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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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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胡姑娘,请留步!”
一股彻骨的冷气从背后袭来,胡菲菲打了一个寒颤。胡菲菲正推着共享单车钻过考古发掘工地,那铁皮挡板被附近的居民拆了一个大缺口。
心中猛然一惊,自己昨天晚上才来到这八朝古都开封,没有人认识自己呀。
“我不认识你呀,你是谁?”胡菲菲扭头,只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身穿宋朝的一身粉红长裙,挽着高高的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龙凤交尾青玉簪。
“我是你。”那女孩平静地张口回答,就像打开冰箱冷冻室的舱门,
“你凭什么是我?”胡飞飞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踩着千年之前的你了。”身着粉红长裙的女孩口吐阵阵寒气。
“我自己踩着自己了?开什么玩笑!我还拎着自己头发把自己拎起来呢!你这身宋朝打扮应该是龙亭、清明上河园这些仿古公园工作服吧,跑这考古发掘工地玩什么?”
胡菲菲说着推着共享单车爬上土堆,准备钻出考古工地,这是去实习医院的捷径。
“你一定不要与那个男人纠缠!”
“什么话?我昨晚刚来开封,总共不到十五个小时,纠缠什么男人,我倒是要远离你这个女人,你别纠缠我,我上班要迟到了。快回家吧,今天忘吃什么东东了吧。”
胡菲菲钻出考古工地,走上大路,跨上共享单车,一袭蓝裙飘飘,白皙的双腿在上下疯狂地弹腾着。
管他淑女不淑女呢,反正这座号称八朝古都的城市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实习的第一天可不能迟到了,医生这个职业可不是别的行当。
冲到医院大门口。
“共享单车,站住!站住!共享单车不准入内!”胡子拉碴的保安挥舞着警棍大声呵斥道,仿佛胡飞飞再往前走一步,警棒就会当头棒喝一样。
胡菲菲只好下车,转身想把共享单车放到人行道上。
嗖地一声,一道桔红的闪电从身边掠过。
刺啦一声,蓝色的裙摆被桔红的闪电挂了一口子,差一点把胡菲菲挂倒在地上。
胡子拉碴的保安咧开了满嘴的大黄牙,不是金牙的那种黄牙——他看到了他渴求的风景。
“你急着去改户口啊!”胡菲菲文雅地骂道。
当那道橘红的闪电闪过之后,胡菲菲才看清,那是一辆风驰电掣的橘红色的共享单车!
那时速,像红色法拉利赛车!
“为什么这辆共享单车就能进去?”胡菲菲杏眼圆睁质问胡子拉碴的保安大叔。
“领导的规定!”胡子拉碴的保安大叔脸看着胡菲菲的脸,可是晶状体一直聚焦在风景诱人的地方。
“什么乌龟腚?”胡菲菲嘟囔着,可是她马上感觉到胡子拉碴的保安大叔的晶状体的聚焦的地方了。
胡菲菲赶紧用右手提起那片被挂烂的裙摆,遮住了有诱人风景的地方,粉嘟嘟的小脸一下子变成了粉红。
胡子拉碴的保安大叔扭过头,装作查看出入记录本去了。
胡菲菲一手提着挂烂的裙摆,一手推着车把来到了人行道上。
实习的第一天,就他妈的诸事不顺!什么也别抱怨了,胡菲菲赶紧想办法把裙摆缝起来,总不能敞开着白花花的一片未开放的风景区上班吧。
胡菲菲飞速打开手术工具箱,那里装着大大小小的注射器,还有一些麻醉师常用不常用的药瓶子。
捏出来两根小号的注射器针头,穿进被挂烂的蓝色裙摆,然后,拿出手术钳子,把针头捏弯过来,捏平了,两片裙摆就被缝在一起了。
又连续用了三根注射器针头,撕烂的裙摆被四根注射器针头缝在了一起。
早晨八点钟的朝阳从梧桐树叶缝隙里洒在蓝色的裙摆上,银色的针头在阳光下银光闪闪,成了绝美的银饰!
胡菲菲真的佩服起自己来了,觉得自己真的是太聪明了。
提起手术工具箱,那可是麻醉师的武器弹药哟,迈起蓝色裙摆下面白皙的美腿,优雅地款款而行,目不斜视,从胡子拉碴的保安大叔面前飘过。
胡子拉碴的保安大叔也目不斜视,是啊,见过白玉兰花瓣,谁还会瞩目摇曳的绿叶啊。
胡菲菲走过大门朝着急诊楼走去,转过弯,立即小跑起来,因为她感觉自己要迟到了。
蓝色的裙摆飘起来,银饰在红彤彤的朝阳下亮晶晶地闪烁着。
跑到急诊楼前的急救通道上,胡菲菲的胸中的怒火腾地燃烧起来——那辆橘红色的共享单车正躺在急救通道的那个大大的血红的“急”字上面!
“西红柿,又是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家伙,把车躺在急救通道上!”胡菲菲又文雅骂道。
胡菲菲走上前去,把橘红色的共享单车扶起来,推到了急救通道边上的草坪上,支好了支架。扭头刚想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像一阵狂风从急诊楼里扑面而来。
还没等胡菲菲看清,因为那个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西装革履的家伙戴着N95医学口罩。
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家伙扑向胡菲菲。
胡菲菲吓得赶紧向旁边的花丛中躲闪。
“你干什么?”花容早已失色。
任何女人口中所说的天不怕地不怕都是嘴上的功夫,这一刻,从小自称大无畏的胡菲菲在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一米八扑过来的时候,大无畏的胡菲菲露出了小女子的骨子里的真容。
那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并没有扑向失色的花容,而是扑向橘红色的共享单车的车篮,一把抓起来车篮内的一个一次性黑塑料袋,转身就跑。
“站住!”
胡菲菲大喝一声,三个箭步,拦在了那个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家伙的去路。之所以需要三个箭步,因为那一米八的家伙的的大长腿的确太长,他的两步,胡菲菲的确需要三步才能追上。
“把车子扔到急救通道上是你干的吧?”
应试教育培养的家伙点点头。
胡菲菲一把抓住共享单车,把共享单车用力一推,然后撒手,共享单车向前跑了两三米,又重新卧倒在急救通道上。
“请把倒在急救通道上的车子扶起来,推到路边!”
应试教育培养的家伙拿着塑料袋子没有什么反应。
“请把它扶起来,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吗?知道什么叫急救通道吗?挡着难产孕妇急救车的通道,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应试教育培养的家伙点点头。
然后突然从胡菲菲的左侧的花丛上飞身越过,冲进急救楼。
“嗨,嗨……西红柿!”
那个应试教育培养的家伙一米八的高大身影已经消失在急诊楼里了。
“西装革履,别光穿衣服,你最好再戴个帽子!”人都没影了,再精妙的雅骂那家伙也听不见了。
“西红柿,你最好再戴一顶格林太太送给给格林先生的帽子!真是医院大了,什么鸟人都有!”
胡菲菲骂了一句,愤怒地朝着躺在应急通道上的共享单车踢了一脚,她觉得躺在应急通道上的是那个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家伙。
“哎哟!”脚指头以每秒30万公里的速度,把疼痛从脚趾头沿着神经线路传送到了大脑司令部。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
动作一:龇牙咧嘴。
动作二:一瘸一拐。
“西红柿,今天真的是本姑娘的□□日,诸事不宜!诸事不宜!”
一瘸一拐走了几步,胡菲菲立即强行恢复了优雅的款款而行,成本是忍住脚趾头的疼痛。
急救大楼的二楼玻璃走廊里,有白衣天使咯咯地笑着,忍住肚疼,向急救室跑去。
款款而行了两三步,胡菲菲又忍着剧痛款款而行地转身回来了,来到了被自己扔在急救通道上的共享单车身边,弯腰又把共享单车扶起来,忍着脚趾头的剧痛,又把自己摔的共享单车推到了绿化带里。
万一有急救车来呢?导师说很多外地的难产孕妇被送到开封的这家古都医院妇产科急救。
“这个应试教育培养出来的家伙!有种别跑!西红柿!”
当胡菲菲愤愤地走进妇产科医生办公室的时候,医生一个都没有,只有两个值班的护士。
“您好,打扰了,我是来妇产科实习的麻醉医生,我想找咱的科室主任报个到?”胡菲菲对小护士极其彬彬有礼地说。
“你是找傅正主任?还是找赵副主任?”护士一边往盐水瓶子里加药一边说着绕口令。
“当然找傅主任。”胡菲菲心想这还用问,当然找一把手,办事谁找二把手,除非一把手交代说去找二把手。
“我们这儿的副主任姓赵,正主任姓傅,你到底找哪个主任?”
护士说完端着托盘小跑出去了。
“幸好副主任不是姓郑,郑主任姓傅。”胡菲菲笑道。
胡菲菲环顾整个医生办公室,看见一个办公桌上堆满了病历、防护服、医用手套之类的杂物,就掏出纸巾使劲擦了擦椅子,坐了下来。
这张办公桌肯定闲置的,胡菲菲的CPU经过逻辑推理得出这个推论。
从小到大,许多人都夸过胡菲菲聪明,就连不喜欢她的人也不得不说“精得很,年纪轻轻,就跟老狐狸似的。”
总而言之,胡菲菲的CPU绝对是上乘之作,绝非泛泛之辈。显示器的漂亮一眼就能看出来,本科五年,硕士研究生三年,追者如云。一句“没感觉”咔嚓掉多少高富帅,胡菲菲懒得统计。
“没有心动,绝对不行动。”这是胡菲菲的爱情行动指南。
医学院的八年学生生涯,胡菲菲背一书包,拎一饭盒,扛着漂亮的显示器,顶着上乘的CPU,医学院八年独行侠。
显示器质量一般或者稍差的女生都找了饭卡,成不成,反正餐厅的小炒可以免费吃了,不用吃大锅菜了。
“还没找到男朋友,菲菲,你对得起这张脸吗?”室友经常质问胡菲菲。
“没心动,就行动,那是动物!”
众人哑然。
现在胡菲菲坐在堆满杂物的办公桌前,无所事事,不由得想起了自己波澜不惊的大学生活。
自己想象着一进科室,科室主任热情地伸出双手:“欢迎胡硕士前来妇产科实习,我们的妇产科急救急需您这样的麻醉学专业研究型人才!”
可惜那是自己的想象,现在可好,坐在冷板凳上,连护士都不愿意搭理自己。国内麻醉学界泰斗蔡东昌教授的得意女弟子到了地方三流医院实习就这接待规格!
确切的说是没有接待!连有人问她的名字都没有!
蔡老师,你真不应该把我安排到这么一个三流医院实习,凭你在麻醉学界的威望,北上广的哪家医院敢驳你的面子,怎么就非要把我安排到这家破医院呢?
说什么都晚了,自己已经来了。
蔡教授已经戴着三层一次性口罩飞往美利坚了,那可是新冠病毒疯狂的乐园。
谁劝都没用,导师非要去,师母虽然知道“莫斯科不相信眼泪”,眼泪还是哗哗地流下来。
地球人都知道,2020庚子年整个星球只有中国和朝鲜最安全。
为了学术,蔡教授拉着被夫人泪雨弄得湿漉漉的行李箱,飞往美利坚了。
什么叫学者?什么叫学痴?什么叫学魂?蔡教授只身飞向新冠病毒狂欢起舞的美利坚就是最好的诠释。
一群机组人员和一群空姐服务唯一的乘客蔡教授,这是总统也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一想到令人高山仰止的导师,胡菲菲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开始翻译导师发来的国外麻醉学同行的最新研究成果——麻醉剂对麻醉中患者血小板凝结作用的影响研究。
人生不过百年,青春怎能冒黑烟?
学习,学习,再学习!研究,研究,再研究! 医者的学习研究就是在救人!
还记得一个大雪纷飞的凌晨,被导师拉着赶往外地的一座古墓发掘现场,等他们坐着手扶拖拉机赶到发掘现场的时候,建筑工地上的民工早已经把他们认为值钱的东西抢光了,墓穴里的泥浆已经结了一层薄冰,冰面上冻结着着汉代的丝绸碎片和一片片的竹片。
穿着厚厚羽绒服的文物考古工作者可不想跳进冰冷的泥浆里,掏钱雇佣几个农民工跳进墓穴往外打捞剩余的东西。
一块块人骨被扔在大坑的外的雪地上,蔡教授脱下自己的羽绒服,一块块捡起来用自己的羽绒服包裹起来。
因为墓志铭显示这座汉墓的主人是蔡教授的同行——一位汉代的宫廷御医。他怎么能让自己的两千多年前的同行暴尸荒野呢?
一片片竹片被丢弃在满是冰碴子的墓穴中,文物局的专家们一看竹片上字迹几乎全掉光了,就回文物局与暖气片亲近去了。
蔡教授挽起裤管跳进墓穴硬是把汉代御医的二百零六块骨头一块不少地凑齐了,同时摸出来三百六十片竹简,只有个别的有一点黑色墨迹,绝大部分竹简都是光板一片,看不出字迹来了。
后来,蔡教授把那位汉代御医的骨头安葬在一座永远不会被房地产上开发的山头上,这位汉代御医也算是再次入土为安了。
蔡教授回到学院整天盯着那堆残破的竹简发呆。
胡菲菲带着竹简拜访了汉简研究的老专家,老专家拿着放大镜研究了一星期,只是说这应该是一部医学汉简,可惜只是残存一点点字迹,无法解读。
“真的没有办法解读这些汉简了吗?”胡菲菲小声问汉简专家。
“将近两千年的汉简竹片,除非时光倒流千年,如果是一千年前挖出来这些汉简,这上的字迹应该还保留着。”老专家遗憾地说道。
“一千年前,那是哪朝哪代啊?”胡菲菲偷偷撇了撇嘴问道。
“往前推一千年,那应该是大宋朝了。不过可惜,这些竹简,你的导师蔡教授挖出来的太晚了。”
想起来自己的导师,胡菲菲满满地都是敬佩,可是导师把自己安排到这个三流的古都医院实习,真是叫人郁闷,真是珠入泥潭,不,是珠入猪圈!
导师啊,你在美国可安好,美国的新冠病毒现在已经确诊9692528例了。
直到午饭后,医生办公室才陆陆续续回来三名医生:女医师卜天玉、助产士丁丽丽和姚胭脂。
三个女医生一进办公室门,看着坐在墙角的胡菲菲窃窃笑了起来。
胡菲菲赶紧站起身来。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麻醉学实习生,胡菲菲。”
“你还没有进急诊楼,我们就已经认识你了。”卜天玉笑着说。
丁丽丽和姚胭脂也笑起来。
三人的笑声让胡菲菲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