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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留下 ...

  •   宋九小姐沐浴梳洗过后,让喜鹊为她绞着湿漉漉的长发,她趴在柔软的床榻上,晃着细嫩瓷白的足尖。
      月色正浓,屋中点着一灯烛火,跳跃的橙红火光跃在屏风上,将云州春景衬得明媚动人。

      宋知知捻着书页翻面,听见屏风之后的喜鹊对不速之客问安,宋知知询声回望,不出所料,果真是宋麒。
      在宋知知的七位兄长中,她和宋麒的关系最为亲密,其一是因为两人年纪相仿,故而最玩得开;其二是因为每当宋知知闯祸,总是宋麒义无反顾的站出来替她背黑锅。

      “小九!”宋麒毫不客气的拉过矮脚玫瑰椅,在她床侧大马金刀的坐下,一手抓了藤织果篮里的圆枣,一手抽了宋知知正在读的小人书。
      “嗯,你这枣儿好吃,一会我回去了你分我一点。”他边说边用手指翻了页,看到趣处,登时乐起来,“父亲当真宠溺你,这书若是出现在我屋中,父亲还不得把我倒挂在檐上,抽我一层皮。”

      宋知知招手吩咐喜鹊去给宋麒装一些新鲜的圆枣,然后用小手摁了摁他手腕上的一处淤青,微微蹙起眉,“你又和二哥打架了?”
      宋麒立时怒瞪她一眼,佯装不悦道:“那怎么能叫打架呢?分明是我和二哥切磋,是我技不如人,挨了他几招。”

      宋知知面露无语,供着他好吃好喝的舒坦完,这才打着呵欠出声赶人,“好了,你该回去睡觉了,否则再过两年,我都比你高了。”
      “小丫头心思还挺多。”宋麒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心满意足道:“行,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我听六哥说你带回来一个臭小子,过来看看大哥有没有罚你。不过见你也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我就放心了,早点睡吧,矮包子。”

      宋麒走后,宋知知以一副困得不行、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的模样将喜鹊赶去了一旁的侧卧中,
      香阁中的鎏金铜台灯罩着金丝灯罩,拢出幽幽暗光。锦绣云纹床上的小姑娘微微睁开眼,听着打更人的梆声渐渐远去,在心中掐算了一下时辰后,掀起被子后蹬上鞋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子夜时分,临水街四下无人,只余每家每户檐下一盏被风卷的不停打晃的灯。
      宋九小姐踮着脚走上碎石小道,一个矫健人影无声无息的落在宋府的翘顶屋檐上,清幽月色下只隐约辨出一个少年身影,他的视线梭巡一圈,确定无人后,腾起轻功,自屋顶上一跃而下,落地如燕无声。

      宋府内的一方莲池漾开浅浅波澜,一片落叶打着卷儿落下,一切悄无声息。
      不速之客显然并不了解宋府格局,兀自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宋九小姐的院阁。

      这间后院的屋子原是摆放杂物的,不过平日里一直有人打扫,倒也不显得脏乱。
      来人绕过墙角堆叠的梨花木摆件,向着屏风后的木床走去。

      月影疏忽明昧,冷冷映出坐在踏上的一个清瘦身影。
      见他突如其来的到访,江倦并不显得慌乱,只是漫不经心的抬了一下眼,修长五指卷着一节渗血的纱布,他用犬齿咬断纱布尾端,利落干脆的扎了一个结。

      来人凝了半晌,终于懒懒出声,“看不出来啊。”
      他抱臂倚在一旁的凤阁茶几上,扬着揶揄的语调:“为了进这宋府,你居然绕了这么大个圈子,甚至不惜主动衅事,让王富贵带人找你麻烦。”

      江倦薄冷的眼尾瞥过来,薄唇轻勾,八风不动的将话头堵了回去:“看不出来啊。谢公子为了进这宋府,居然绕了这么大个圈子。”

      谢礼顿时恼羞成怒,又怕声音过大惹来宋府侍卫,一时发作不得,只狠狠的瞪了好整以暇的江倦一眼。
      世人皆知谢小公子文武双全、惊才绝艳,却不知,这位才艺卓绝的小公子,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

      “罢了,我就是来看看你的笑话。”口是心非的谢礼一振衣袖,从腰间摸出一个青瓷药瓶向他怀中掷去:“喏,给你。”

      江倦稳稳接过,冲他微微颔首,言简意赅道:“谢了。”

      “哎,谢什么谢啊。”谢礼双手垫在后脑,仰天无语长叹:“真的不知道你是着了哪门子魔了,成日跟着那宋九小姐不说,居然还想出了这么个苦肉计。我说,你也真的不至于,我就当你心悦宋九小姐吧,可是离......离那地儿太近,你若是暴露怎么办?你不得想想你的以后?”

      江倦对他的接连发问未置一语,拇指刚绷开瓷瓶的木塞,谢礼忽然眼神一变,压低声音道:“有人来了!”
      江倦手指轻顿,又将木塞紧回了瓷瓶小口。他将谢礼给的药藏于袖中,五指用力在包扎伤口的纱布上重重一摁,让伤口重新绷开,细细密密的渗出血来。

      谢礼一惊,正要开口呵斥,却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江倦懒洋洋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委屈谢公子了,今日当一回梁上君子。”
      谢礼皱眉看向重新绷裂的伤口,心道江倦一定是疯了。随后轻功无声无影,人便落在了房梁上。谢礼摇开折扇,扇去空气中的积灰。

      木门“嘎吱”一声,宋九小姐提着一盏绢纱细灯,猫着腰走进来。
      她将细灯停放在屋内一角,一团小小的明火驱散黑暗,宋知知慢慢合上木门,这才长呼一口气。

      “江倦?”
      宋知知将灯搁在床脚放下,用手背去试了试榻上少年的额温。

      手心的温度已经恢复正常,她安下心来,“果真退烧了。”

      一点幽渺的火光攀上他的眉眼,熟睡之中的少年眉间紧皱,他的鼻梁很挺,唇却稍薄,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宋知知原本要退开的手不知为何生生停住了。
      他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过了,唇边破了皮,用药敷过后,留了一圈深色的痕迹。

      宋知知托着腮,忽然闷闷起了一句,“生得倒是怪好看的......就算受了点伤,也是好看的。”她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伤口边缘,指腹柔软,贴在他脸上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唉。”
      忽然听她叹了一声,江倦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拧了起来。

      “我四哥虽说医术好,可是到底是个糙汉,下手没轻没重的,怎么给人包扎个伤口,还重新包扎出血来了。”
      好在今日确实晚了,家丁们来不及收拾,屋里还堆着纱布和剪子。

      宋知知重新将他肘弯处的纱布解开,伤口虽然敷过药,但不知怎么的又重新裂了,血丝顺着他清瘦的肘线流下,染红了榻上的被衾。

      宋知知从小就为整日调皮捣蛋的宋迩包扎伤口,上药和包扎手法无比熟练。
      绢纱灯被风吹得晃了光影,宋知知手指轻转,瞬间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她敲了敲蹲到发麻的双腿,起身将大开的菱格窗棂关上。

      “这批新进的家丁怎么都笨手笨脚的,明知道他发烧受伤,还要把窗户开那么大。”
      宋知知摇摇头,语气颇有些不满。

      而被迫当“梁上君子”的谢礼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有些无辜的想,虽然窗是自己顺手推开的,但是推给宋府的家丁,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毕竟谁能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潇洒侯爷会做这种深更半夜闯人屋中的荒唐事!

      谢公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他不过是来给自己的好友送个药而已!

      “江倦啊江倦,你赶紧好起来吧。”
      宋知知撇撇嘴,衬着幽暗的灯火打量他。

      这人好看是好看,惨......也是真惨。
      但是仔细想想......
      宋知知被冷风扑了一个激灵,她慌忙拍下胳膊上起得疙瘩,站起来跺了跺脚。

      这件事情不能细想,一旦细想,最惨的难道不是宋九小姐吗!
      毕竟她可是死得不明白,不仅被人烧了,骨灰还被人扬了!
      宋知知暗自神伤了一会儿,她想事情想得出神,没发现江倦已经睁开眼,清冷的黑眼珠错眼不眨的盯着她。

      “你......”
      冷不防被人这么盯着看,宋知知差点被吓得魂飞天外。

      “你醒了怎么也不吭气!吓死我了!”
      宋知知拍了拍胸口,没好气的瞠他一眼,旋即想到这位是杀人不眨眼的阎王爷,那点飞扬跋扈的姿态又偃旗息鼓。

      江倦依旧是不说话,那双几乎要溺进夜色中的黑眸将她牢牢地圈锁在自己的视线里。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宋知知心想他不会又是烧起来了吧,她微微探身向前,小姑娘甜软的发香瞬间萦绕在他鼻尖,江倦闭上眼,感受到她柔嫩的手心再度贴上自己的额前。

      “知知......”
      藏在梁上的谢礼乍一听这句千回百转的“知知”,只觉得自己胳膊上的寒毛全都飕飕倒竖。

      “我的祖宗啊......”谢礼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他该不会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夺舍了吧......”
      宋知知无奈叹了一口气,将手垂回榻上,帮他把被褥拉过手肘处盖上,还贴心的拍了拍,“知道了知道了,快睡吧,睡一觉起来,什么病痛都没有了。”

      江倦眼神却格外清明,像是雪原上最凶狠的一匹狼盯上了毫无知觉的天真小白兔。

      “知知,你把我带回来了。”
      宋知知眨了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但是转念一想,也许是说自己没有见死不救呢?

      她点点头,抿出一个善意的微笑,“没事,睡吧。”
      宋知知见他暂无大碍,转身要走,江倦忽然执住她的手,少年微垂着目光,没有看她,声音低哑,“知知......我可以留下吗?”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超出她的思考范围,宋知知微微拧眉,却没有挣开他,“什么意思?”
      江倦声音有些起伏颤抖,五指不安的松开,但尾指却与她勾缠在一起,“我能留......能留在宋府吗?”

      宋知知愣了一瞬,她咬了咬下唇,觉得气氛有些无端的凝重,继而垂下视线,凝着在灯火下更显惨不忍睹的伤口。

      宋知知不想和他有太过紧密的瓜葛,但是她想到自己未来的处境,一时间又拿不定主意。
      似乎是看出了宋知知的游移不定,江倦语气急切,甚至因为快速说话而牵动唇边伤口,惹出了两声低咳,“我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

      宋知知趴在榻边,将下巴抵着自己的肘窝,慢慢道,“洗衣、做饭、打扫、梳妆。你会什么?”
      江倦眼神微怔,沉默一瞬,少年清冷的声线里含了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将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什么都会、什么都可以做。”

      宋知知凑近他,不满的撇了撇嘴,“你简直就是古代版的辛德瑞拉。”
      江倦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一双黑眸里不加掩饰自己的心慌和紧张,几乎有些乞求的意味。

      宋知知觉得他就像是暴雨天被人丢弃的小狗,心软的一塌糊涂。她微微踮脚,附身上前,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江倦的脸,一双清亮明润的杏眼泛着光,“别怕,你的王子马上就要来吻醒你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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