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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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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那是圣上?”
吴宁宁顶着乌黑的眼周,脸色不佳,颇为震惊地问道。
原来是真的,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真的,她跟圣上有了交集,那然后呢?
她会不会跟梦里的一样,容颜尽毁,孩子死去?
不行,那太过可怕!
“是,我家姑娘被国公夫人下令困在府中,特命奴婢前来告知。”巧儿躬身道,“我家姑娘说,若是吴小姐近来又与那人有所接触,还望小姐自己三思。”
胡晓晓虽说不想给自己和姐妹惹麻烦,但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既叫她三思,那便是一切由她自己打算的意思。
打算?
她还能怎么打算?
吴宁宁送走巧儿,满心满眼想的都是昨日的梦境。
那是多么真实的梦啊,梦中那孩儿,就如同她亲生的一般,唤她母妃,唤她娘亲……
如果那是她亲生的,如果那真的是她的孩子,那他的父亲是谁?是皇帝么?
“我家姑娘差奴婢来告知小姐一声,昨日万佛寺里遇到的,那是圣上。”
“那是圣上……”
“是圣上……”
砰的一下,手边滚烫的茶水打翻在地。
吴宁宁忽的被拉回现实。
如若真是圣上,那梦中苍老了许多年岁的她又是谁?
是圣上的妃子吗?
不,她不要这样的人生……
有丫鬟循着乒乓声进来了,吴宁宁看着人蹲在自己面前收拾,忽而拉起她道:“我如今多大年纪?”
“小姐,小姐如今,十七了呀。”丫鬟支支吾吾,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些问题。
对,她才十七,她还未婚配,她不会进宫,更不会生下皇子。
可是……
她碰到了皇上,她真真实实地碰到了当今圣上。
“小姐,外头来了位爷,说是昨儿个从您那订了一百册《论语》,老爷现正喊您过去!”
外头又有丫鬟来报。
吴宁宁心烦气躁,随意应了声,转念猛然一惊,从她这儿订了《论语》的,不正是当今圣上吗?
莫非,这便是她进宫的契机?
不不不,吴宁宁剧烈摇着头,她不能进宫,她怎么能进宫呢?
胡晓晓是她的好友,昨日她之所以能见到皇上,还是由着胡晓晓和她夫君的引见。
她若是借此进了宫,那中宫皇后乃是胡晓晓的大姑姐,胡晓晓身份低微,在国公府本就日子艰难,若是再因此受了婆母苛待,那她岂不是罪过大了?
何况,从那梦境来看,进宫后她的日子并不好过,那孱弱的孩子困死在她怀中,触感是那样真实,那样可怕。
他哭一声,她的心也跟着揪紧一分,他笑一声,她的面容也跟着舒畅一分,可他躯壳逐渐冰冷的那一瞬,她的心也跟着沉入了湖底。
她不能再重蹈覆辙。
对,不能进宫,不管那梦境是不是真的,不管是不是她想太多,她都不能进宫。
“小姐,老爷喊您过去呢?”
外头的丫鬟又催了一声。
吴宁宁定了定心神,起身向外走去。
“宁宁,过来!”
外头铺子里,她爹吴老爷正抱着个算盘,仔细敲敲算算,见着她过来,急忙招了招手。
“喏,你哪里寻来的大单子?”她爹问道。
吴宁宁以为真是皇帝差了人来,回头略一查看,惊得眼珠子差点掉了出来。
皇帝压根没差人来。
皇帝自己来了。
她震惊地望着铺子那头吃茶的人,一下子没了主意,推着她爹语无伦次道:“爹,爹,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宁宁你怎么了?”
吴宁宁被她爹反问地没了话。
对啊,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不就是他亲自来了吗?她怕什么,她只要正常面对就行,她只要正常,只要不入宫就行。
吴宁宁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对,没事,不要怕,吴宁宁你不要怕,没事的。
她拍拍自己的胸脯,正想和她爹商量怎么打发那人,却见那片月白色的衣角再次晃入她的余光中。
她顺着衣角向上看去,眼前人剑眉星目,玉树堂堂,如清风朗月,叫人移不开眼。
“吴姑娘,好久不见。”他道。
“呵,呵呵,呵呵呵……”吴宁宁扯着嘴角道,“不久,昨日刚见过……”
即使被她怼了,那人也并不尴尬,反倒乐道:“吴姑娘说的是,昨日是见过,可是,我与姑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这张嘴,怕不是抹了蜜?怎的与昨日的刁钻浑然不同?
吴宁宁听了这话,只想找个狗洞钻进去。
偏那人还不以为意,悠哉悠哉地问她:“昨日我与姑娘商定,要从这买一百册《论语》,不知,姑娘可有准备妥当?”
准备?准备你个仙人板板!
吴宁宁求救似的望向自家老爹,谁知自家老爹自信一笑,“一百册那自然是有的,公子若真是要这书,只管准备好银两,我们这就为你去置办。”
“好。”
那人大手一挥,身后立马进来一个小厮,手中抱着一箱银元宝。
吴家近些年虽经商挣了些钱,但骤然见到这一箱子的银元宝,还是不免被闪瞎了眼。
吴宁宁眨眨眼,从中挑了一个,仔细瞅了瞅,见着的确是真的,不禁有些咋舌。
皇家出手果然阔绰。
她冷哼一声,心中略有些讽刺。
岂知那人将她的神色都尽收眼底,挑眉问道:“吴小姐此为何意?”
吴宁宁冷不丁被点了名,略一怔愣,没好气地回道:“咳咳,无意,鼻子疼,通通气。”
那人轻笑一声,“方才都还没事,一见到这银子就有了事,想来是这银子冲撞了吴小姐的鼻子,还是先命人收起来吧。”
吴宁宁着了急,一把摁住那箱子:“等等!”
到手的银子怎么能叫人收回去,还胡说什么银子冲撞了她,那岂不是财不能进她家门的意思?
那可不行。
吴宁宁摇着头,他们做生意的可忌讳这些了。
果然这皇帝的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吴宁宁护着那一箱银元宝,喊了她爹赶紧去备货。
吴老爷哪里还需要她吩咐,早点了几个伙计往后头库房里去了。
现如今,前头铺面里倒是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吴宁宁咳嗽一声,自己抱着元宝进了铺子账台后头。
那人饶有兴致地靠在账台边上,看着她捣鼓这捣鼓那,不免失笑:“吴姑娘这是不想与在下接触?”
吴宁宁不看他,口是心非道:“没有。”
那人点点头:“那吴姑娘为何一副瞧不起在下的模样?”
瞧不起?
吴宁宁身子一哆嗦,她分明就是太瞧得起了好吗?
天潢贵胄,她哪里有资格瞧不起,她只是瞧不起自己罢了,是她不配与皇家交集,她还想多活几年呢。
“嗯?”那人还在等她回话。
她从账台抬起身来,与他进行了今日头一回的正经对视。
良久,她听见了自己口水的吞咽声,她再次昧着良心道:“非也,我不是瞧不起你,只是,我更瞧得起眼下的利益。”
说着,她郑重地拍了两下手中的元宝箱子。
“你这说话方式,倒叫我想起个人。”那人瞧着她护崽的模样,实在好笑。
吴宁宁不以为意,随口问道:“谁?”
“蝶灵仙子。”
“谁?!”吴宁宁瞪大了眼睛。
那人郑重其事地再说了一遍,“蝶灵仙子。”
“你……”吴宁宁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你也看,蝶灵仙子的话本子?”
那人倒是承认地坦然:“是啊。”
吴宁宁奇怪地扫了他几眼,面上表情微有些尴尬。
她没想到,这皇上竟也爱看些情情爱爱?
等等,他将来,怕不是就是因为想看话本子才召她入的宫吧?
吴宁宁捂了嘴,颇有些不可置信。
微服私访的皇帝单手敲着桌面,煞有其事地问道:“听说,这蝶灵仙子的话本是你们书局独家发售?”
“是。”
皇帝向她招了招手,悄悄问道:“那你可见过蝶灵仙子?”
啊,果然是爱慕她来的!
吴宁宁瞬间明白了,果断摇了摇头,“没见过。”
“没见过?那她的话本是怎么到你们手上的?”
吴宁宁睁着眼睛说瞎话:“我爹见过!”
“哦,只有你爹见过?”
“是。”
那人仿佛一下子泄了气,惋惜道:“可惜了,我这里还备了一箱金元宝,本来想着今日能见见传说中的蝶灵仙子,叫她为我家小妹写个话本子的……”
一箱?金元宝?
吴宁宁两眼发直,双手拍着账台桌子道:“你等等!”
那人不解其意:“嗯?”
“等等,我,我马上,马上喊我爹去通知蝶灵仙子!”
那人拧着眉头道:“可今日会不会太迟了?光那一百册《论语》,应当就要准备好些时候。”
吴宁宁摆摆手:“不迟不迟!”
“你等等,等我去后头通知我爹一声,你站着别动,站着别动啊!”
吴宁宁再次语无伦次,胡乱摆着手,打算往后头库房去。
“不对不对——”
跑到一半她又返了回来,抱走了遗漏在账台上的那一箱银元宝。
她现在的眼中只有钱。
她瞧不见,瞧不见账台边上,身着月白衣裳的那人眼中宠溺的笑意,还有,隐在笑意后头,那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宁宁,这辈子,我不会再失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