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先生与寂寞小姐》陆无寂

19、第十九章 Honely Christmas 1

　　寂寞小姐：曾经，我们那么熟悉，重逢一刻，我们却装得比陌生人还更陌生……如果爱情的结局注定如此的苍凉，请原谅我的懦弱逃避。
　　****
　　****
　　传统节日，通常在家陪家人。
　　西方节日，却通常和情人和朋友外出玩耍。
　　所以，每逢西方节日，大街小巷、各大商场都会加倍地人满为患，因为大家都要成群结队地到街上狂欢。
　　今天。
　　是一年一度的平安夜。
　　F市的各大商场早早就换上了圣诞灯饰——
　　一串串各色各式的小灯球，快乐地手拉手，绕着圣诞树，转了一圈又一圈。
　　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各种圣诞特有的小装饰——
　　圣诞老人玩偶，雪花装饰，包装精美的小礼物，小鹿马车，鹿铃……快乐的人们不停地和圣诞树以及各类圣诞装饰拍着合照。
　　一阵怪风吹过。
　　人造雪在半空中洋洋洒洒，没怎么见过雪的F市人快乐地尖叫着，快乐地在人造雪里面旋转，旋转，旋转。
　　人山人海，十分热闹。
　　这种鼎盛的热闹，让寂寞的人感到一种鼎盛的荒凉。
　　误入歧途……
　　许茉能想到这四个字，来形容她现在的处境。
　　许茉无奈地低头，笑了笑。
　　她真的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走进这个热闹得过分的商场。
　　她本来只是打算买个外卖，然后在家平平安安地度过这个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平安夜的。
　　不知怎的。
　　她现在被人挤人地挤在了某大商场的中庭之中，被别人的快乐和兴奋温柔地啃咬着她寂寞的心。
　　中庭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季寒在演唱会上发布的那首新歌——《离别以后》。
　　“离别，
　　是你给我的宿命。
　　以为，
　　只是一个转身，
　　怎料，
　　你把转身，当成了一辈子。
　　离别以后，无从爱你。
　　离别以后，无法忘你。
　　离别以后，何时才能再对你说一声，
　　我爱你……”
　　许茉不自觉失神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大屏幕上放映着的，每一句歌词……许茉自嘲地笑了笑。
　　在“普天同庆”的日子，播放这么悲伤的歌……什么意思？
　　“对不起。”
　　人太多也太挤了，一个人不小心撞上了许茉后，没有半点“对不起”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许茉到嘴的那句“没关系”还没有说出口，说“对不起”的那个人就已经被人海淹没了。
　　“许茉？”
　　恍惚之中，身后似乎有人叫唤许茉的名字。
　　许茉疑惑地站在原地，转过头去——
　　一个打扮得十分时尚漂亮的女人，正站在许茉的面前，笑看着许茉。
　　女人那头栗子色的长发风情地梳在左肩，蜿蜒的眉毛，小巧高挺的鼻子，御姐范的圣诞红唇，松垮却垂顺的黑色斜肩毛线上衣，大红伞裙，黑色的过膝长靴……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女人咧嘴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
　　“你又漂亮了，我真的快认不出你来了。”许茉努力地笑着，“霜霜。”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本来就这么漂亮的啊！哪像你，老是随随便便，邋里邋遢的。”叶霜一边笑着，一边上下打量着许茉，“哈哈，开玩笑的啦”
　　感受到叶霜打量的目光，许茉感到十分不安——
　　因为今天是周日啊，因为今天不用上班啊，所以许茉昨晚没有洗头。
　　一头没洗过、但是也不至于油腻的黑长发披散着，没有化妆，皮肤显得有点不健康的苍白，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还是没有血色的嘴巴，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披着一件黑色的针织薄外套，围着一条英格兰格子红围脖，穿着深色牛仔长裤，踩着一双白色帆布鞋。
　　淡而，无味。
　　幸亏许茉的笑容，能将这些淡而无味点亮。
　　用眼神搜掠完许茉之后，叶霜炫耀似地双手挽紧住站在她身旁的那个男人。
　　叶霜笑着对许茉说：“这是我的男朋友，王若良。”
　　王若良很高大，很帅气，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牛仔夹克……
　　哦？
　　这不是演唱会那天，和许茉一同挤在世纪体育馆对面的公交车站的、热心地给路人指路、热心地给许茉递来纸巾的那个男生吗？
　　王若良似乎也认出许茉来了，浅浅地笑着对许茉颔了颔首。
　　叶霜眉头紧皱地看着王若良和许茉之间微妙的目光交流……叶霜突然更紧地挽住王若良的手臂，笑着，把下巴枕在王若良的肩膀上，近距离地看着王若良，撒娇道：“你们认识啊？”
　　王若良笑着说：“之前曾经遇到过。”
　　叶霜心里警惕，脸上却还笑着，“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王若良还是笑着，“只是见过一面。”
　　叶霜想问的还有很多，诸如：什么时候见的那一面？为什么只见过一面却能记得对方的脸？
　　任凭叶霜心中有多少的疑问，她也不会蠢到当着许茉的面问。
　　叶霜枕在王若良的肩膀上，转头看向许茉，笑着……接下来……是不是该向王若良介绍许茉了？
　　想都别想！
　　叶霜根本没有向王若良介绍许茉的意思，她只是话锋一转，温柔地插了许茉一刀：“许茉，听说你和纪从昀分手了？”
　　“嗯。”许茉淡淡地笑着，点了点头。
　　“你也太可怜了吧？”叶霜一脸残忍的可怜，“不过，纪从昀跟你本来就不适合……”
　　当年纪从昀选择了许茉，叶霜伤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
　　因为在叶霜的心中，叶霜什么都比许茉好。
　　叶霜自认比许茉长得漂亮，比许茉身材好，比许茉懂得打扮。叶霜是系花，许茉顶多只能算是稍有点姿色而已。
　　叶霜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纪从昀选择许茉不选择她。
　　叶霜从来都没有想过，在纪从昀心中，从来都不是非许茉即叶霜的。
　　叶霜也从来没有想过，叶霜压根儿就不在纪从昀的选择范围内……叶霜不会想到，叶霜也不会知道，叶霜也绝对不会接受这个事实。
　　知道纪从昀和许茉分手的时候，叶霜高兴得解脱了。
　　叶霜就像是被压抑了多年的人终于能够自由呼吸！尽管她已经不再那么疯狂迷恋纪从昀，尽管她身边已经有了条件很好的王若良，她唯一的愿望还是：纪从昀和许茉今生今世都不能在一起。
　　得不到的女人，都是疯子。
　　叶霜实在说得太久了。
　　王若良第一次听到叶霜这样口若悬河地说着酸人的话……虽然王若良不知道叶霜和许茉之间有着怎样的过节，但是，看着许茉机械的笑容和眼眸里明显的悲凉，王若良有点于心不忍。
　　王若良借口说赶时间去做某一样事情，就拉着叶霜走了。
　　临走之前。
　　王若良还抱歉地对许茉笑了笑，算是替叶霜赔不是。
　　终于走了……
　　许茉大大地松了口气，这口气携带着许茉所有的努力，潜逃了……她那么努力地想要忘记纪从昀，那么努力的努力，居然被叶霜的突然出现击垮了！
　　许茉努力地告诉自己——
　　没有什么好伤感的，只不过是曾经爱着的那个他，已经不是她的他而已。
　　许茉努力地开导自己——
　　根本没有必要感到伤心，不过是被人挖苦几句而已。
　　许茉努力地催眠自己——
　　她爱的不是他，她爱的只是她回忆中的他，她爱的只是她爱他的回忆。
　　身旁的人继续喧闹。
　　许茉低着头，闭着耳，努力将所有的快乐和欢乐，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
　　这些本来就不属于她的欢乐快乐，却如跳蚤一样，纠缠着她不放，始终啃咬着她的身心。
　　她觉得痛，全身都痛。
　　许茉忘了，她是怎么来到累了吧，怎么坐在陈笙的身旁的……许茉只知道，她才一坐下，她那被咬得七零八落的身躯就开始没那么痛了。
　　利妍走到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的许茉身边，问：“喝点什么？”
　　许茉抬头看着利妍，怔怔地说：“柠檬红茶……哦，不，长岛冰茶！”
　　利妍离开了。
　　陈笙扭头看着脸色惨白的许茉。
　　许茉也刚好扭头，看到陈笙带着关心的询问眼神。
　　“见到鬼了。”许茉故作有趣地说。
　　“夜路走多了，总是会遇到鬼的。”陈笙幽幽地说。
　　“你走的夜路最多，你遇到过鬼吗？”
　　“我倒是想遇到……”陈笙微微笑着，喝了一大口白兰地。
　　“我刚刚遇到一个大学同学了。”许茉知道，陈笙想起了他的太太……不愿意撕裂陈笙的伤口，许茉只能扯着自己的伤口为陈笙疗伤。
　　“遇到同学，不是挺好的吗？”
　　“我们曾经喜欢过同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后来成了我的男朋友……虽然我们表面上没什么，但是我知道，她一直都恨着我。那种感觉……太奇怪了。”
　　“两个人，只要喜欢过同一个人，他们之间的战争就会是一辈子的。就算这两个人不成为一辈子的仇人，他们也会暗地里相互较劲一辈子。”
　　“嗯。就是这个意思。”许茉接过利妍递来的长岛冰茶，拿在手中，长岛冰茶冰凉地抚慰着她滴血的身心。
　　“你不开心是因为，在这次不期而遇的比较中……你处了下风？”
　　“不是。”许茉吸了一口长岛冰茶，自嘲地笑着说：“和她的比较中，我从来没有处过上风。她是我们的班花，系花，长得漂亮，身材好，人还聪明……我本来就比不上她。”
　　“但是‘他’选择了你，证明对‘他’来说，你比她好。”
　　“不一定啊！他可能只是一时糊涂。”
　　“那，就要看他糊涂了多久了。”
　　“三年……”
　　“三年就不是一时糊涂了。”
　　“或许吧……”许茉心痛地笑着，吸了一口长岛冰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能冒昧地问一下……”陈笙转眼看着许茉，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时间，距离。”许茉失神地吸着长岛冰茶，她的眼眸，一片苍白，“还没有正式毕业，他的工作就已经很忙了。他每天每夜都在工作和飞机上度过。他总是不在我的身边，我感到很没有安全感。我不能安慰他漂泊的压力，他也不能安慰我在家的孤寂……每次我跟他说我害怕，他就说我不谅解他……无数的小问题小情绪堆积成大问题大情绪。他的忙碌又不允许我们彻底地解决这些问题和情绪……我们用曾经的回忆为各自取暖，拉拉扯扯了一年多。最后，我还是决定给我们一个痛快的结束。我拉着行李离开了，他也没有来找过我。你不找我，我不找你，是我们之间最后的默契……”
　　许茉的话说完了，一杯长岛冰茶也喝完了。
　　“当初，我也是因为工作忙碌，忽略了我的太太……”陈笙拿着酒杯，淡淡地说：“如果我当初能多花点时间陪她，她就不会……”眼泪哽在喉咙，他喝了一口酒，硬是把眼泪咽进肚子。
　　“你就是因为自责，所以不再去工作？”许茉移着朦胧醉眼，看着陈笙。
　　陈笙没有回答。
　　许茉知道，她这个问题有点太过了。
　　他沉默了。
　　她也沉默了。
　　喝完酒，许茉和陈笙一起离开了累了吧。
　　已经过了12点了。
　　现在是圣诞节了。
　　圣诞节跟他们有毛关系？
　　喝了点小酒的许茉，在微寒的夜风中，有中莫名叛逆的轻飘飘。
　　她交叉着双腿，摇摇晃晃地走着。她张大双手，拥抱夜风，却不小心打到了站在她身旁的陈笙。
　　许茉带着醉意地转头看着陈笙，呵呵笑着想说对不起，突然……她笑不出了。
　　她看见，陈笙的身后停着一辆车，那辆车里面坐着一个人……纪从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