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春风》葭川独泛

18、18

　　向榕这突如其来的脑洞让系统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为了保证原著作者的创作自由以及穿书者的相对自由，一般情况下，它们穿书系统在穿书过程中并不怎么规范穿书者的言行，会OOC的那种除外。

　　这样做的好处有二，一是降低对话苦手作者的创作负担，第二则是借穿书者的视角用更容易理解的方式推动部分历史背景的小说的剧情。

　　但是！当穿书者变成向榕，不过分约束穿书者言行的规定带来的很可能就不是惊喜而是惊吓了——谁知道她会什么时候打破次元壁出去教原著作者做人？

　　系统不说话了，向榕便默认它不打算改变她的主意了，收好茶具后便无所事事地回到屋中。

　　墙壁与窗格投下的阴影笼罩住她的身影。
　　降临的黑夜笼罩整个洞天。

　　竹丛投下一片疏落的影子，广玉兰舒展叶片与花盏，睡莲圆溜溜的叶片上缀了不知哪儿沾来的一点萤火，不时闪烁。
　　要是刨除地狱似的背景，这一隅可以算得上是静谧美好，但……

　　“咕~”
　　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被带进来了？青蛙？布谷鸟……总不会是鸽子精吧？

　　那活物般的萤火好像被这不大不小的响声吓到了又像是察觉到了此间主人的烦躁，一下没扒住睡莲“举身赴清池”了。

　　地下室，向榕在狭窄的石床上翻了个身，眼都不睁，直接搓了两个纸团塞进耳朵里——化神修士的五感十分灵敏，十分不利于睡眠。

　　不一会儿，她便安详得像个凉人。

　　系统服了，不得不开口提醒：“宿主。”
　　向榕一脸烦躁：“干嘛？”

　　系统：“虽然本系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宿主你现在作为超脱肉|体凡胎的存在，还对进食和睡眠有这样迫切的需求，但本系统认为既然宿主你有这样的需要应该也能理解别人同样也有这样的需要。”

　　向榕反应了一秒，感觉拳头都快硬了：“那小子半夜不睡觉干嘛呢？这怪声是他弄出来的？”
　　系统：“……不，本系统指的是任务对象他饿了。”

　　饿了？
　　哦，对，那小崽子还是凡人，是会饿的。

　　不像她，吃东西纯属馋的。

　　新完工的小木屋质量极佳，如果不怎么用力，开门关门都不会发出什么声响。
　　但就开门这么一点声响却让纪驰紧绷了一下，他努力睁大眼睛往门口望去，可眼皮好像坠着两坨铅块，怎么努力也睁不开。

　　冷汗淌进眼睛里，有些微的刺痛。
　　向榕刚进屋就见纪驰盘得跟个鹦鹉螺似的缩在床的一角，新换上的被褥被卷得像腌菜。

　　小孩儿嘴都白了。

　　这能是饿的？说他要病死了她都信！

　　不管三七二十一，向榕先给他丢了个低阶疗愈术，同时问系统：“这个世界怎么叫急救？”
　　系统：“呃，根据本系统判断，任务对象当前只是由于过度饥饿导致了一点胃部疾病以及发烧，宿主你的疗愈术完全可以治愈任务对……”

　　它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压抑不住的很低的痛呼打断了。
　　小少年更紧地蜷缩起来，像是要把自己缩得小小的，藏进别人都看不见的角落。

　　被人揍了不喊疼，胃病发作也不喊疼，烧得不清醒了才哼唧两声。
　　这小孩儿……

　　向榕打量了一下周围，随手拽了把椅子过来，抱臂坐下……不像是陪护病人，倒像是监视犯人。
　　系统智熄。它就不该对自己宿主照顾人的能力有什么幻想的。

　　玄学的医疗手段见效很快，不一会儿，纪驰松开死死按着左腹的手，昏昏沉沉想往枕头上挪，可他原本是缩在靠墙的一侧，往前挪只能把自己挪下床。

　　向榕抱臂旁观。

　　小孩儿挪啊挪，头伸出床边了，再挪啊挪，肩膀也出来了，再挪，整个人失去平衡……
　　向榕拎住他的衣领子。

　　纪驰很小声的嘟囔了一句什么。
　　向榕把人丢回床上的动作一顿……

　　I want？
　　他在说英语？
　　还是她听错了，只是一句发音相近的方言？

　　不过这小孩儿连霸总语录都会说，就是真说的英语也没什么奇怪的……bug罢了。
　　她缓缓把小孩儿放回床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被她拎后衣领那一下勒着了，纪驰很轻地咳嗽了两声，眼睛睁开一条缝，眼角有一星的水光。
　　看起来委屈吧嗒的。

　　向榕有些心虚地给他掖好了被子，又动作生疏地摸了摸他的头，语气生硬：“老实睡你的，我在这儿守着呢。”

　　清早，纪驰硬生生被热醒。
　　也就这时候，他才发现卧室建在地底的好处，不仅避光而且凉快，哪里像这个狭小的“狗屋”，不仅……

　　他还没“不仅”出个十条八条，就见把他安置在这儿的人正坐在自己床边看着自己。
　　他一个鲤鱼打挺……没坐起来。他被捆在被子里，像一条被卷进寿司的火腿肠。

　　“饿了几顿了？”向榕开门见山道。
　　纪驰平复片刻，小声哔哔：“哼，我和你说了，你会让我吃东西么？”

　　向榕挑眉：“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给你吃的？”
　　纪驰垂眼。

　　向榕：“我又不是什么魔鬼。”
　　纪驰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

　　“罢了，是我忘了你还得吃东西，之前就算是我的错，但书院不是有饭堂吗？你昨天在书院也没吃？”
　　她不提这茬还好，她一提，纪驰脸更垮。

　　在分班结束后，雷继平将单灵根丁班的二十几号人带到教室，给每个人分配位置后便对书院的种种规则和各个建筑的用途进行讲解。

　　说到饭堂时，纪驰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他好不容易熬过的那一阵让人心慌的饥饿感随着雷继平介绍饭堂的声音卷土重来。
　　烧得他头晕。

　　不合时宜的，他的肚子发出“咕咕”声。
　　都不等别人听见声音向他看来，他自己先板着脸红了耳朵。

　　不过好在这时别的不知道哪个班的弟子下课了出来玩，一条走廊都变得闹哄哄的，将将把他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声响盖了下去，倒也免了他遭遇同班同学更多的打量的目光。

　　雷继平的介绍以一句“剩下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等到巳时开始放饭了再去饭堂，切勿喧哗”作结，单灵根丁班的小弟子们也迎来属于他们第一个课间。

　　虽说这些个刚进书院的基本是十岁左右的小孩儿，但都自恃卿天宗正式弟子的身份，不怎么咋呼，很注意自己的形象。

　　好奇也好，妒忌也好，嫌弃也好，都还算克制。

　　见纪驰跟个木头似的杵在教室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众人打量过一阵便很快失去对他的兴趣，换而和自己身边的人互通姓名交起了朋友。

　　纪驰对他们的社交活动不感兴趣，正想让系统关闭同声传译，却听见有人提及自己……

　　“咱们可真够倒霉的，分到这么个双灵根来咱们班，等年底总评的时候，咱们班的成绩肯定会被他拉下去一大截！”

　　“你能怎么办，那可是玉壶长老首徒，艽红院长亲自点头把他调来咱们班的。”
　　“唉，我当然不能怎么办，只有自认倒霉了。”

　　“话说为什么玉壶长老会收一个双灵根做亲传？”
　　“我听说是因为……”

　　话题又将众人的目光引回纪驰身上。

　　“啧，他是不是在装听不见我们说话，预言之人就这种德性？我才不信。”
　　“行了行了，那就不说他了，我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你师父给你的？”

　　改变话题方向的人名叫康利，是个瘦高条，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俨然已经有“班级领导人”的风范。他说一句有好东西，十来个人便围在他身边。

　　“喏，高阶辟谷丹，见过没？一块上品灵石一颗，吃一枚可以一整年不用吃任何东西，我师父给我的。”
　　周围人发出“哇”的赞叹声，“哇”的纪驰都有些好奇他们拿的什么稀奇东西。

　　他抬眼望向那仿佛众星捧月的那枚“月”的辟谷丹——圆溜溜、棕黑色、表面光滑。
　　巧克力？

　　康利注意到之前一直自闭低头的纪驰在自己拿出辟谷丹的时候抬头望了过来，本想收获一波玉壶长老首徒的艳羡，结果却对上了纪驰“富家子弟看贫困儿童”的眼神。

　　怜悯中带着不屑。

　　康利当场就火了，冷哼道：“哟，我都忘了，咱们这班上还有个长老的亲传，献丑了献丑了。”
　　众人打量的目光又回到纪驰身上。

　　只是这回，更多了指点和质疑。

　　有见不惯康利那拉帮结派行为的人道：“可不是嘛，人家亲传哪会看得上区区辟谷丹，人家就是每天在饭堂吃最贵的一块中品灵石一顿的午饭也是轻而易举的，是吧，纪兄？”

　　纪驰脑内问系统灵石是什么，没有接话。
　　顺利达成一句话没说就成功得罪两拨人的成就。

　　然而得罪两拨人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得知去饭堂吃饭似乎是要钱的，而这里的钱和他原世界的钱不一样，和他刚认识的铜板似乎也不一样。
　　眨眼就到巳时，同窗们一溜烟跑没影了。

　　纪驰从袖袋里摸出自己有且仅有换衣服也没扔掉的一枚铜板，攥着这最后的希望来到饭堂。
　　饭堂前支着一块板子白纸黑字写满了各种食物的价格。

　　后面全以灵石作为单位。

　　没有能用铜板买的东西，一个都没有！

　　啊，那女人竟敢如此折磨他，该死！

　　又矮又瘦的小少年钉在板子前瞪着满板子的菜名，背影都写着“弱小、可怜且生气”。
　　不过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从犄角旮旯找到一个不用“灵石”做计价单位的东西——白粥，白粥后面还跟着俩字——免费。

　　“那人在干什么？怎么半天没看好，我还想看看今天有什么菜呢？”
　　“不知道啊，谁认识他的去催一催吧？”

　　“诶，那谁不是玉壶长老的弟子吗，双灵根的那个……”

　　纪驰板着脸，转身就走。

　　告辞！
　　他纪驰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丢不起这个人。

　　半个时辰后，他重新来到空无一人的饭堂。
　　装白粥的桶早被刮得锃亮。