是头一次，又怕伤到姐姐，轻了不行，重了也不行，把她累得满头大汗。
小宝儿弄了好一会，手腕都酸了才把姐姐手脚上的伤全部都抹上了火灰，做好了这些，小宝儿放下砍刀扭了扭手腕，又搬起姐姐肩膀把她推起来，看她后背有没有伤，好在没有伤。
弄好之后，小宝儿听到外面香儿奶奶在喊她，小宝儿站起来应了一声，香儿奶奶听到声音往这边过来。
“小宝儿啊你没事吧，奶奶刚才去你家里找你看你不在，就知道你是来这了。”
小宝儿起身抱了把干草把姐姐盖住，把地上装火灰的衣服抖了抖披在身上跑出去，看到找个人奶奶过来说：“香儿奶奶小宝儿的牛没了。”
“真是造孽哦。”香儿奶奶往牛棚里望了眼，拉着小宝儿转了个圈看了看，松了口气说：“人没事就好，这牛该是给他们打仗给吓跑了，奶奶和你一起去山上找找。”
“嗯，香儿奶奶，小香儿没事吧？”
香儿奶奶拉着小宝儿往山上走，边走边说：“我和香儿住在东家的大房子里，那打仗的还能闯进来不成？奶奶就是担心你啊，那间破茅草屋，诶，若是被那些人給伤了也没地说去。”
小宝儿看香儿奶奶红了眼眶摇了摇她的手，抬头笑着看着她，说：“香儿奶奶我躲在床底下，就是他们打屋里了也没事。”
看小宝儿这乖巧的模样，香儿奶奶没觉得宽慰反而一阵阵的心酸，不禁流下两滴眼泪，拍了拍她的手。
“真是乖孩子。”
小宝儿和奶奶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小宝儿的牛，一大两小三头黑水牛正在草地里啃着草，这处是小宝儿放牛经常来的地方，看来这牛也是认得地。
“奶奶，牛真的在这儿。”
小宝儿开心的跑过去抱着大牛的牛头直蹭，大牛也回应似地叫了一声往她这边蹭了蹭，痒痒得小宝儿呵呵直笑。
香儿奶奶看着也笑了声，叫道：“小宝儿先把牛牵回去，这村里啊等会事肯定是多着呢。”
“好的。”小宝儿回头应了声，拍了拍牛头：“明天再带你们出来吃草。”
小宝儿顺着绳根摸到绳头，牵着牛绳往回走，老牛叫了声，甩了甩尾巴跟着小宝儿走，后面的小牛也边吃着草边跟上。
“小宝儿啊等会回去了把牛牵回去关好就回家好好呆着，没事别出来，奶奶等会回去了给你拿吃的来。”
小宝儿扯了扯牛绳跟着香儿奶奶：“小宝儿知道了，可是那些官兵怎么办。”
香儿奶奶知道小宝儿说的是那些死了满路的官兵，连忙紧张的呸呸两声：“那些人自然会有人来认，没人来认也会有人给埋了，你这小孩子看过就忘了，别总记着。”
小宝儿眨了下眼，哦了一声，忽然又问：“那爹娘会不会也被人给埋了呢。”
香儿奶奶没想到小宝儿还记得那早死的爹娘，叹了口气：“这人有人埋是因为他们占了活人的地，你爹娘死的那地儿啊连野兽都少走谁会特地去埋啊。”
看小宝儿低头不说话了，香儿奶奶有些担心：“小宝儿？”
小宝儿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香儿奶奶，一张脸都是干了的泥灰，脸上没沾灰的地方也干黄干黄，只有一双眼睛又大又亮，沾了眼泪更是润润的。
“奶奶皇帝为什么要人给他打仗啊？”
小宝儿话一说完，香儿奶奶就赶紧捂住了她的嘴，紧张的四处看了看，见没人才放下手，低声说：“这话以前随便说都没事，这会仗都打到这了，被那些官爷听到就遭殃了。”
香儿奶奶见小宝儿似懂非懂的样子，叹了声又道：“这做皇帝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都是有大智慧的，她们做事我们怎么会明白呢。”
香儿奶奶怜爱地摸了摸小宝儿的脑袋：“小宝儿好好给东家放牛就是了，东家会给你碗饭吃，别的事就别多想了，想得多的人啊都是活不长久的。”
小宝儿懵懵懂懂的点头。
回去的路上，她们见到已经有穿着兵衣的人来把地上的尸体往拖板车上搬，小宝儿见她们从那些死人身上掏出一个竹牌牌，看了眼然后往簿子上写几笔。
“香儿奶奶……”
香儿奶奶连忙把小宝儿往里边推，自己挡着那边拖板车上堆起来的尸体不让小宝儿看。
“小宝儿啊，没啥好看的，咱走快点吧。”
小宝儿点了点头，只是走过后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又被香儿奶奶把头掰了过来，走远了些小宝儿拉了拉香儿奶奶的手。
“香儿奶奶刚才那个牌牌是什么？”
“这我哪知道，不是让你不要看的吗？快去把牛关好就回去。”
香儿奶奶站在牛棚外等，小宝儿把牛牵进去，把绳子拴在木栏上拴好，把小牛也赶进去，然后关上木栏，抱了一把干草给它们，踮着脚抓着大牛的头挠了挠，看着它硕大温顺的牛眼笑。
“先吃着，明天再带你出去吃新鲜的。”
小宝儿要出去了想起草堆里的姐姐，走过去翻来干草堆手伸进她衣服里摸她胸口，好像还是热乎的，她收出手在草上擦了擦血，看着这个姐姐犯难，不知道该不该告诉香儿奶奶。
不管这个姐姐是叛军还是官兵，香儿奶奶一定会骂她，还会告诉外面的官兵，如果这个姐姐是官兵那还好，如果不是的话，官兵一定会要她的命。
她不想这个姐姐死，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要告诉香儿奶奶。
“小宝儿啊麻利点。”
“哦，小宝儿这就出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