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二章 ...
-
“你坐这,不要坐那!”
迟夏在病床上坐得好好的,被母亲迟秦一把拽起来,往床头的储物柜上推。
“妈,车头怎么坐,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也推不动啊。”
迟秦身材瘦削,白色的病号服穿得像挂在衣架上,动作稍大就空得兜风。
“不行!坐后面不安全,会被车撞,不行!就要坐前面!”
《风萧萧兮》剧组试镜后,迟夏没有再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做了半个月的闲散人员,整日在医院陪迟秦玩上下学的游戏。
病床可以是电动车,也可以是自行车。但都必须由迟秦驾驭,迟夏坐在后面。否则在母亲的精神世界里,迟夏马上会在病房里托陈世美生父的福再被名义上的后妈撞残一回。
避免迟秦精神崩溃,迟夏只好将储物柜上刚削好的苹果拿开,一屁股坐上去,然后递到一脸认真的迟秦嘴边。
“妈,你先吃口苹果。削半天了,都快发黑了。”
却被情绪激动的迟秦一把拍飞,“滚!离我女儿远一点!滚!”
深刻的五官在她巴掌大的脸上打架拧成一团,“赵见鸣,许仕华,你们都不得好死!!”
迟夏听到这里就脑壳大。连忙将迟秦揽进怀里。
“他们都死了……已经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着呢?”
“好了好了,不激动了……”
迟夏经常一边哄迟秦一边羡慕她。
至少她还有女儿哄。
也会时常想,母亲要是失去过去的全部记忆该多好。哪怕连她这个女儿也不记得。至少不会再因为这些过往痛不欲生。将造成女儿一切不幸的过错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手机铃声忽地响起,迟夏第一时间查看,是苏文的号码。
迟秦在旁边忙着抢她手机,“电话,电话,夏夏,不能挂,不能挂……”
想到这么久没和老东家联系,苏文不会无事来电。迟夏只好先脱身到病房外,走到相对安静没有精神病人吵闹尖叫的地方接通。
“喂?”
“朝颜,有一件事,我觉得有必要私底下告诉你。”
迟夏很意外,毕竟在她解约离开后,苏文迄今从未背叛过许淮嵘。她认为凭借她们两个的私交,还不至于让苏文做到这一步。
“他又要发通稿了?”
苏文叹了口气,“只是发黑稿还好。”“张燐也去试镜了吴澜。”
难怪试镜结束已经二十多天过去,她迟迟未等到消息,合着是已经被人截胡。
“剧组那边已经内定了张燐?”
电话那头压低声音,没有直接回答。“是用资源做交换了。”
迟夏沉默。
堵不如疏,这招够狠。
“朝颜。实在困难,就联系我。”
“谢谢你,文姐。”
苏文能打这通电话给她,足以体现昔日对她的关心入微。
被许淮嵘圈养时,迟夏根本没有选择剧本的权利。和哪位男演员对手戏,可以做哪些肢体接触,身体部位可以露到哪里,都由他说了算。
吻戏、亲近戏大多要用借位或替身,像吴澜这种需要穿着性感,和男演员亲密接触的角色,根本不可能在许淮嵘那里通过入选。
因而在奇际娱乐的这些年,迟夏的风评一直是玉女人设,□□口碑。
作品越火越出圈,就会被对家买通稿黑她私底下早被金主玩烂。
不过这些人也说得不全错,她难道不是被许淮嵘作践了这么多年?
苏文尚且知道她的野心,吴澜这个角色于她是何等重要。许淮嵘只会在意私有玩物当众脱了多少件衣服。
**
迟夏约了老朋友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怎么突然想起我了,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是不是要让我介绍点工作啊?”
谢斐把拆开的方糖递到迟夏面前,她摇头回应。
“谢谢,我戒糖了。”
迟夏端起马克杯搅动无糖黑咖,“圈内吃瓜速度确实更快呢,看来连你也知道我被遗弃了。”
谢斐把糖放回碟子里,也抿了口苦咖啡,“我看到你前脚掉代言,后脚就让同公司的顶上就猜到一些。肯定是你把他甩掉了吧?”
迟夏漫不经心地回答,“说的不全对,是人家换新欢了。”
谢斐用修剪得体的眉毛欢呼,“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就有机会了?”
大学时期,谢斐曾公开追求过迟夏,被许淮嵘直接断了念想。此后二人就继续保持朋友关系。
迟夏兴致勃勃地胡说八道,将势利眼演绎到极致,“你要接许总的班啊?”“那你介绍主演给我,我想拿金影最佳女主角。”
谢斐立马打退堂鼓,“那我还是没这实力。胳膊扭不过大腿。姐,就凭你现在的处境,我最多能给你介绍个十八线配角。”
谢斐是佰汇影业旗下的新人,远亲赵绅是佰汇的艺术总监。按理来说,他是可以帮忙给她介绍一些小角色糊口的。
迟夏十八岁因为治病耽误了舞蹈学业,复健出道时,年龄已有二十二岁,待她被迫放弃古典舞十几年童子功重新报考电影学院已经是二十三岁的事,整整比同期学生大了五岁。所以谢斐叫她姐,于情于理。
“对了,《风萧萧兮》的吴澜是不是内定给其他人了?”迟夏试探地问。
谢斐在这部戏里也出演重要配角,她想他肯定略知一二。
果不其然,谢斐说:“给了你们公司的张燐。奇际用他们明年自制剧的二番给我们这边演员。并且,直接拿了公司2%的股份。”
7000万换一个配角?
许淮嵘简直比她还疯……
解约前,迟夏身上本来还有两个高奢代言。解约后,这些顶级资源都转移到同公司的张燐身上。
迟夏确实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个曾经根本没放在眼里的人会成为她的直接对手。
客观讲,她这一步棋走得很疯狂,更是愚蠢。
迟夏连忙追问,“你们郁总已经明确答复了?”
“白给的大便宜,郁总怎么可能不要。”
谢斐说: “不过我也觉得蹊跷。我们公司选人用人属于业内有名的公平透明,而且背靠煜盛国际,向来不差钱,很少有人加塞成功的。”
“更何况,你那天试镜反馈挺好的,这放在平时,肯定是演员为角色服务。我听同事说张导私底下还夸赞过你,说你天生吃着这碗饭的……”
“实在不行,你试试签我们公司吧。我们郁总惜才,还是搞医学研究出身的,没那么多圈里的滥习。”
听到这里,迟夏开始确信自己或许也被郁非台针对了。
二零一四年,一场车祸把她变成高位截瘫。国内求医未果,母亲变卖家产,带她背井离乡去了瑞士求医,离开了申城当时这个是非之地。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她和已经在美国求学一年的郁非台断了联系。
当时,郁非台从国内给她打了一个月的国际长途,都被她挂断,然后,她将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
迟夏想,冤有头债有主,这确实是她欠他的。
她好像欠他的还不止这些,比如他左手掌心的那道疤。
迟夏忽然想起二十八号院的老邻居王姨曾八卦,郁非台是断掌,能掌财。但是婚姻线又短又乱,容易单相思。
谢斐奇怪地打量她:“想到什么了,笑得这么神秘。”
迟夏收了收无意识的表情,八卦了句:“你们郁总结婚了吗?”
谢斐嗤了声,一脸参透她的表情,“不知道结没结,好像有个未婚妻吧。怎么,你又开始打他主意了?”
“他长得帅,我打他主意这很奇怪吗?”
迟夏贵在做人务实,从不立牌坊。
“迟夏,我最见不得你明目张胆顶着这张脸当土匪。”
谢斐醋味十足地补了句:“有钱还是好啊……你加把劲,他可不像我这么不值钱,上赶着别人都不要。打他主意的姑娘可多了去了。”
**
托谢斐娱乐圈的关系,迟夏难得开张,在佰汇影业参与投资的古装武侠电视剧里取得了一个客串角色——
性格特点鲜明的男主角黑化白月光,总共在剧集里就出现了不到三集。是个小角色,不比迟夏以往的咖位,但贵在人设还算讨喜。
谢斐在剧里是男二,和她还有不少的对手戏,因而迟夏虽然少了一线红人的光环,托他的福,在剧组里和其他演员还能打成一片,工作氛围比较轻松。
当天戏份结束后,副导演拍了拍迟夏的肩,手掌故意留在她肩骨上摩挲,“晚上导演有个饭局,你也来热闹热闹啊。”
迟夏没有立马躲开,笑盈盈地,顺势问:“副导,今天晚上都有谁去呢?”
“导演,咱们剧的制片,编剧,还有佰汇的投资人郁总,常发集团投资人常总,可能还要来业界的其他大佬。”副导演又假模假样地帮她擦脸上的浮粉,“今天晚上啊,到处都是机会。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迟夏忍耐着不露出痛恶的神色,装作喝水趁机躲开他的咸猪手,“副导如此倾囊相授,那机会来了换谁肯定都想牢牢抓住。”
副导从头至脚扫了她全身,笑得满脸横肉,“你有悟性,肯定能翻红。”
在这一行,总有人想将职权发挥到极致,诱导被名利熏昏头脑的姑娘主动送上门来。
而像迟夏这样出身寒微的草根,即便有一身才华,如若自暴自弃,在这永远不缺脸蛋、不缺天才、不缺新鲜血液、吃人的圈子里,最终命运只会是牺牲品和垫脚石。
人们都说她是缺少内涵的花架子,演技是白开水,学历是含水分的,资源是靠钱砸的。离开许淮嵘,她什么都不是。
迟夏窝坐在营地椅,一边捧着大容量水壶补充水分,一边用手提着古装裙摆,避免直接落在地面被泥水染脏。这是整部戏中她仅有两套戏服中的一套,剧组没有要求演员对此一丝不苟,她却穿得很爱惜。
“迟朝颜,开拍了。”
忽然地一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出来,是扮演女主角的演员翁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比起她简陋的妆造,翁瑶的堪称华丽。
而演技却实在难令人恭维……一场不到五分钟的对手戏,足足NG二十几次。
迟夏的功力和颜值都甩了翁瑶几条街,不如对方的地方,只是缺个好爹。
“好,来了。”她语气轻松,放下水杯,忙起身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