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比乌斯尽头的你》林木沈

2、叮咚，是谁呢？（1）

　　不愧是当地的导游，络腮胡在轰隆隆的响声过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狠狠地把嘴里叼着的烟头往地上一砸。嘟囔着一句，“你们这群瓜娃子！尽坏老子的生意！”
　　“你们都跟着我往那个洞里跑！听见没？”络腮胡朝着那群还在争辩的人吼着，“你们特么还不动！雪崩了！”
　　亓素突然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裙摆，顺势把手腕上的小皮筋取下，叼在嘴里，捋了捋头发，扎了个丸子头。
　　她看着林悠，嘴角微微上扬，她的眼神不像平时那般温和，倒像是浴血的人带着杀气。
　　她的手背轻轻拍了拍林悠的脸颊，冰冷的触感让林悠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林悠只看见她嘴唇微启，却不知道她究竟说了些什么。
　　亓素偏着头，看向不断传来声音的方向。她的眼睛在光的照射下近乎是血色的，她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近乎诡异的笑。
　　——
　　亓素觉得很温暖，身体像是被厚重的丝绸包裹。她眯着眼睛，身体疲惫到随时能够睡过去。
　　“让我帮你吧……”
　　那是塞壬的歌声吗？
　　“ππ！”
　　是谁的声音？
　　“ππ！ππ！快醒醒，你在发烧！”
　　我醒着啊，不是吗？
　　她扭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林悠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这是哪啊？
　　“素素，好久不见啊。”
　　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她的名字。
　　“不过啊，素素，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不是吗？”
　　她努力的想撑开眼睛，却终究只是徒劳。
　　“素素，你答应过我的。”
　　“好好活着。”
　　“活下去。”
　　“然后，”那个人似乎笑了笑，“来陪我。”
　　亓素想要喊那个人的名字，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回去吧。”
　　亓素蓦然坐起，心里涌上一阵惊悸。
　　林悠正坐在一旁很是担心的看着她。
　　这是哪里？
　　周围的一切都很暗，火把的光是唯一的心安。
　　她的记忆好像丢失了一段，对自己的现状一无所知。
　　“这是哪？”亓素终于还是问了出来，直到这时她才知道她的声音有多沙哑。
　　“曾被大叔否认的洞穴里。”
　　队长扶了扶眼镜，给她递了一杯水，“雪化成的水，将就一下吧。我们的物资储备……总之，你放心吧。”
　　勘测小队的队长，是大他们一届的学长。按照留任的惯例，他本来不该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没能找到合适的接班人，才破例留任。
　　队长名如其人，姓平名和。据说是父母希望世界能够和平，他能够平安长大。队长确实也是一个很平和的人，亓素加入这个小组的两年，就没见过他跟谁红过脸。
　　亓素看向周围的人，她在心里默默的点着数。
　　“一，二，三……”
　　“为什么……只剩下了六个人？”亓素的声音微微颤抖，她不合时宜地想到林悠跟她讲过的那个匪夷所思的故事。
　　“他们……”林悠拉着她的手，低着头。
　　亓素感受到水渍滑过手背。
　　“死了。”
　　林悠的声音哽咽着，“他们都死了啊！”
　　不可能。
　　“我对不起组织，今天退出这个‘单身小组’！我老魏也是有老婆的人了！今晚我请客！”老魏总是喜欢穿着衬衫打球，美其名曰可以秀秀身材。林悠总是拉着亓素吐槽他的油腻。
　　吴总会在每次下午开例会的时候摸出他藏在社团工作室珍贵的咖啡机，数着他的宝贝豆子，给所有人冲手磨咖啡。
　　还有美丽，是一个很爱美的小姑娘，这一届的大一新生。林悠和亓素总是喜欢“调戏”她，看她脸红时可爱的样子。
　　他们团队的智囊，总是提出很有建设性建议的云姐儿……
　　不可能。
　　怎么可能？
　　“为什么会……”亓素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明明刚刚还在一起争吵着，明明一起外出勘测的经历仿佛还在昨天，可是为什么……
　　生者尚存不知未来，死者已死却恍然未知。
　　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究竟是发生了些什么才会如此脆弱？
　　“π，你忘了吗？生命从来都很脆弱，不是吗？”
　　——
　　“你是谁？”亓素在心底问着。
　　“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打算装傻吗？”那个声音轻笑着，“坦诚一些不好吗？”
　　“他们死是因为他们自私！能怪得了谁？”
　　原本的询问被打断，说话的人恶狠狠的看着林悠。
　　亓素看向林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雪崩了。
　　洞口却很窄。
　　活命这件事，是人性的本能。
　　而让自己生还，则是身体的本能。
　　谁都没想到，最先冲向生还之路的人，会是离死亡最近的人。
　　“洞穴是这种山上野兽最爱居住的地方。”
　　络腮胡大叔朝着剩下的人笑，他的胡子随着嘴角翻动着，似乎笑得很开心。
　　“我告诉过你们的，不是吗？小崽子们。”
　　剩下的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不过是畜生。”说话的人靠近洞穴，手指间飞舞的匕首闪着冷冷的光。
　　——
　　林悠看向亓素，“说起来那个时候发生的事，ππ，我都不知道，你还有随身带把匕首的习惯？”
　　亓素尴尬地笑了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记忆丢失这件事，算起来，这并不是第一次。
　　亓素下意识双手交叉着，缓慢摩挲着自己的指缝。
　　——
　　亓素拿着匕首走上前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她在说笑。
　　“她是不是疯了？”
　　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
　　“ππ，你要干什么，那是野兽啊……”林悠没有拉住亓素，眼睁睁的看着亓素朝着洞穴飞奔过去。
　　目无全牛。
　　这个成语来形容眼前的女人，再贴切不过了。
　　她熟练的像是经过了无数次系统性的练习。
　　林悠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亓素穿了一条白色的百褶裙，被随意扎起的丸子头，从背影看还竟有几分俏皮。她的动作行云流水，还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
　　手起刀落，四周寂静着。雪落无声，血滴答的声音伴着野兽的嚎叫。
　　不多时，嚎叫声停了。
　　亓素歪着脑袋，眼神里似乎带着见些饱饮鲜血的餍足感，嘴角微翘。
　　再没有人敢嘲笑她的“疯”，她仅仅用了几分钟，便叫周遭寂静无声。
　　她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亓素轻轻舔舐着唇瓣，刀尖上的血还在缓慢地滴落，她从兜中摸出一张纸，不断地擦拭着。
　　收好匕首，亓素抽出束发的小皮筋，重新带回手上。她好似这时才想起被她晾在一边的队友们，抬眸向着他们的方向看着。
　　亓素看向仍在发愣的队友们，挑眉轻笑，“不过只是畜生。”
　　她似乎意有所指。
　　“扑通”突亓素就那样直愣愣的倒下，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ππ！”林悠朝亓素跑过去，搂过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的女孩。她全身发烫，还在不停地说着无人知的呓语。
　　——
　　“ππ，你是不知道，你那个模样可把我给吓着了。”林悠夸张地捶着她的手臂，“大家都被吓着了，我们ππ居然是个这么深藏不露的女孩子。”
　　“不过那四个人，你也别太难受了，不怪你的。”林悠看她兴致依旧不高，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不住地宽慰着她，“别想太多，我们ππ很棒了。”
　　亓素飞快地处理已知的消息，就在她以为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她，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弱女子。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了一把匕首，还用那把匕首很是“熟练”杀死了野兽？天知道，她连鱼都不敢杀，怎么可能……
　　我的老天鹅，这是什么奇幻现实？
　　“ππ？ππ你还好吗？”
　　亓素的内心戏满的要溢出来，她想不管不顾地朝林悠吐槽这玄幻的世界。
　　“你确定吗？π。”
　　又来了，你一直不停的说话不累吗？
　　“你还记得你曾经的那个‘闺蜜’吗？”
　　那个声音里有着丝毫不打算掩饰的恶劣。
　　亓素不得不承认，在揣摩她心意这方面，或许没有人能比这个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这个声音，更了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