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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牙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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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下午有风吹紧小院,裹挟着院内的渐变浅粉杜鹃花香味,从雕花木窗户送进了一楼古色古香的公共休息客厅。
覃芽两手紧握在身前,端端正正地坐在窗边的长木凳上,灼灼目光一直落在水池前的挺括背影上。
他一身休闲装,微微弓背,能隐隐约约看到背上凸起的肩胛骨。
目光偏了下,缓缓滑到他臂膀,薄薄的短袖不能遮住他那坚实突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清瘦有力。
覃芽一时有些恍惚。
蓦地,“哗啦啦”的潺潺水流声嘎然而止。
覃芽咬紧下唇,下意识地又挺直了背脊,放在身前的手揪紧裙子。
迟烈走过来,弯腰抽了张木桌上的纸巾,擦双手上挂的晶莹水珠。
覃芽眨了眨眼,盯着那双白到透亮的手,指节修长,细如青葱,手背上有几根微微凸起的青筋,骨骼线一直延伸到腕上利落分明。
翻手间,能清晰看到掌纹。
这双手,摸起来肯定很舒服。
呃。
想到此,覃芽直接懊恼地锤了下自己的小脑袋,心道:覃芽啊覃芽,读书读傻了,你鬼迷心窍了啊。
废纸巾被他扔进旁边垃圾桶里,凳腿儿摩擦里面的响声。
迟烈刚坐下。
覃芽条件反射性地站起来,微微颔首:“对不起啊,妞妞它还小,也不是故意的。”
迟烈怔了下,这样的举动,给他一种“他欺负她”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样。
迟烈抬起眼皮,看她:“有镜子吗?”
覃芽不明地“啊”了声,抬眸时瞥见他左侧脸上有三道冒血珠子的浅浅爪痕,中间那道要长一些,可能有2厘米长。
覃芽眸光微动,愧疚之意升起。
就在刚才,妞妞用它的猫爪爪把人的脸给抓伤了。
迟烈见她没说,皱了下眉,难得很耐心又问了一次:“这里有镜子吗?”
覃芽听清后,快速说:“有的,我去拿。”
她转身时,白色长裙摆不经意地轻扫过他露在外面的半截脚脖子,痒痒的。
迟烈抬眸望了她,下意识地把腿往桌下收。
覃芽走到门口,见蹲坐在外门槛边的“罪魁祸首”,嘴角沉了下,微微弯腰凑近,指着妞妞的小鼻子,低声数落道:“看你干的好事!给姐姐闯祸了吧。”
妞妞似乎知道自己犯错,还耷拉着猫脑袋:“喵~”。
覃芽抬手顺了顺它头顶的毛,不忍心:“好好好,姐姐没说你啊。”
忽然覃芽手顿了下,感受到有一道目光似乎在看她。
她讷讷扭头,撞进了迟烈那双深眸,她下意识呼吸一滞。
他也在看她。
覃芽尴尬抿唇笑了笑,赶紧逃出去。
拿镜子的一路上,她一直在思考自己怎么见到他一下子从社牛变社恐了。
不应该啊。
覃芽发挥你的社交能力。
02
“我从医药箱里拿了碘伏和软膏,可以消消毒什么的。”
覃芽把碘伏、无菌棉签和软膏一一放在他手边。
迟烈提醒:“镜子。”
覃芽这才想起来手里还有个镜子,连忙放在桌上:“这里。”
迟烈斜睨了眼。
这面镜子是那种老式大红圆框镜,背后那一张泛黄的复古美女照片映入眼帘。
迟烈拧了下眉,懒懒地“嗯”了声,“谢谢。”然后拿出一个根棉签,蘸取少量碘伏,对着镜子开始消毒。
余光瞥见女孩蹬蹬地踩着帆布鞋跑了。
没一会儿,一杯泛着柠檬香的冷饮放在桌上。
覃芽弯着眉眼:“请你喝,春城特饮,紫噜噜。”
迟烈扫了眼,依旧一副淡淡模样:“谢谢。”
紫噜噜没动。
迟烈碘伏消毒完,原本俊朗白皙的皮肤多了一块深棕色的碘伏色痕迹,有点突兀。
见他正蘸了软膏,抬了抬下颌,开始涂软膏。
胡乱的涂抹,看的覃芽直皱眉。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覃芽开口:“我来帮你吧。”
迟烈深邃眸光闪烁,顿了下,没拒绝:“好。”
覃芽重新拿了根新棉签,挤了点在棉头上:“没事儿,你这伤我也有责任。”
迟烈几不可察地轻扯了下嘴角。
为了方便,迟烈转了个身,将双腿从桌底下移出来。
覃芽站在他面前,微微弯腰,长裙的圆领领口敞开了点,依稀看到漂亮雪白的锁骨。
迟烈眼皮跳了下,皱了眉:“嘶——”
覃芽手上动作顿住了,桃花眼闪过一丝心疼:“那个......我轻点。”
迟烈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地捏紧,目光不经意从她嘴唇下落,见到一片风光时,黑眸似如点漆。
他咽了下喉咙,轻咳了下,别开眼。
风胡乱从半开的窗户钻入。
没有凉意,反而他觉得更热了。
覃芽动作放轻了,心想妞妞这猫爪爪该剪了,下爪也够狠的,没个四五天好不全。
她怕迟烈会有所顾忌,说:“妞妞疫苗是打了的,很健康,应该不会得狂犬病。”
“噢。”
“妞妞怕生,刚才估计是受到惊吓。它才会挠你,平常它还是很听话的。”
“嗯。”
迟烈回应只有单音节。
覃芽属于话痨子这一挂的,不管是陌生人还是熟人,她都能聊上好几句。
覃芽话匣子彻底打开了,把脏棉签扔进垃圾桶,从桌上扯了张纸巾,转身去水龙头那儿打湿。
她继续问:“你是来我们这儿旅游的吗?”
迟烈目光随着她:“嗯。”
覃芽又折步回来,捏着湿纸巾往迟烈脸上凑。
迟烈下意识头往后一躲:“你干嘛?”
见他如此警惕,覃芽笑着拿过镜子正对他的俊脸,“你刚自己消毒的时候,碘伏涂得乱七八糟,我给你擦擦。”
迟烈打量自己脸一眼:“嗯。”
他缓缓凑过去,闻到了淡淡的花香。
覃芽边擦涂出去的碘伏,又想起花婶儿说来了三个城里的帅小伙。
她想确认下。
覃芽又开启了话唠模式:“自己来的吗?”
“还有两个朋友。”
“噢。”
花婶儿说的就是他了吧。
覃芽擦干净后,直起身,把纸巾扔到垃圾桶,拧上软膏的盖子,边说:“那你们还真是选对地方了,我们这儿山好水好,最适合来旅游放松了。”
“美食也很多,有烤乳扇、雕梅、火腿、喜洲破酥粑粑......”
这两天天气热,伤口尽量还是不贴创口贴,怕闷着。
到时候发炎了,脸估计真要留疤了。
这样一箱,覃芽拿起创口贴的手又放下。
男生应该很爱惜自己的脸吧。
覃芽转身又去洗了个手:“你们在这儿待几天?”
“两个月。”
“那还蛮久的。”
覃芽用纸巾擦干手,侧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不知不觉都快到六点了。
该回去了,伤口也处理好了。
覃芽转头那瞬间,又跌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眸,手上动作一滞:“你不用上班吗?”
迟烈侧过头,视线看向窗外:“嗯。”
覃芽感叹道:“真好,我阿爸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三百六十天都在外地打工。”
迟烈眉眼一动:“留守儿童?”
覃芽笑了笑:“什么儿童,我今年17了。”
迟烈下意识顺嘴一问:“你妈妈呢?”
话音落,能感觉到眼前女孩瞳孔颤了下。
没几秒,覃芽往身后的蓝天白云指了指:“她不是一直陪着我呢吗?”
迟烈望向窗外的一望无际的天空时。
脑子里蹦出来的词是:死亡。
心脏猛烈一跳。
是......去世了。
迟烈侧眸,入眼依旧是女孩那张笑盈盈的脸,意识到说错话,“抱歉,我不是......”
打断他歉意的话,覃芽朝他粲然一笑,转移话题:“你多大了?”
还没等迟烈说两句。
覃芽忽然意识到自己又开始话唠了,立刻噤声。
她脚步往门口一转,忽然回眸笑了笑,两颗可爱小虎牙又露了。
“你伤口处理好了,我把碘伏和软膏放桌上了,你拿回去,晚上睡觉前可以再涂一次。”
迟烈怔了下,眼神看不出深意:“好。”
覃芽心想:他可能不太爱说话,从一开始的回答不是“嗯”,就是“好”。
想来是个腼腆的人吧。
覃芽前脚刚跨出门槛,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喂。”
覃芽回头,疑惑问:“还有事吗?”
女孩的脸很精致,逆着光站着,就连发丝都是在盛着星光。
迟烈目光落在半露出来的发簪透亮的玉坠子上。
“没事。”迟烈弯了下唇。
原本是想问她是不是中午那会儿撞到一个人。
既然她没提,估计是忘了,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不一定只记得他一个。
覃芽踏出门了,顺手弯腰抱上胖嘟嘟的妞妞。
忽地余光瞥见了右侧站了两个男生。
付望屿和顾衡下楼接水喝时候,没打扰,好友在外面等半天了。
付望屿敏锐的眼力察觉到覃芽要出来了,迅速揽着顾衡的肩膀视线飘忽,闪躲,故意装作在欣赏蓝天白云。
覃芽经过他们时,笑着挥手:“你们好啊。”
“......”
无人搭理她。
覃芽不解地蹙了下眉,可能是这两个人高冷不想搭理她吧,或者也有可能是没听到?
等人抱着猫离开小院后,付望屿和顾衡默契对视一眼,赶紧跑进去。
见迟烈正左右摆头照镜子。
-付望屿:京圈花哨傲娇少爷又回来了?
-顾衡白眼:没看见阿烈脸上受伤了吗?
付望屿这才注意到,惊呼坐到桌边凳子上,伸长脖子往他面前凑:“阿烈,你怎么这次没护住脸呢?”
“砰——”
迟烈将镜子扣在桌上,手指抵在上面发出脆响。
“没注意。”迟烈睨了眼付望屿。
付望屿好奇心贼重,贼兮兮问:“刚那个小美女是谁?”
迟烈回答很干脆:“不认识。”
付望屿一副难以置信地表情:“不认识你还让人摸你脸。”
迟烈慵懒靠在窗边:“没摸到。”
没摸到?
不过付望屿从他语气加遗憾的表情,判断出肯定有故事。
付望屿撑着下巴:“怪不得这两天你独来独往,说,是不是背着我和顾衡去撩妹了。”
迟烈斜睨他,抓过桌上的碘伏和软膏,起身:“你很吵。”
付望屿一脚横在他面前,防止他出去,不死心:“所以,那刚小美女是谁?”
绕了大半圈儿,同一个问题又来了。
迟烈知道不说个答案,付望屿是不会罢休的。
他想了想:“小院儿保洁阿姨。”
“看着很年轻啊,不像是保洁阿姨,是吧,顾衡。”付望屿扭头。
顾衡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嗯,不太像。”
付望屿刚回头,才发现迟烈已经趁他没注意往门口走。
他心头冒出个想法,故意说:“长得挺漂亮的,回头啊,我问问花婶儿去。指不定我这一趟云南之旅还能谈个女朋友。”
迟烈脚步停下,脸上依旧表现出很平静,侧眼看他:“然后呢?”
“什么然后?”付望屿问。
迟烈抛出个问题:“谈了之后,异地恋?”
付望屿轻嗤一声,调侃道:“你这也想得太遥远了。”
迟烈懒得搭理他,直接走出客厅。
付望屿问:“去哪儿?”
迟烈抬了下剑眉:“洗澡,要一起?”
百般无聊,迟烈都走了,付望屿那杯子接了水,拍了拍专心玩儿手机的顾衡的肩膀:“走了兄弟。”
顾衡嗯了声,才缓缓开腔:“你为什么不问问阿烈的脸怎么受伤了?”
付望屿一口水给呛住,咳嗽两下,然后眨了下眼:“忘了问。”
顾衡无奈摇头,付望屿是真不会抓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