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先生与寂寞小姐》陆无寂

17、第十七章 大约在冬至 1

　　沉默先生：我还活在和你的回忆里，不愿自拔。这条街，我曾和你走过无数遍。这条街上的每一棵树，每一盏灯，都还萦绕着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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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笙穿着一身孤独的黑，寂寞地走在熟悉却又陌生的长街上。
　　已经过了凌晨12点。
　　是冬至了。
　　冬至了……
　　冬至了……
　　在那一年之前，陈笙从来没有正视过“冬至”这个“节日”。
　　那是邱曼青还活着的最后一个冬至。
　　那天，已经从知名室内设计师摇身变成全职太太的邱曼青，花了一整天的心血在冬至上面。
　　一大清早，邱曼青就到超级市场买最新鲜的食材——是的，超级市场。
　　虽然已经是一名全职家庭主妇，但邱曼青还是无法忍受传统市场熏人的味道和脏乱差的环境，而且邱曼青并不认为，传统市场卖的肉比超级市场卖的新鲜。
　　邱曼青买了最贵的猪骨头打算煲汤，还买了最贵的牛排准备配搭陈笙的某支珍藏级别红酒，蔬菜水果更是买了一大堆。
　　还有……
　　虽然是中国的传统节日，但是鲜花还是该有的。
　　邱曼青买了一束嫣红的桔梗和一束娇艳的香水百合。
　　路过速冻汤圆摊位的时候，邱曼青稍微停下了脚步……在售货员热情得过分的推销之下，邱曼青皱着眉，伸手略微翻了翻售货员热烈推荐的某牌子速冻汤圆。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
　　邱曼青把拿在手中的速冻汤圆丢回原位，推着满载的购物车离开了速冻摊位……反正今天时间多得是，邱曼青决定买面粉，自己动手搓汤圆。
　　除了汤圆，还有饺子！
　　虽然他们是很南的南方人。
　　虽然网上都说南方人冬至吃汤圆，北方人冬至吃水饺。
　　但是，都做了吧！
　　反正，今天时间多的是！
　　又分别买了做汤圆和做饺子的材料之后，邱曼青才提着两大袋战利品，离开了超级市场。
　　这两大袋战利品实在是太重了，等邱曼青回到家的时候，她那两条躲在黑色毛衣里面的手臂已经酸爽得让她哭笑不得。
　　不理会酸爽的双臂，邱曼青开始忙碌于煲汤，腌牛排，和面，擀皮，和汤圆馅，剁饺子的料……忙得晕头转向不亦乐乎的邱曼青甚至连吃中午饭都忘记吃了。
　　忙乎了一整天，终于把一切都办妥了。
　　换上一身美丽冻人的小礼服……邱曼青累瘫在了沙发上，甚至还睡着了。
　　叫醒邱曼青的不是陈笙，而是肚子饿。
　　邱曼青反手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邱曼青想给陈笙打电话，才发现，陈笙在一个小时之前给邱曼青发了信息。
　　陈笙：今晚要和张老板他们去吃饭应酬，应该会很晚才能回来。你吃完饭就先睡吧，不用等我了。
　　邱曼青才刚睡醒的脑袋突然火山爆发。
　　她给陈笙打电话，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没信号！
　　没信号！
　　没信号！
　　没信号！！
　　邱曼青脑海里的火山爆发得更加剧烈，瞬间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了——她为了今晚这顿晚餐忙碌了整整一天！而陈笙给她的回应，居然是不回家吃饭和没信号？！
　　没信号？！
　　她就不信了！！
　　邱曼青不停地给陈笙打电话，疯狂地给陈笙打电话，愤怒地给陈笙打电话……邱曼青打了起码有一百多通电话，还是没有信号！
　　就连说“你拨打的客户暂时无法接通”的女声都开始有点疲惫了……邱曼青这才怒极攻心地把手机摔在沙发上！
　　摔手机还无法平息她心中的愤怒！
　　邱曼青跑到饭桌旁，把饭桌上所有的东西全都扫到了地板上……筷子，碗，刀叉，盘，冷掉的饺子，失去香味的牛排，名贵的高脚水晶红酒杯，陈笙珍藏多年的红酒……
　　碎了。
　　全都碎了。
　　邱曼青附身捡起她碎一地的心，拿起包包，踩着愤怒的高跟鞋，打开门，甩上门，离开了一地惊悚狼藉、令人无法呼吸的家。
　　冰冷的寒风也无法让邱曼青冷静下来……
　　如果邱曼青还能冷静下来，她应该记得，忙碌的陈笙从来没有过冬至的习惯，就连她自己过去也没有过冬至的习惯。
　　如果邱曼青能够理智一点，她应该想起，她甚至没有给陈笙发过任何一条信息，让陈笙今晚回家吃饭。
　　可惜邱曼青根本不想为陈笙说话，邱曼青更不没有心情替陈笙找“借口”。
　　自从离职成为全职家庭主妇之后，邱曼青就没有开心过，本来就不太好的脾气更是被鸡毛蒜皮的柴米油盐酱醋茶挑衅得更加不好了。
　　每当有不顺心的事情，哪怕只是煎糊了一只蛋，哪怕只是不小心打破了一个碗，邱曼青都会火山爆发。如果陈笙说好要回家吃饭，最后却因为种种理由不能回家吃饭，邱曼青更是会黑着脸，一整晚都不和陈笙说半句话。
　　邱曼青觉得她病了。
　　邱曼青觉得她该吃药了。
　　药是什么？
　　酒精！
　　邱曼青走进她看到的第一家酒吧。
　　玛格丽特，血腥玛丽，激情海滩，马天尼，龙舌兰，白兰地，威士忌，伏特加……几乎把所有酒都喝了一遍，邱曼青的意识还是清醒得很。
　　千杯不醉的人，最是寂寞。
　　“你喝的是水吧？”一把男人的声音传来。
　　“关你屁事啊！”虽然离醉还有一车酒精的距离，但是身体里有酒精的邱曼青很火爆。
　　“哟，这么凶？遇到不高兴的事情了？”声音的主人坐在了邱曼青身旁的座位上。
　　“高兴不高兴关你X事？你给我滚远点！”邱曼青看都不看身旁的人，一手撑着头，一手不停地往嘴里灌着酒。
　　“虽然你不醉，但是这样灌酒会死人的。”
　　“我都说了不关你的事……”邱曼青砰一声把手中的酒杯拍在桌面上，转头怒瞪身旁絮絮不休的男人，然后……邱曼青愣住了。
　　反应过来之后，邱曼青挪了挪屁股，坐直身子，还下意识地伸手梳了梳早就被她抓得凌乱不堪的头发。
　　“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喝酒？”林达越似笑非笑地看着邱曼青，“你老公呢？”
　　“他……今晚有应酬。”
　　邱曼青从来没有想过，再度遇到林达越，会是在这样尴尬的情况之下。
　　林达越是邱曼青的某一任男朋友。
　　林达越这个男朋友，既不是邱曼青最爱的男朋友，也不是最爱邱曼青的男朋友，甚至可以说，林达越是和邱曼青最不相配的男朋友。
　　邱曼青是名牌大学高材生。
　　林达越是高中都差点毕不了业的学渣。
　　邱曼青对生活有品质追求。
　　林达越对生活的追求是无拘无束、得过且过。
　　当年邱曼青一心为事业奋斗。
　　林达越却只沉迷于游戏人间。
　　反正，在邱曼青眼里，林达越除了长得帅之外，什么优点都没有。
　　但是，长得帅就够了！
　　毕竟，其余的，邱曼青都有了！
　　林达越不是那种普通的帅，他是真的帅，很帅很帅的那种帅，只稍一眼就能让女人折服的那种帅……如果不是陈笙的出现，给了邱曼青另一种生活的可能，现在的邱曼青，可能还和林达越在一切吧？
　　“怎么了？”林达越帅气地笑着，看着邱曼青涣散失神的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邱曼青收回停留在林达越身上的眼眸，坐直身子，低头看着面前空空的酒杯。
　　“我在这里不是很正常的吗？”林达越看着邱曼青失神的侧颜，“倒是你。一个有夫之妇，三更半夜不在家里抱着老公睡觉，走到这里灌酒干什么？”
　　“抱老公？”邱曼青愤青似地一笑，“我不是说了吗？我老公在应酬！”
　　“哦，对了！我忘了你老公是成功人士。成功人士嘛，应酬自然多的。”林达越说话的语气很奇怪。像是自嘲，又像是嘲人。林达越也可能既不是嘲人，也不是自嘲，因为他说话的语气本来就是这样，邪里邪气的。
　　“就算不是成功人士，也不见得会乖乖地待在家。”邱曼青狠狠地瞪了林达越一眼。
　　“你是在说我吗？”林达越玩世不恭地笑着，把身子转向邱曼青，“这么久没见，真要一见到面就用带刺的话来伤我吗？亲爱的，当年是你甩我的。我还没有对你说什么狠话呢，怎么你就先拿起刀来刺我了？”
　　“你还是这幅德性。”邱曼青没有半点懊悔地瞪了林达越一眼。
　　“我是改不了的了。”林达越喝了一口酒，“说说你吧。结婚好玩吗？”
　　“好玩啊！”邱曼青没好气地说：“你要试试吗？！”
　　“嫁人嘛，我没有那个身体条件；娶人嘛，我没那么缺心眼。”
　　“哼，某人不负责任不结婚的理由还真多！”
　　“那是必须的！”林达越笑着又喝了一口酒，“为了不负责任不结婚，我现在只和20岁左右的女孩子交往。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比我更加不愿意结婚。”
　　“你错了。”邱曼青阴森地看了林达越一眼，“20岁和30岁，是女人最想结婚的年级！20岁想结婚，是因为对婚姻有童话般的幻想。30岁想结婚，是想趁自己还有一点点姿色，赶上一辆有生活保障的末班车。”
　　“那25岁结婚的女人呢？”林达越似笑非笑地看着邱曼青。邱曼青就是在25岁那年离开林达越，嫁给陈笙的。
　　“因为爱。”邱曼青失神地说。
　　“是吗？”林达越笑了，“那你现在又为了什么在灌酒？”
　　“因为……”邱曼青极为缓慢地转头看着林达越，更加缓慢地说：“因为……关，你，X，事！”
　　林达越突然爆笑。
　　邱曼青也跟着笑了。
　　林达越和邱曼青聊了很久，很久，一直聊到酒吧打烊……
　　邱曼青回到家的时候，一地的残羹冷炙和破碎零落都已经被收拾好了，仿佛这个家从来未被任何人打砸过。
　　坐在沙发上等着的陈笙走到邱曼青身前，伸手，抱紧了邱曼青……
　　“陈笙！”
　　现实的叫唤，打碎了陈笙的回忆。
　　陈笙怔怔地抬头，看向那张萧萧寒风也无法冻僵的笑脸……是许茉。
　　许茉半个身子探出了她家的窗户，一手撑住窗沿，一手用力地向陈笙招着手，热情地笑着说：“陈笙，我煮了汤圆，要不要上来吃？”
　　汤圆？
　　要不要上去吃？
　　陈笙想要摇头，不知怎的，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那你赶紧上来吧！”看到陈笙点头之后，许茉火速离开了窗户。
　　陈笙把双手插进羽绒外套的口袋里，低着头，走上了二楼。
　　陈笙才刚停在许茉家门外，许茉就打开了门。
　　不等陈笙进来，许茉就径直往厨房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还不时回头问陈笙：“你喜欢吃什么馅的汤圆？”
　　“都行。”陈笙走进屋里，随手关上了门。
　　“呵呵，没要求就最好了。你先随便坐坐，很快就能吃了。”
　　许茉在厨房里手忙脚乱地盛着汤圆。
　　陈笙站在客厅里看了一圈，然后，他的视线停留在许茉的沙发上……许茉的沙发上居然摆着一床棉被？
　　这么冷的天气，为什么许茉有床不睡，偏偏要去睡沙发？
　　不过……
　　他不也是一样吗？
　　自从邱曼青死后，陈笙就不再喜欢回房间睡觉了……
　　“可以吃了！”
　　许茉捧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圆，走出厨房……发现陈笙正对着她那床棉被发呆，许茉感到一种奇怪的尴尬。
　　为了掩饰那种奇怪的尴尬，许茉笑着催促陈笙，“过来这里坐吧！”
　　许茉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陈笙坐在餐桌的另一张椅子上。
　　许茉把其中一碗汤圆推给陈笙。
　　陈笙说了声“谢谢”之后，就低下头，默默地吃着汤圆。
　　汤圆是许茉亲手做的。
　　许茉做汤圆，并不是因为冬至应该吃汤圆，而是因为许茉想找点事情来做做，借以消遣漫漫长夜。历经今晚，许茉发现，做汤圆实在是太好消遣时间了！
　　“好吃吗？”许茉随口问。
　　“好吃。”陈笙随口答。
　　许茉的汤圆，是最简单的汤圆。
　　它们既不是芝麻馅的，也不是花生馅的，而是片糖馅的。
　　揉好粉团之后，把事先切好的指甲大小的片糖塞进小粉团里，然后把小粉团搓成圆球状，放进糖水里面煮……一口咬下去，汤圆的心里都是流淌的片糖水，很甜，很甜。
　　“明天……哦，不……已经过了12点了……是今天……今天是冬至，又是周五，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回你爸妈家过冬至？”许茉一边吃着汤圆，一边问。
　　“应该不回。”陈笙似乎不太在意答案地反问：“你呢？”
　　“我家不怎么过冬至，所以，今天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寻常的周五而已。不过我们公司跟父母住得不远的同事，都说要回家过冬。”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