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先生与寂寞小姐》陆无寂

37、第三十七章 不见……不散？

　　这是沉默先生的家门，也是沉默先生的心门……
　　寂寞小姐知道，她进不去了。
　　****
　　****

　　11点正。
　　赵易诚来到星巴克。
　　在紫荆树旁，他看到了许茉和……爱鱼？
　　爱鱼留着一头凌厉的中长发，穿着蓝色的及膝裙套装，一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干瘦，眼眸锐利，嘴唇刻薄。
　　许茉朝赵易诚挥了挥手。
　　赵易诚儒雅地大走向许茉和爱鱼。
　　他站在许茉和爱鱼的面前，隔着桌子，对爱鱼说：“爱鱼你好，我是不思。”
　　许茉笑着说：“她不是爱鱼。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我们刚好遇到，所以……”
　　赵易诚没有尴尬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问许茉：“那，爱鱼呢？”
　　许茉指了指赵易诚身后，说：“她刚刚上厕所去了。”
　　赵易诚转身，怔住。
　　爱鱼站在原地，僵住。
　　同一秒。
　　赵易诚猛地站起身！
　　爱鱼慌张地调头就跑！
　　“施乐乐！你给我站住！”
　　赵易诚迈开大长腿，追在爱鱼……追在施乐乐的身后。
　　不明所以的许茉紧张地站起身，她想要跟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
　　无论是赵易诚还是爱鱼，他们都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许茉的视线。
　　“施乐乐！你给我站住！”
　　赵易诚一边大喊，一边朝着施乐乐粉红色的背影狂奔。
　　爱鱼居然就是施乐乐！
　　施乐乐离开他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他的爸爸是鱼叔叔？！
　　施乐乐的过往，在赵易诚的眼前反复重演。
　　赵易诚和着爱鱼的聊天记录，让一切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无论如何，施乐乐终究是还爱着他的！
　　因为有爱，所以赵易诚绝对不愿意放弃！
　　施乐乐闭上耳朵，拒绝接受赵易诚的呼唤。
　　世界这么大，为什么偏偏让她在虚拟的网络世界里面重遇他？
　　这到底是缘分的安排？
　　还是不怀好意的玩笑？
　　造化弄人。
　　爱鱼在无意之中，将施乐乐的一切全都告诉了赵易诚。
　　包括她孤儿的身份。
　　包括她对鱼叔叔痴迷的爱。
　　包括她为何自私地离开赵易诚。
　　这一刻，施乐乐感到从未有过的赤裸。这是一种无法抵抗的，丑陋的赤裸。施乐乐不愿意让赵易诚看到这样丑陋的她，不愿意，绝对不愿意！
　　拐角。
　　施乐乐消失在赵易诚的眼前。
　　施乐乐总有办法隐藏在赵易诚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看他气急败坏地梳弄原本梳得整齐的发型，看他昂贵的套装在风中凌乱，看他不争气的眼泪。
　　施乐乐紧紧地捂住嘴，偷偷地陪着他哭。
　　****
　　施乐乐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家的。
　　坐在电脑前。
　　登上社交网络的账号。
　　全都是赵易诚的信息。
　　不思：你在哪里？
　　不思：我想见你。
　　不思：我不介意你心中有他，我只要你心中也有我。
　　不思：我知道，你还爱我。
　　不思：施乐乐，我爱你。
　　不思：施乐乐，我爱你。
　　不思：施乐乐，我爱你。
　　不思：施乐乐，我爱你。
　　不思：施乐乐，我爱你。
　　不思：施乐乐，我爱你。
　　不思：施乐乐，我爱你。
　　赵易诚用不思的名义，给爱鱼发了一百句“施乐乐，我爱你。”
　　施乐乐流着泪，把不思拉进了黑名单。
　　点开寂茉的头像。
　　看到寂茉的留言。
　　寂茉：你和赵易诚发生什么事情了？
　　寂茉：不要告诉我，赵易诚是你的……男朋友？
　　寂茉：世界就这么小吗
　　施乐乐颤抖着冰冷的手指。
　　爱鱼：我一直都知道世界很小，只是，世界比我想象中，更小。
　　寂茉：你打算怎么办？
　　爱鱼：拉黑。
　　寂茉：不会……把我也拉黑了吧？
　　爱鱼：暂时不会。
　　寂茉：你还好吗？
　　爱鱼：不太好，但是还能接受。
　　寂茉：他……真的很爱你。
　　爱鱼：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寂茉：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爱鱼：我不配。
　　寂茉：我一直以为爱鱼会是忧郁的蓝。见到你本人之后，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青涩，可爱，是灿烂的粉。
　　寂寞：你的世界，是应该有爱和阳光的。
　　爱鱼：就当作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面，你也从来都不知道我的前男友是谁，可以吗？
　　寂茉：可以。
　　爱鱼：如果诚问起我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能说。
　　寂茉：我答应你。
　　****
　　关上电脑。
　　许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许茉很想陈笙。
　　偷偷地探头，看向夜雨飘飞的长街，看到寂寞的潮湿倒映着孤独的长街……没有任何人的身影，任何人，包括陈笙。
　　鬼使神差地。
　　许茉来到了陈笙的家门前……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敲了好几下门了。
　　没有回应。
　　他是不想理她呢？
　　还是他不在家呢？
　　明天就是除夕了，难道陈笙回家过年了吗？
　　傻傻地站在原地，在昏黄的走廊灯下，凝视着陈笙的家门……这是陈笙的家门，也是陈笙的心门……许茉知道，她进不去了。
　　回到家。
　　没有开灯。
　　许茉摸黑，从睡房抱出一床棉被，侧身蜷缩在沙发上。
　　一边感受着沙发的背后拥抱。
　　一边用厚厚的棉被严严淹没冰冷的身躯。
　　很冷……
　　许茉抱紧了棉被。
　　还是很冷……
　　许茉更加抱紧了棉被。
　　还是还是很冷……
　　许茉更更抱紧了棉被。
　　然而，还是冷。
　　从内而外的冷，无法抗拒的冷，无法治愈的冷。
　　明天就是除夕了。
　　许茉不打算回家。
　　许茉出生在F市周边的一个小城镇里。
　　她的父母有严重的重男轻女倾向。所以，从小到大，疼爱都是弟弟一个人独享的。许茉早就习惯了父母的偏心甚至忽略，习惯了，不感伤了，反而有一种解脱的释然。
　　既然许茉回去或者不回去，父母都不在意，她又何必凑这佳节的热闹呢？
　　重重地叹了口气，更冷了。
　　****
　　除夕当天。
　　整座城市像是被掏空了。
　　外地人都回家过春节了，总是热闹的F市，只剩下一片萧条。
　　不少店铺的大门上贴着“初八启市”，不少餐馆也是大门紧锁，世界上仿佛只剩下大商场和连锁餐馆超市还在苟延残喘地运营着。
　　许茉傻傻地坐在星巴，一坐就是一天。
　　喝了几杯拿铁。
　　看着身边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走了一拨又一拨，又来了一拨又一拨，又走了一拨又一拨……
　　下午4点。
　　星巴克里面就只剩下许茉一个人了。
　　外地人，是早就走了的。
　　本地人，或者留在本地过年的外地人，都赶着回家吃年夜饭去了。
　　心情，莫名低落。
　　突然想起爱鱼的话：心情不好的时候，该多吃甜点……
　　许茉走到吧台前，隔着明亮的玻璃，看着玻璃柜子里面放着的甜点……过去总是塞得琳琅满目的甜点柜，居然只剩下寥寥几块甜点。
　　许茉任性地抬头，对眼神疲倦却仍在笑脸迎人的服务员说：“把这些甜点都拿给我吧。”
　　服务员的笑脸上掠过一丝同情，随即麻利地把甜点从玻璃柜里取出，放在洁白的盘子里，又把盘子放在棕色的托盘上，递给许茉。
　　付款后，许茉沉默地拿起托盘，转身回到她靠窗的座位上。
　　芝士蛋糕一块，黑森林蛋糕一块，蓝莓慕斯一块，草莓蛋糕一块，巧克力曲奇饼一块，巧克力心太软一块，一共六块……吃到第四块的时候，许茉想吐。
　　她这是在折磨自己吗？
　　许茉放下了叉子，扭头，隔着厚重的玻璃，仰望飘着微雨的灰沉沉的天空。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是活在金鱼缸里的青蛙——世界很大，她却只能看到抬头那片天空的悲伤。
　　但是……
　　她就是青蛙啊……
　　她就是被悲伤一叶障目的青蛙啊……
　　她就是为陈笙感到寂寞的青蛙啊……
　　她累了。
　　她想回家了。
　　硬是把第四块蛋糕全都塞进嘴里，把剩下的两块蛋糕打包。手提着两块蛋糕，混迹在空荡的长街上，被悲伤和寂寞细细啃咬着。
　　又一次，她想起了陈笙，她想起陈笙过去每夜在长街上游荡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更加沉重。
　　回到家。
　　没有开灯。
　　坐在窗边，手肘撑着窗台，抬头望夜空中被浓云掩盖的星月，低头看空寂的长街空无一人。
　　自从2月14日那天开始，她就没有再见过陈笙。
　　陈笙去哪里了？
　　他真的回家了？
　　还是……
　　他走了？
　　走了？！
　　这个想法让许茉异常心悸。
　　难道陈笙搬家了？
　　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拿出手机，滑开，在和陈笙的对话页面上输入：除夕快乐……你回家过年了吗？
　　输入之后。
　　手指在发送键上犹豫徘徊了很久……最后，许茉还是选择了删除……一字一字地删除……每删除一个字，许茉的心都会抽痛一下。
　　放下手机。
　　打开电脑。
　　登上社交网络账号。
　　许茉看到了赵易诚的信息。
　　不思：麻烦帮我转告施乐乐，我会在我和她初次见面的酒吧门口等她，一直等到她出现为止。
　　寂茉：我答应过她，不插手你们的事情。
　　不思：我不需要你插手，我只需要你转告她。
　　寂茉：恐怕，不可以……
　　不思：求你了。
　　求你了……
　　这三个字，酸软了许茉的心。
　　几经犹豫。
　　几番挣扎。
　　许茉决定，将赵易诚的整段话截图给爱鱼。
　　电脑显示——爱鱼已读。
　　事实表示——爱鱼不回。
　　被爱的人，才有任性地“已读不回”的权利。
　　背靠着座椅靠背。
　　颓废地看着耀眼的电脑屏幕。
　　久久。
　　仍是等不到爱鱼的回复……虽然爱鱼不愿意回复，但是爱鱼已经看到了赵易诚的信息了，这就是说，许茉能够功成身退了。
　　关上电脑。
　　又一次扭头看着窗外。
　　重重地。
　　重重地。
　　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
　　****
　　赵易诚站在初遇施乐乐的酒吧外。
　　四周的一切，都变了。
　　比物是人非更加让人感触的，莫过于物非人非了。
　　寂寞的酒吧里面，突然传出不怎么热切的欢呼声。
　　除夕的钟声响起，又是新的一年了。
　　1月1日那天许下的愿望，猝不及防地实现了，命运垂怜，赵易诚终于还是再见了施乐乐一面。
　　赵易诚知道，人不能太贪心。
　　但是……
　　说是新年愿望……
　　现在也是新年……
　　他再许一个新年愿望，应该不算太贪心吧？
　　赵易诚再许一个愿望。
　　他希望，施乐乐能够回到他的身边。
　　如果施乐乐真的愿意回到他的身边，赵易诚承诺，他会花尽一辈子的力气对她好！
　　就连赵易诚本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那么地深爱着施乐乐，简直爱到了一种执迷的程度。
　　施乐乐年轻，漂亮，身材好，性格好，又有着谜一样深邃的眼眸。
　　但是。
　　这些年。
　　赵易诚也遇到过不少比施乐乐更年轻，更漂亮，身材更好，更温柔体贴，更难以捉摸的女人。
　　可是，赵易诚不爱她们，赵易诚甚至对她们的主动示好不屑一顾。
　　或者，从施乐乐主动亲吻他的嘴唇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一生就为施乐乐沦陷了。
　　回想起来。
　　在赵易诚还不知道施乐乐就是爱鱼，施乐乐还不知道不思就是赵易诚的时候，不思和爱鱼真的敞开胸怀地聊了很多。
　　现在，重新翻开不思和爱鱼的对话……
　　赵易诚从爱鱼的文字里面，读懂施乐乐的悲伤，寂寞，矛盾。
　　赵易诚这才发现，过去，施乐乐总是把最美好的心情，最灿烂的笑容，全都留给了他。
　　大概。
　　只有在独处的时候，施乐乐才敢像是受伤的小动物一样，蜷缩着，用舌头舔她身上几近腐烂的伤口吧？
　　如果施乐乐不爱他，施乐乐又怎么会忍着痛、把最美好的她，全都呈现给他？
　　施乐乐一定是爱他的。
　　至于……
　　赵易诚的父亲，也就是施乐乐的鱼叔叔。
　　赵易诚相信，施乐乐对他的父亲的爱，不是男女之间的爱，而是父女之间的依赖。
　　毕竟。
　　施乐乐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父爱，施乐乐更是不知道父爱的滋味是什么，将没有血缘的父女依赖混淆为男女之爱，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算施乐乐对父亲的爱，真的是男女之间的爱……
　　那又如何？
　　赵易诚相信，他可以用他一生的柔情和深爱，将父亲从施乐乐的心中赶走。
　　反正，赵易诚要施乐乐。
　　而且，赵易诚只要施乐乐。
　　夜。
　　更深。
　　风。
　　更冷。
　　赵易诚没有退缩的打算。
　　无论天气如何恶劣。
　　赵易诚会一直一直地，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